第 65 章
天花，这种病，在阎朝几乎等于绝症，而一般都是儿童才会出，但是如果没有出过天花的成人也开始出天花，那么……成人也毫无还手之力。
“天花？你再说一遍，你说那是天花？”
阎清拔起腿来，立刻离开了朝堂。
朝堂之上，立刻一阵哗然。
有位高的向相好的管事太监询问出了什么事，陛下可是从没有这般在快要下朝之时便憋不住下去了，才多少时间，等等不久完了。
那太监只说宫里一个新封的夫人不好了。
那官也不说话了。不过一个女子，他手下还有各地灾情尚未呈报，便这般离开了，拖到明天，又不知道是多少生命。
“珏……连儿……连儿……”阎清看着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在龙袍中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他艰难伸出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
好烫。
他出过天花，知道这种红点如果发完人还没事的话，就算是过去了，可是她烧得这么烫，看来是最危险的。
“陛下，两江总督说要面见您，说灾情之事……”
“让他滚。”他只是这么轻轻一句，眉毛都不抬。却是带着无比的煞气，来通传的小太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愣了很久才敢起身告退。
他狠狠眯起眼睛，他平时只是淡淡温温地笑，总是让人觉得春风拂面一般的，这回眯起眼睛，伺候的太医院医官也知道不好，连忙跪下来磕头如捣蒜。
“夫人她，她……”
“少说废话，金鸡霜在哪里？”阎清根本等不及太医说几句话，直接问小喜子道。
小喜子早就去翻找过了，如今阎清问起来，捧着玉盒子便过来了。
阎清看着玉盒子，本来铁青的脸也好看了几分。
小喜子打开：“只剩一粒了。”
“拿来。”阎清轻轻托住那粒金鸡霜粒，那殷红的色泽在他如玉的掌心之中，分外明亮。
他撬开她的牙关，将那红色放入她的嘴中。
她却吐了出来。
连琛珏吃力睁开眼睛：“你说这是……这是……最后一颗？”
阎清点头：“对，乖，来吃下去……”
连琛珏无力笑笑，再次张开嘴，吞入了那颗药丸。
阎清松了一口气。
“陛下，我觉得好些了。”不多时，连琛珏便这么说道，她脸颊也开始有了一丝粉红：“不是刚刚有大臣奏报说要面见您，谈国家要事么？”
阎清只觉得药发挥作用了，却也不肯离开：“我在这里陪你。”
连琛珏竟是起身替他再次披上了外袍，让他出去处理事情。
她竟然能下床了。
阎清只觉得心中一团乱麻都被一剪子剪开，无比顺畅，这才好生叮嘱着，道：“我去去便来。”
连琛珏本是站着的，门一关上，立刻汗水全都一滴滴滴到了撑在了床榻边上的双手之上。张开嘴，那药丸顿时完好无损地吐了出来。
“七巧……”这时候已经折腾到了深夜，她更是被病魔折磨地气若游丝，但是七巧还是听到声音进来了。
“陛下怎么走了？小姐……小姐！”七巧以为阎清走开是因为小姐已经好了，可是没想到看到连琛珏脸若金纸，半躺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好烫！”七巧摸了她的额头，更是吓了一大跳。
“这个……这个……送给我的孩子……孩子……”她喃喃地重复着，嘴里都是连连两个字。
七巧接过那个纸团，忍着眼泪，便开门出去了。
她知道，她知道，小姐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连琛珏看着眼前渐渐开始模糊，天旋地转的一切，和七巧远去的身影，泛起了微笑……
阎清，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王弗如看着连连脸上的红点一点点地消去，顿时抹了抹脸上的泪花，也渐渐开始平静下来。
阎晨和韩有为更是抱着连连，不停地哄着他，让他睡觉。
这个小家伙体力还不错，生了这样的一场大病之后，还想着玩，怎么都不肯睡。
韩有为从阎晨怀中抢过孩子，用仅有的左臂抱着小孩，脸上全是满足的，幸福的笑容。
卫瑶在一旁，只觉得辛酸，但是脸上还是竭力维持着笑容。
她开口，只为了转移他的注意：“这金鸡霜着实珍贵地很，听说西洋上贡也只上贡了三粒，当时因为皇上已经发过天花，便赐给了卫家一粒，由卫家保管，还剩下两粒，后来因为卫家的世交远亲之中有人不幸得了天花，这才央求卫家给了他们，卫家因为这是莫大的荣誉，不能随便给人，这才由我大姐重新向皇上要了一粒过来存着，所以这是最后一粒，真正的无价之宝呢……”
韩有为左手一紧，无意之中狠狠抓住了连连的背，痛的连连哭了起来。
“你说，刚刚连连吃的，是最后一颗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皇宫中还有两颗药。
卫瑶点头：“皇上当年对大姐予取予求，大姐要什么都给，但是这件事也不好大肆宣传，所以……只有几个人知道……我以为……”
很久，韩有为才背过去，说了一声：“为什么不早说……”
卫瑶摇着头，眼中几乎要泛出泪花来：“相公，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阎晨却是紧紧地握住了贴身小刀的刀把：“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有为，你去打听宫里的消息，韩夫人，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卫瑶擦擦眼泪：“您……是想要求我去将那颗药拿来是不是？卫家的那颗药……”
她看了看依旧背对着她的韩有为，嘶哑着嗓子低声道：“那颗药，早就不知道下落了，大姐死后，卫家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当年为官的一批卫家人，被流放，甚至，被监禁。那颗药就是在那批人之中……”
韩有为转过身来，他没有再说什么话，卫瑶想和他对视，刚刚的那番话，好做解释，可是韩有为始终不愿意和她对视。
“有为，我说的是真的，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卫瑶拉住韩有为，泪若雨下：“我不是要故意隐瞒你，我只是……只是……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啊……我没有骗你……”
韩有为终于缓缓对上她的眼睛，那眼神中，带着一点无情，一点痛楚，一点苦涩，还有一点……一点怀疑。
卫瑶看到这样的眼神，终于支撑不住了，呜咽道：“你是不是，怀疑我了？”
韩有为也没说什么，任她拉着他一边空空荡荡的袖子，自己往前走开。
那袖子，终于从她手心滑落。
她试着教会他爱她，信任她，可是他还是没有学会爱上她，信任她。
他还是……执意要离开，为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能比她好多少？
多少？
有为，你是不是要她活着？
她慢慢站起来。她不会放弃……不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