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香在门口道,“王爷,涅剌部族长呼哧候叫人给姑娘送来两贴安胎养神药。”
千雪闻言,忙拿了进来,耶律斜轸从她手中拿出,向戈卢冷眸道,“叫李元泰瞧了。”戈卢点头,忙送了去。千雪无奈耸耸肩。
六月的上京,白日炎热,夜里却是凉爽,耶律斜轸因这几日在军中忙碌,不便来陪她。千雪独自端坐在窗前,望着这蒙蒙深夜星空。侍香陪着道,“已过了亥时,姑娘不累吗?”千雪瞧着她疲累的模样道,“你去睡,不必管我。”侍香不忍留她一人。她笑道,“你去隔壁睡,我若是有事,叫你便是。”
侍香瞧了她几眼,旋即点头退出屋子。千雪捂着肚里五个月的孩子,若有所思,亦不知他好不好?肚皮微微波动了一下,她好笑道,“你也担心他?”
“原是你这般过的好!”身后猛地传来一把低沉之声。回眸,竟是杨延辉直立的身影,惊愕之余,她缓缓起身,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措慌。瞅着他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她心中一块大石才落了下来。
顾不得他冷漠的表情,她忙过去掩实了门和窗。这别院在北院王府的最西角,平日很少有人来。只因她喜欢清静,故侍卫门守在院门外,不叫是不会进来的。
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瞧着他道,“坐吧。”杨四郎瞅着她,顿了顿,旋即缓缓过来坐下。她瞅着他,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是无法出口。他瞧着屋子周遭,精致典雅,而且屋内摆满了各种花色,更添了一份温馨。
“四年了,我日夜思着此生若是再见你,会当如何?”他低眉瞅着茶杯冷声,“骂你,怨你?”旋即冷笑一声,“终是说不出口……,前日我从侍卫口中才得知你住在北院王府,这里真是清新别致啊,想来,你便是因为他才写了绝情信!不愿为妾!不愿思念!司徒千雪……你好啊!”
说着,他激动的起身,一拳打在桌面上,千雪慌乱,忙按住他的手臂,安抚道,“隔壁睡着我的婢女,拜托你!”
他甩开她的手,瞳孔撑开,旋即瞅着她的手腕,上前突地握起,仔细瞧去,她的手指上戴着红玉扳指,手腕上是精心雕琢的梅雨镯子。
“四哥……”她瞅着他越来越冷的眸子,心中担心不已。她的屋子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盯着她隆起的小腹,讥讽一笑,“好啊……如此最好……”
“四哥!”因见他一手捂住胸口,脸色亦有些淡白,转身要走,她轻柔叫出声。他定了定神,背转身冷声道,“我是穆易,杨四郎已死在岐沟关!”
千雪望着那冷漠背影悄然消失的黑幕处,久久徘徊在他心痛欲裂的眼神中……终是她伤了他……
“穆易,你闻,这花可香?”寥寥无边的草原上,耶律金娥如一个初恋般的小姑娘在穆易的身边转圈。穆易瞅着她欢快的模样道,“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我自己随处走走。”
耶律金娥皱眉笑道,“我不累,真的不累。”穆易瞧她,她因日夜照顾他的伤势,眼角的黑影还未散去。他实是对她感激不尽。她瞅着他心思沉重的模样道,“不开心的往事何必去想,穆易,答应我吧,留下来做我的夫君!”
穆易怔住,想来没预料到她如此的直接。“公主,你都不知我从哪来,是谁?为何受伤……”
“阿弥陀佛,抛去一切尘世,来到我身边吧。瞧,连佛主都说了,一切皆是缘,我又何必问。再则,你若想说,自是会告诉我,你若不想说,我听了亦难受。”她打断他的话,把手里的花放在他手心道,“帮我戴上!”
他捏起花径,插在她发髻上。她温润一笑,“可好看?”他顿住,眼和心却飘在了对面相随的两个人影身上。
“逊宁!”耶律金娥见千雪和耶律休哥而走来的身影,忙过来挽起千雪的双手笑道,“姑娘真是医术了得,自那日姑娘帮忙后,穆易的热退去了,且伤便好的极快!”
千雪淡漠一笑道,“不过是些乡村野法子,公主莫放在心上。”旋即,她见杨四郎缓步走近,只淡淡点了点头。耶律休哥在她身边笑看着耶律金娥道,“公主还未曾给我们引见?”
耶律金娥同穆易站在一起,介绍道,“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和我自小玩耍长大。穆易,我的有缘人!”
耶律休哥和穆易各自对彼此点头。旋即耶律金娥看向千雪,正欲开口。千雪径直道,“司徒千雪见过穆公子!”杨四郎低眉瞅着她,牙关动了动,点头道,“方才听闻公主说是姑娘救了在下,穆易多谢了!”
千雪低眉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杨四郎双手握紧,背在身后,眼神却一直未曾离开过她。千雪明显感觉道他目光的独戾,正欲抬头告辞,耶律休哥抢先瞧着她问,“日头毒了,出来久了,咱们回去吧。”旋即他见她点头,复对公主和穆易道,“千雪有了身子,不宜劳累,本王送她回去了。”
耶律金娥道,“自然是。快些回去吧。改日我设宴,姑娘定要来呀?”千雪点头而过。
待走出百米之外,千雪方才绷紧的神经全部松了下来,冰冷的双手抓着耶律休哥的袖角,“王爷可否再帮我一次?”耶律休哥握住她的双手,凝眉瞅着不远处的穆易,转眸道,“你和他之间不说清,倒也是后患!”
傍晚时分,耶律休哥带着穆易来到一处简陋的大帐内,抬眸,千雪早已等在那里。
“我出去了,你们聊吧。”耶律休哥走至千雪身边道,“这是我的管辖区,没我的命令,无人敢闯入,安心吧。”她感激点头。旋即他撩眉对穆易道,“你若还当她是你心中那个千雪,便顾及些她腹内的孩子。”
杨四郎凝眉。耶律休哥会意道,“我知你心中有很多疑虑,我若识破你的身份,早去了。这世上,不只你杨家人重信重义,也不只你心中有千雪,她也是我耶律休哥的知心人。莫伤她,我不想她出来时脸上挂着泪水!”
四郎双眸眯紧,耶律休哥冷哼着走了出去。四郎瞅着千雪扬起嘴角,冷声道,“从六年前的七夕之日他们掳走你开始,他们便已在你心中了可是?”她不语,无可否认。
“他们私闯皇宫,是你利用了六郎的信任,窝藏了他们而且放走了他们?”他复问。她低眉再次不语。
“你曾说你心中有了他人,当日,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你拒绝我的借口,如今看了,那人便是耶律斜轸,他早已让你情窦初开?”他伤痛的眼神直直的握住她不可躲闪的目光。
她摇头,却只在心里。六年前,让她恋上,心疼,朝思暮念的那个男子,只有杨四郎,别无他人!可是这些她不能告诉他,即要舍去,即要保他,她绝不能给他希望!
“原来这便是让你不愿同我逃离汴梁之理由!爹送公主和亲,下令不准我跟着,我追出了汴梁,以为你会回头……呵,有些痴人说梦了……,六郎回来告知我,耶律休哥带着迎亲队伍未过雁门关便截走了你。他说你可能回不来了……,我不信—实不愿相信……”他哽咽着喉结,旋即舒了一口气续道,“如今见了,才真的明白。连耶律休哥都如此在乎你,想必那位闻名关内外的北院大王对你的爱绝不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