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陆思青静静的坐在院子中,打量着这个日后将要长久相伴的地方,自柳一鸣那出来之后,韩笑生便带他来到这里,这是一个不大的环形庭院,青石为径,修竹几许,回廊开四处圆形拱门,偶有宗中弟子匆匆而过,少有停留。适才来此之时,这样的小院路过多处,均是这般模样。
他看了一会,转身走进了身后一处小门,屋内摆设简单,只有一铺一桌四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在床铺后的墙壁上,用草书书了一个巨大的古篆“剑”字,字意狂傲不羁,除此再无其他,颇有些冷清。
他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床上,在他正前方墙上有一扇小窗,用木棍支开,透过窗扉,有淡淡阳光洒了进来。
小屋之中,一片安静,悄无声息,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个山洞之中的陆月明,在他醒来之后,也只有那个穷途末路的男子给了他一分暖意,下意识的将“天燚”握在手中,阵阵温热由手入心,似乎冰凉的心也暖了几分。
这时,人影未见,一个清脆声音已是当先传了进来“呆子,吃饭了。”
话语刚落,柳玉洁已是一步跨过门槛,踏了进来,此时的她已是换了一身打扮,红衫罗群映着她皎洁的身姿,娇俏的容颜,愈发动人,便是这冷清的屋子,也仿佛忽然明媚了几分。而跟在她身后,还有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容貌倾城,与柳玉洁倒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那女子一袭白衫,楚楚婉约,如秋似水,入得门来,第一个动作却是白了柳玉洁一眼,对着陆思青点了点头,朱唇轻启,柔声道:“陆师弟多多担待,舍妹顽劣,给陆师弟添麻烦了。”
陆思青呆了一呆,脸上微红,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呃。。这位。。这位师姐客气了。”
那女子素手掩唇,嫣然一笑,正欲说话,柳玉洁却是抢先道:“是啦!日后我也是你师姐了,适才爹与我说了,日后你就留在这藏云峰,爹会收你为徒,那你就是小师弟了。”说着,她芊芊细指指着那女子又道:“这位大美人是我姐姐柳冰清,以后就是你四师姐,我是你五师姐,之前大师兄与二师兄你均见过,只有三师兄,算了算了.想必几年之内你是见不到了。快走吧!我们吃饭去。”
陆思青奇道:“为什么见不到啊?难道他不在宗中么?”
柳冰清解释道:“三师兄一心求道,平日便甚少在宗中走动,前些日子已是在后山‘苍云洞’闭关,几年之内想必是不会出关了。”
陆思青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柳冰清又道:“陆师弟长途跋涉,想必早已疲惫,不如我们先去吃饭,稍后我再给陆师弟细细道来。”
陆思青听她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饥饿之感,当下点了点头,跟着二人一道走了出去。
柳冰清与柳玉洁本是双生姐妹,但这性子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柳玉洁性子活波好动,爱玩爱闹,宗中长辈喜爱之余,更有几分头疼,柳冰清却是截然不同,温婉似水,惹人垂怜,平日里向来是宗中长辈们掌上明珠,这一动一静,对比悬殊,容颜却均是一般动人,走在路上,顿时惹得不少宗中弟子都是频频回首。
陆思青一路走来,心中大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四师姐,这藏云峰这么多人,为何师父却只有五个弟子?”
柳冰清看了他一眼,道:“峰上约莫有数百人,但是爹收徒向来极是严谨,非天资出众者不选,非勤勉刻苦者不择,故只有五个亲传弟子,这百余人中大多数只是记名弟子,若是修道有成,自会为爹收入门下。我看陆师弟眉宇清秀,隐有灵光,且根骨奇佳,想必爹也是看中了师弟资质,这才收入门下,陆师弟当好生修炼,切莫辜负了爹一片苦心。”
陆思青一怔,柳玉洁却在旁边笑道:“依我看,你资质也是一般,想必是爹看在‘天燚’神兵的份上多一些,若不然,堂堂‘天燚’神兵,居然落在记名弟子手上,说出去多没面子.”
陆思青脸上微红,心中一阵尴尬,双手却是不自觉的握紧,陆玉洁说的本就不错,他心中也是作这般想,要不然他陆思青又何德何能,得此等仙缘,但是为什么自己心中明明就是这样想的,自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是仍旧有着这么强烈的不甘?
