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死寂的深深黑暗世界,仿佛是身处九幽之下的地底幽冥之中,一个人影微不可见,他静静的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入目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无声咆哮的凶猛妖兽,带着透骨的冰寒将他层层包围,是恐惧吗?
他仰天嘶吼,声音透过黑暗远远传了开去,半晌过后,却又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仿佛是许多个如他一般处境的人在绝望倾泻,于是他奔跑,向着某一处声音来源疯狂的跑去,可是跑了很久很久,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脚下的路似乎也像这片漆黑一样,无边无际,又仿佛他一直便在原地,从来不曾移动过。
他再次大吼,片刻之后,四面八方又是同时响起了吼声,真真切切的传到了他的脑海,于是他抬起麻木的脚再次奔跑,可是与他作伴的依旧是这片深深不见底的黑暗。
也不知跑了多久,突然.有着微弱的光芒在远方轻轻闪烁,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跑了过去,仔细一看,却是吓了一跳,那细微光芒只能照亮周围尺许地方,然而就在那微弱光芒照耀之下,赫然入目的却是一张鲜血淋漓,面容扭曲的头颅,血口犹张,似是想说些什么,在这黑暗中,甚为可怖,让人不由得心惊胆颤。
他惊惧不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只是就在这时,在那团微弱光芒后面的黑暗中,却又接连亮起了无数微光,一团,两团,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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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师弟,陆师弟.”温婉轻柔的声音响起。
陆思青猛然惊醒,冷汗涔涔,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适才噩梦所见犹在眼前,他心中既惊且惧,起伏难定。
“陆师弟,怎么了?做噩梦了?”这时,那温柔声音略带关切又道。
陆思青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道:“我没事,多谢四师姐关心。”
来人正是柳冰清,今日的她却似乎比昨日更为美丽,依旧是一袭白衫,一尘不染,肤若凝脂,齿如编贝,她看了陆思青一眼,道:“你心神激荡,脸色苍白,呆会二师兄便要传你入门道法,入门道法至关重要,为本宗万法之源,你若如此岂不大受影响,我这里有颗丹药,你且服下吧!”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颗丹药,递给陆思青。
陆思青心中一动,抬头望了柳冰清一眼,但见笑颜如花,近在眼前,不知为何,脸上忽的一阵燥热,心中莫名的有些慌张,忙伸手接了过来,不敢再看她,仰头服下,只觉入口即化,一阵温润由口入心,全身上下均是一阵舒畅,吃了一惊,心知必是仙家灵药,感激道:“多谢四师姐,思青铭记于心。”
柳冰清看他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失笑道:“不过一颗‘培元丹’而已,陆师弟不必如此,你收拾一番,便随我去见二师兄吧!”
说完,迈步走了出去,陆思青简单收拾一番,跟着也跨门而出。
四下一看,此时乃是凌晨时分,正是一日之始,蓝天如倒悬的深海,清澈无暇,淡淡晨光温柔洒下,万物朦胧,云雾如华美的轻纱将青山裹在其中,晨风如潮,轻轻荡过,青山似出尘的仙子,在温柔风中缓缓褪去素白的衣衫,隐隐约约露出清晰的美丽,远处一些青山中,此时已是有着珍禽游云,异兽轻吼,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人迹,这周遭山林却是没有。隐隐有钟鼎声入耳,声音悠远绵长,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过了好一会,陆思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却见柳冰清含笑而立,明眸如水,怔怔望向远方天际,似在出神,心中大是尴尬,细声唤道:“四师姐,四师姐?”
柳冰清闻声回过神来,温柔一笑,似晨花初绽,笑道:“你看够了?”
陆思青一愣,只觉得似有着惊人的美丽扑面而来,动人心魄,竟似将这漫山晨光都比了下去,他心中一震,摇了摇头,强定心神,道:“累师姐久候了。”
柳冰清道:“无妨,你随我去见韩师兄吧!”
说完,当先走了开去,陆思青跟在其后,只听前面柳冰清边走边道:“师父众弟子中,大师兄吴人问生性孤僻,少有言谈。二师兄韩笑生向来洒脱,不拘一格。还有就是玉洁,心思单纯,性子却又好动,平日里倒是有些让人头痛,不过也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些都是极好相处之人,日后你修炼上若有什么疑问,他们均可为你解惑。”
陆思青嘴快,“咦”了一声,奇道:“那三师兄呢?”
