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徐女官，你在这里做什么？”七巧自然是跟着徐珏姓徐，听到小喜子的声音，按下书本，将毛笔放入袖中：“没什么，只是……只是到处看看罢了。”
小喜子长叹一声：“你做了这么久，没到这个时候，陛下就要你奉茶了，还在这里逛，嫌命不够长么？”
他转身，拍了拍书架上的记录，这些若不是徐七巧在皇上心中有些特别，她也是不能看的，都是宫中各位圣眷的承恩时刻和汤药记录。
皇宫，常春圆。
“陛下……”七巧端着茶，一走过来，周围的宫女便都避了开去：“陛下这几日在烦心什么？”
阎清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她手里端着那碗茶：“这是你最拿手的手艺吧？是不是还是六安？还是……大红袍？”
要他说，这种茶叶的味道，其实和外面小民的砖茶差不多，可是他却上了瘾一样，要每天喝一点。
“以前小姐常说好喝呢，小姐跟着我，也不挑什么……”七巧似乎百无禁忌，就这么讲小姐如何如何的话都说了出来。
阎清一直都很喜欢听这些，在品茶的片刻，听她念叨一些她从前和小姐的故事。
刚开始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谁都不允许再在他面前提一句关于阎晨，关于小姐的事，她这么提，陛下却怎么都没关系。
而很久之后，她终于从奉茶女官那里学来了最上等的绿茶冲泡方法，兴冲冲泡了一壶绿茶，也再也没有说些别的什么有的没有的，那个本来在她面前和蔼可亲的皇帝，却突然勃然大怒了。
甚至……甚至将茶壶都狠狠砸了下去，那可是……已逝制壶名家在如窑烧制出的一把最贵的茶壶，如果用小姐的眼光看，绝对比黄金都值钱，更彰显第一等的价值。
她那时候已经脚软了，趴在地下，差点就哭了出来。
书上常说伴君如伴虎，她也曾天真以为那不过是胡说，可是那一刻，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帝王带来的震慑。
这种震慑，真的是……
“你知道了么？”阎清只是轻轻啜了一口茶，往天空望去：“你知道那件事了么？”
她心轻轻一跳。
难道是那件事？
“她生了孩子，她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杯盏喀拉一声，破碎掉了：“我还以为，她还……记着我呢，谁想到转身就……”
阎清的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是梦呓，但是七巧却听了个真切。
她虽然这时候被帝王的威压震慑地满头大汗，全身发软，还是努力尝试着发出声音：“陛下……小姐不会的……说不定，说不定是……是……”
阎清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她是说，那个生下来的孩子，是他的么……
如果是他的……
那他……
他捂着嘴角，再不说话，只是挥挥袖子，让七巧退下。
七巧抬头的时候，分明看到了那明黄的衣袖边上，有一丝血红。
心中大骇，低头退下。
七巧走出畅春圆，在园外的路上，她捂着脸，觉得指缝里热热的。
小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还有了……孩子……
她怎么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事了。
太好了……小姐……
无声的呜咽，被皇宫中的冷风一点点吹开。
“来人……来人……”阎清一个人，独坐着，终于将汹涌的血气压制了下去，这才喊着小喜子的名字：“小喜子……小喜子……”
小喜子慌忙跑了过来，看到阎清嘴角的血迹，赶忙上去用丝巾擦了擦，怒着：“那帮大臣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已经好了么？怎么……陛下……”他本来怒容满面，这个时候却又掉下眼泪来：“陛下，龙体紧要，还是再请御医来吧……”
阎清摇摇手：“无事。”
“那些记录，你都替朕，查了么？结果如何？”
小喜子擦了一把汗：“记录上的确有一晚，徐夫人她没有服药又……又被翻了牌子的，那如果按日子算，徐夫人的产期……的确……的确是……对的。”
阎清眯了眯眼睛。小喜子又打了个冷战。
“我们也不过是在猜测罢了，连那个孩子，是不是她的，我都没有证据……算了，马上又是一年选秀时，朕也就稍稍缓缓这事再说了……”阎清看了看手心里的一缕红色。
脸上却是一丝得意的笑容。
总要，找到他，他才能安心地，做那件事……
“是，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选秀事宜，今年还是珍妃娘娘选么？”小喜子还是带着哭音，他是恨不得自己去招御医来替陛下诊断一番。
阎清不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朝中卫家早就无人，他对卫珍把握一点后宫权力，倒也没有什么可置喙的，而且卫家现在，剥除了政治权力，也就是个商人之族，他再次满意地笑，这才将擦完的帕子丢开。
那一缕血痕，也消失在了风里。
“国运石……”柳梦梅紧紧捏着手心，看着旁边掀开帘子的连琛珏：“你也想要那个？”
连琛珏笑了，笑得十分猥琐叫人侧目，好在这里是私人大轿子，没有人能侧目她：“那种好东西，我当然，是要的。皇帝才能有的东西，我也想要。”
要不是在轿子里，而且对象是伙伴柳梦梅，她也不会这么坦诚了。
柳梦梅笑了笑：“痛快，我倒是最喜欢痛快人。”
连琛珏掀起帘子，京城。
她又来了京城。
她虽然，没有怎么来过京城外面。可是……
还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啊。
这么熟悉，她不禁将眼睛投向京城中，最大的那块地，那块皇地所在。
阎清……
她回来了呢。
她笑着，本来便璀璨的笑容，更加艳丽，艳丽地，有点灼伤柳梦梅的眼睛。
因此他泼冷水道：“别太开心，我们还有一场生意要谈。车夫，先去西北会馆，然后再出来。”
连琛珏耸肩，他谈生意，关她什么事。
“是和卫家谈么？”
“对，卫家的老幺女儿，和她的相公，一起来谈条件。”
连琛珏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是么？那就有好戏看了。”
卫家老幺的相公，不应该是……韩家的小处男么？
哦，不，现在，应该不是小处男，而是……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