这时,柳冰清杏目含怒,瞪了柳玉洁一眼,喝道:“你这小妮子,胡说些什么。”
柳玉洁顿时安静了下来,不敢再说,对着柳冰清做了个鬼脸,向前跑去。
柳冰清对着陆思青歉意一笑,轻声道:“玉洁本无恶意,只是言语粗略不堪,日后师弟可要多多见谅,她自小这般无法无天惯了,又仗着爹宠她,如今也没人管的了她了。”
陆思青微微一笑,但怎么看都有几分牵强,柳冰清看在眼里,轻轻摇了摇头,手指远方一处山脚,转移话题道:“那里是宗中三大禁地之一的‘葬剑窟’,听爹说,那是自剑云宗开宗之日便有了的,相传若有宗中弟子犯下滔天大错,便会被禁足其中,永生不得自由。师弟日后在宗中行走可要多多留意,莫要到处乱跑,要知道剑云虽大,但有些地方却是我们这些后辈去不得的。”
陆思青少年心性,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向着那边望了几眼,奇道:“那你可曾见过有什么人被关进去么?三大禁地还有其他两大禁地又是哪里?”
柳冰清摇头道:“没有,我这数十年从未离开过剑云宗,但从小到大,却从没听说有什么人,被关了进去。至于另外两大禁地嘛!一个是藏云峰后山的‘灵隐洞’,只有历代掌教剑尊方可自由出入,还有一处据说是宗中不传之密,连我也是丝毫不知,不过有传闻说,最后一处禁地并不是一处,而是剑云五峰每峰均有一处,合在一起,并称一处禁地。”
陆思青饶有兴趣,正要再问,柳冰清却是先开口道:“陆师弟,这些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眼下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你看,玉洁已经在那等了有一会了。”
陆思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前方是一处大殿,比世间客栈大了数倍不止,共分三层,此时,一层大殿中有着许多弟子正在进食,而在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柳玉洁颇有些不耐烦的侧趴在一处长桌上,透过大开的窗扉,一双明眸不时的向外打量,看到柳冰清二人走了过来,顿时一跃而起,跑到窗户边,冲着两人不停的挥手。
柳冰清嫣然一笑,当先走进了大厅,大厅中一些弟子纷纷上前招呼,柳冰清均是笑着点头回应,然而只是片刻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好奇的聚在了陆思青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不时有人轻声议论着些什么。
陆思青一怔,他从未在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有所行动,顿时脸上微红,不由得有些呐呐,这时,还是柳冰清笑道:“这位是爹新收的弟子陆思青,日后大家都算是同门师兄弟,今日陆师弟初来剑云,有些倦了,我先带他去吃些东西,大家日后可多多走动,多多熟稔一些。”
说完,也不待众弟子回应,拉着陆思青,在一众弟子羡慕的眼光中上了二楼,边坐到柳玉洁身边,边道:“陆师弟,我等都是修真炼道之人,这些繁文缛节日后能少则少,不可误了正途,楼下这些弟子中大多数资质平平,修为停留在‘灵始’五层之前,日后若是没有些际遇,只怕再难寸进,终生所成,仅止于此,你资质确是不错,可莫要为尘事所误,遗憾终生,知道么?”
陆思青见她神色凝重,心知她是出于好意,忙点了点头,道:“多谢四师姐教诲,思青必当谨记。”
这时,还是陆玉洁笑道:“你这呆子,还楞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吃饭。”
陆思青应了一声,抬头看去,只见这是一张楠木长桌,左右两边各有三处座位,正首一张太师椅,除了柳玉洁、柳冰清外,尚有五处空座,他走上前去,在柳玉洁下首坐了下来,向着桌上看去,只见桌上早已摆好了五六个小菜,有鱼有肉,色香味俱佳。
柳冰清缓缓轻声道:“今日,爹与师兄们均有事在身,所以不来此吃了,便只有我们三人了,陆师弟,你初次来此,好好尝尝吧!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行拜师礼。”
陆思青忙点了点头,他一日未食,早已饥肠辘辘,此刻又见美食在前,更觉饥饿,再不犹豫,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嘴中,顿时只觉入口生津,唇齿留香,想不到这剑云宗的饭菜竟也是这般可口,随之再也停不下筷子。
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待得三人下得楼来,楼下早已是空无一人,与柳冰清、柳玉洁分开之后,陆思青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百无聊赖,望着这以后将要长久相伴的陌生地方,心中唏嘘不已,颇有些意兴阑珊。
青山秀水,云气如衫,皆在身侧浮沉,此时,天色已是渐暗,夕阳半落,这藏云峰仿佛更在青天之上,连那远方夕阳都要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