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星期天,早饭后过了好一阵,我才给张院长打电话,告诉他喀纳斯那边有人要送给他一颗石头人头。他听完我说,半天没反应,好像没听明白似的,嘟哝着问了一句:
“你,你说什么?”
我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听他这样问、这样反应,觉得有些奇怪,我和他只见过两次面,还没熟悉到随便开玩笑的程度,便回答:
“没有没有。是乔校长打电话过来,让我们转告您的。”
“是卖还是送啊?”
“应该是送。他们那儿那个蒙村长好像给您打过电话,您没接。”
“哦,对,我没接,我以为他们又是跟我谈要回石头的事儿,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人家,所以没接。”张院长解释。
“对了,那老太太说你们院里的石头跟她那儿的人头本来就该在一起。”
“什么意思?”
“不知道,您自己打电话问问吧。”
张院长又想说什么,支支吾吾了一阵,止住了,我们便在电话里道了别。到了下午,张院长又给我打过来电话,问我这儿那张石头人头的照片还在不在,他想再看看。
礼拜一一上班,我就拿着那张照片去了考古院。
我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讲电话,他向我点点头,指了指沙发,示意我坐下。
“今天是10号,后天星期三,12号,一早就出发。是,邓波去。到了那儿他给你打电话。就这样,好不好?谢谢,谢谢蒙村长。”
张院长放下电话,满脸笑容地看着我:“我刚跟蒙村长联系了,后天我们去人把那个人头拉回来。”说着他起身朝沙发这边走来。
我们握握手寒暄了两句,便一起坐下来。我把照片拿出来给他。
“下面那个石头刚拉回来的时候,邓波还说加个脑袋就像人了,现在果然要加脑袋了,你说新疆这地邪不邪!”张院长细细端详着照片里的人头,“走,咱们下去把它们搁一块儿看看。”他说着起身往外走,我也跟了出来。我们一起下楼来到那块石头跟前。
大厅里已经很亮了,张院长又把石头上方的灯打开了。
灯光照在石头上,泛出一层油润润的光亮,像抛了光的玉石一般。
“它跟它……我在喀纳斯见过这个人头,它们应该是一种石头。其他……”张院长反复打量着照片上的人头,“其他能有什么联系呢?”
我在一旁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有一点,地上这块石头一头窄一头宽,并且呈椭圆柱状,上下两头有些收紧,像打磨过的样子,让人联想起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糖,叫龙虾酥,只是这块石头的形状比龙虾酥要扁一些。
“人头和这块石头应该在一起”这句话如果理解成“它们是一个东西”,那它们加一起应该是一个完整的人体雕塑,地上这块石头就是人体的身体部分。我站到雕有图案的那一头看了看,这头稍稍有点窄,按照身体比例,应该是上身,可看半天没看出脖子在哪儿。
“你怎么想?”张院长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石头。
“这脑袋安哪一头都不合适,别扭。”我摇摇头。
“就是。看哪头都没脖子。”
“据说早先在喀纳斯湖边上有过一尊石雕像,当地人叫它‘老爹石’,一场大洪水把山谷里的树木连同石雕像一起冲到湖里去了。”我对张院长说。
“你看看这些图案,都是难度很大的阳刻,精细程度不亚于现代电脑雕刻。要雕刻出如此精细的图案,必须具备相当高超的雕刻技法才行。你觉得当地有这样的人吗?别说是古代,就是现在恐怕也找不到。”
“您是说这东西有可能不是当地人做的?”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说不好,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我上次去喀纳斯,本来想把这个人头买回来,人家没给,说上面附了什么诅咒之类。”
“是吗?”张院长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我这儿本来就够麻烦了,把它拿过来会不会雪上加霜啊?”他定定地望着我。
我没有言语。我根本不清楚下一步他还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就像老人们常说的,你是一个放马的,一定是要骑马的,还担心马会把你摔下来?我虽然心里这样想,可没这么说。
“我知道那个老太太是萨满的后代,她说这两个东西应该在一起,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安慰他。
“但愿是。我已经骑虎难下了,可千万别再来一只狮子。唉——”张院长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