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轸凝眉,耶律金娥见穆易一杯杯的灌下,心有余悸,却也不说什么,只默默地看着他。穆易回眸对她一笑道,“无妨,你莫不是信不过我的酒量?”耶律金娥摇头,千雪接道,“驸马伤势刚好,不易过头,虽说新婚,今日自是高兴,只莫伤了身体,叫公主担心。”
“对,还是夫人说的在理,穆易,少喝些吧。”耶律金娥宽劝道。穆易瞧着她,旋即拉起她的手向旁边而去。
耶律斜轸眯眼,端起千雪面前酒杯闻了闻,脸色骤变,扯住她的手臂冷眸瞅着她。千雪咬唇,正欲解释,他甩开她的手大步而去。
她望着他气急的背影,低叹口气,心中只道,她是倒了杯酒,但决计是不会喝的!
“与你生气了?”千雪正低眉思绪万千,只听身后一把洪亮的声音,转身,竟是耶律隆绪,忙起身作揖,“见过皇上!”
耶律隆绪起手道,“多月未见,身子可好?”千雪抬眸道,“一切安好。谢皇上关心奴婢!”
他点头瞅着耶律斜轸消失处道,“住在王府可习惯?”千雪谨慎道,“王爷和王妃对奴婢甚好。”他笑道,“是多日未见了,老师竟与朕生分了许多?是朕太严肃了,吓着老师了?”千雪忙摇头道,“怎会,只皇上如今正式登基理朝,俨然有了王者风范,千雪怎可如从前般失了礼数,还是以礼相处为好。”
耶律隆绪淡漠一笑,复问,“这孩子出生在几月?”“下月。”千雪答。他笑点头道,“待他出生,朕定亲自赐他一个名字,以慰王爷对大辽出生入死之恩!”
“那倒是这孩子的福气了,千雪谢过皇上。”千雪作揖,他忙止住道,“朕在此,你竟如此不自在,真的是与朕生分了,起来吧,朕也该回去了。”
千雪抬眸,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旋即叫侍香道,“咱们回去吧。”侍香过来问,“不等王爷了吗?”千雪寻不到他不知所踪的影子,眨眸道,“他今晚定不会理我的,连个解释都不听,咱们也不管他!”
侍香一面搀扶着她,一面低眉笑着。“笑什么?”千雪皱眉问。侍香道,“只觉得夫人与王爷每次闹脾气都很有趣儿?”“都是他欺负我,哪里来的乐趣?”她撇嘴道。侍香抿唇笑道,“那是王爷心疼夫人。”千雪凝眉道,“从前你们都是姑娘姑娘的叫,怎的突然改口了,莫不是他又下了命令?”
侍香道,“倒是王爷吩咐的,不过只说姑娘叫着见外。”千雪一面走,一面四处瞧,扬眉,竟见一处小亭阶一身大红装的穆易一个人独自饮酒,忙顿住步伐道,“侍香,我想去瞧瞧驸马爷!”侍香撩眉,看向她目光处,皱眉道,“可天色晚了……”
千雪回眸乞求道,“你帮我守在这里,可好?”侍香道,“夫人安心去便是,只莫太久,若是被王爷瞧着,便不好了。”千雪感激的点头,侍香是他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只能坦白,否则传入他耳中,定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喝多了伤身。”千雪站在杨延辉面前道。四郎撩眉,嘴角捋过一丝冷笑,旋即自顾倒了一杯饮下,她见状,坐于他对面皱眉问,“驸马这般出来,公主可知?”今日可是他和公主大婚的日子,她知他心里不痛快,却亦不能率性而为。毕竟这里是辽国,他的敌对国!
他咬动着腮帮,仰头饮下一杯,见她脸上竟露担心之色,便缓和了心情道,“你我这么多年未见,都未曾坐下来好好聊叙一番,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不知夫人可有闲情听我说话?”
千雪温润一笑,拿起他手边的酒杯道,“无论如何,是千雪负了四哥,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千雪为四哥奉酒,四哥自当释放不悦!”她为他斟了一杯酒,旋即瞅着他。杨四郎握紧酒杯道,“他对你好吗?”“好。”她撩眉道。“真心真意的待你好?”他复问。她认真道,“四哥觉得千雪是委屈自个儿的人吗?”
他低眉莞尔一笑道,“看的出来,他是真的疼爱你。”她瞅着他道,“公主亦然,她……是真心待你,望四哥能放下心结,好好地活着,才是当紧。”
他抬眸道,“为何放手?为何要写那样绝情的话?为何独独如此对我?”她瞅着被她戳伤的黑眸道,“因我爱他,别无缘由。”
“可我的爱呢?”他略显激动。她落眸,淡淡道,“正如我曾与你说过的,喜欢和爱都没缘由可寻,爱了便爱了,不爱便是不爱了。”
“他对你一年的情意当真超过了咱们三年的情分?”他嗔怨。
“我从未忘记曾与四哥的种种,更不敢忘却昔日杨家众人对千雪的疼爱。千雪对杨家一辈子感恩,视几位哥哥如亲兄,日夜牵挂于心。只千雪千里迢迢被逼来此,受太后和皇上垂爱千雪独身,感遇几位王爷给予千般温暖,耶律斜轸更是疼惜有加,如此种种,我怎能轻付他们的厚意?四哥若是我,会当如何选择?”她顿住,暗自伤神,复道,“纵然我说的如何在理在情,四哥定是不肯原谅我的?千雪只能求你,莫在记挂千雪,不值。原谅我的情不自禁,可好?”
他凝眉,瞅着她,伸手欲抚向她满含泪水的眼眉,竟惊觉了什么,缓缓停落在空中低叹,“不是你的错,是时间错了,其实我心中从未怨恨过你,只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原是我执着了……”
她眨着泪眸瞧着他,心中捋过些许喜悦,他过来站在她面前轻抚开她脸上的泪痕,笑道,“都要做娘了,还是这般爱哭?”
她破涕打趣他道,“你也当爹了,不是还与我生闷气,四哥,忘记战争,忘记伤痛……”
“等等!”他打住她的话,眯眼道,“你方才说我当爹是何意?”千雪见他意外的表情,释然道,“不必瞒我,我是有过怨怪四哥,可却从不敢记恨四娘……”
“你从哪得来消息的?”他突地握紧她的肩膀,神色变异,“是谁告诉你我和四娘有了孩子?是他吗?”千雪不解他突变的脸色,凝眉道,“满婷写信告知我的……”
“不可能!满婷写信时,我就在旁边,是与我的信一同送出的!”他激动道。旋即便见千雪失色的神情。
信!他写信与她了?她望着他急切的眼神,是她错了!一切都错了!他根本不可能对她如此绝情决意,即便是杨业反对,他亦不会独自扔她在上京不闻不问。只是……那些信……
“原来你们在这里!”突地,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杨延辉见耶律休哥走来的身影,忙退后几步。千雪望着那渐渐行进的身影,心中凉了半截!
“侍香告诉我,你还未回府,我便过来了。”耶律休哥瞅着她瞪他的眼眸,不羁一笑问,“怎得,莫不是我多余了?”
一颗泪珠终是忍不住落下来,耶律休哥见她伤痛的模样,忙上前道,“这倒是如何说起?”他瞅着穆易皱眉道,“你又伤她了?”
“伤我的人是王爷!”千雪冷眸叫道。耶律休哥回眸,莫名瞅着她,旋即又看了一眼穆易,突地脑中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正欲开口,竟见对面是耶律斜轸和耶律金娥走来的身影,忙低头提醒千雪,“把泪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