柳冰清道:“三师兄一心修炼,来宗中二十余年,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我也知之不深,只是听爹说,五年前他的修为便已超过大师兄,进入‘剑清’境,现如今,只怕宗中的一些长老也不是他对手了吧!而且爹对三师兄极是看重,早便嘱咐了我们莫要惊扰于他,你日后也要注意些,莫要惊扰了三师兄,知道么?”
陆思青忙点了点头,二人边聊边走,过了好一会,陆思青眼角余光望见柳冰清随手一指,指着道旁不远处一座竹舍,道:“那里便是韩师兄居所了,先前爹唤了韩师兄前去,便由我去接你,日后你若是再要来此,可要独自前来了。”
陆思青“嗯”了一声,环顾四周,却发现此处与之前所经处青松翠柏截然不同,竟是以山竹居多,一眼望去,好大一片,郁郁葱葱,不见边际,一阵清风吹过,这整片的翠绿仿佛忽然活了过来,沙沙作响。旭日初升,透过层层绿浪,洒下斑驳的碎影,随风摇曳。
二人又走了几步,到了竹舍之前,柳冰清抬手正欲敲门,身后却是忽有人道:“四师妹,麻烦你了。”
二人回过头,只见韩笑生一脸笑意站在二人身后,见二人回头望了过来,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柳冰清笑着回道:“无妨,既然二师兄回来了,那冰清也可以交差了,接下来就交给师兄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看望师兄。”
韩笑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柳冰清看了陆思青一眼,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过头对着韩笑生施了一礼,缓缓走了回去,动人的身姿渐渐隐入竹海之中。
韩笑生目送柳冰清倩影远去,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陆思青身上,笑道:“小师弟一路辛苦,快快随我进屋吧!”说着,几步迈至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陆思青紧随其后,跟了进来,这是一间不大的居所,摆设甚是简单,只有一床,一桌,四椅,朝阳处开了一扇小窗,有着斑驳碎阳射了进来,床头之上挂着一幅古画,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身若扶柳,婀娜婉约,着桃粉衣衫,淡紫罗群,及腰青丝如墨,铺洒而下,随风而舞,只是一个背影,便已胜过世间万千佳人。
陆思青只看了两眼,便走到了桌子旁边,拉过一个木椅,坐在了韩笑生身旁。
韩笑生微微一笑,对着陆思青道:“师父既已收你为徒,日后你便是我等师弟了,若是有什么疑惑尽管问我,知道么?”
陆思青点了点头。
韩笑生又道:“我剑云宗建宗至今已有数千年不止,然自第二代剑尊李思信仙逝之后,却再无经天纬地之才可堪大用,时至今日,已是日渐式微,然而我宗中道法却实有神鬼不测之威,多为邪魔外道所觊觎,而且宗中宗法明令,教你之前,你须先发下毒誓,不可偷传,私传于人。”
方今之世,且不说正魔两道素有隔阂,便是同为正道,宗门之间亦是有着极深的门派之见,对于偷师学艺之辈,向来无人手软,更是明令禁止,各宗各派均将其写在宗规门法首要之处,由此可见,世人对此之深恶痛觉。
陆思青见他神色肃穆,不敢有违,忙跪了下去,发下毒誓。
待他发完,韩笑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扶起陆思青,道:“小师弟,你且将以下口诀牢记,这是入门道法,更是道法根本。”
陆思青点了点头。
韩笑生当下再不犹豫,将口诀传了给他,这口诀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短,但通篇艰涩枯深,陆思青足足花了数个时辰这才勉强将之记下,韩笑生又挑了几处,见陆思青能够背诵出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修真炼道一途,资质心性极是重要,勤勉亦是不可或缺,你日后可要好生修炼,莫要辜负师恩。”
陆思青重重“嗯”了一声,韩笑生转过头,望向窗外,不知不觉,竟已是到了正午时分,对着陆思青又道:“小师弟,你尚未修炼,肉体凡胎,先自去吃些东西,下午再过来吧!”
陆思青站起身来,对着韩笑生行了一礼,道:“多谢二师兄。”说完看向韩笑生,正巧韩笑生也看向他,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忽的亲近了许多,然后陆思青迈步走了出去。
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再无声息,韩笑生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他唇角的笑容忽的全部消散,他缓缓站起身,走向床头,望向那个画中的背影,一分缅怀在他脸上渐渐蔓延,他深深吸了口气,温柔道:“匆匆一别三十载,时过境迁竹成海。青竹郁郁翘首盼,何日再见故人来。”
窗外微风忽起,竹涛声声幽幽入耳,如泣似诉,仿佛也在轻声倾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