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上前按照千雪的吩咐退了穆易的衣服,解了绷带,最后只在他身上盖了薄被。千雪又道,“公主叫人来帮他擦身,莫不可碰着他的伤处。然后再喂他喝了退热汤药,我这里有些祛痛治伤药,你也一同让他服了。若是此法管用,公主叫太医重新为他治伤,只好生看住他,莫不可让他动弹,把缝合的伤口崩裂,莫惹了其他病疫才好。”
耶律金娥点头感激,护在穆易身边道,“我会亲自守着他!”千雪黯淡了眼神,耶律休哥道,“公主也莫要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咱们走了。”
他旋即拉起千雪的手臂,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低吟声,“爹……爹……”千雪顿住脚步,耶律休哥手下握住她的手,摇头,示意她,此处不可久留。
千雪离帐几十米,沉沉的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握住胸口,还好,他活着,虽胸口,手臂,头部皆有伤,但她检查过了,太医缝合的甚好,倘若热症退了下去,他定能安好。历史没有骗他,杨四郎是活着的!
耶律休哥在她身后轻扶着她的身子道,“回去吧。夜已深,万一他回帐瞧不见你,定急了。”她转眸道谢。在路上她问他,“为何你没把杨四郎的身份告诉公主或者耶律斜轸?”他耸耸肩,叹道,“若不是大家各为其主,我和他会是朋友。”她感激一笑,他终是她认识的那个重义气的耶律休哥。
待至帐口,他嘱咐道,“你的那几个贴身侍从约莫是见过穆易的,事关性命,别叫他们走了口风。至于韩隐,他虽不是小气之人,但你心中该有个底限。李继迁能接受尔诗,阿史那都亦能接纳尔歌,但他们都不是他,你我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如今他大权在握,左右巴结,奉承之人不在其数。免不了居高不胜寒,故万不可把你和杨延辉之事告与他。”
她点头会意。他复道,“外事便是外事,与你无关。从前的杨延辉已死,如今活着的只是穆易!”
“我明白。”见过耶律金娥对四郎焦急的神态,担心的眼眸后,她已明白。从今往后,她和他不会再有瓜葛。
六月的天,甚是炎热,千雪倚靠在院内的一颗槐树下乘凉,侍香端来一盘子道,“最近的栀子花开得极好,养了泡茶最是香。”千雪接过瓷杯道了谢。望着墙上爬的紫叶草道,“这花长得真好。”心中却念道,已半月了,亦不知他的伤可痊愈。前日已叫田无尽去打探,说是好了许多。因不敢太过频繁去探听,她只能暗自心里为他祈祷。
侍香见她最近心思又沉重起来,便道,“是呀,不止咱们院子的紫叶草,凤尾兰,旱伞草盛开了,花园中的栀子花,杜英都开了。尤其当中那合欢花,飘落了满地,真是美极了,姑娘可要去瞧瞧呢。”千雪摇头一笑道,“明日去吧,身子有些困乏了。”正欲回屋,突地想到什么,便问侍香,“这几日都没瞧见锦心,可是病了?”
侍香目光一闪,脑中打了个机灵道,“没有。姑娘也知,她是闲不住人,老往外头跑。奴婢最近也没瞧见呢。要不奴婢叫人去看看?”
千雪点头,旋即身后传来一把稚嫩的声音,“姨娘,姨娘!”
千雪拥住凄凄的小身子笑道,“多日不见凄凄了,可是忘了姨娘?”凄凄小嘴嘟起道,“大娘和阿爹说姨娘怀了弟弟,不叫凄凄常常来。”千雪刮着她的鼻头笑道,“今晚陪姨娘睡,可好。”凄凄眼前一亮,兴道,“好呀。”旋即低眉喃喃道,“可是阿爹知道了,会凶会打人?”
千雪笑道,“有姨娘在,阿爹是不会打人的。”凄凄立刻皱眉道,“那姨娘现在就去,叫阿爹别再拿鞭子打人了,凄凄害怕!”
千雪闻言,凝眉,握住她的肩膀眯眼道,“打人?在打谁?”侍香忙拉过凄凄道,“小孩子不懂事,姑娘莫信!”旋即,对凄凄摇头。凄凄忙低头不语。
“姑娘要去哪?”千雪疾步向门外走去,侍香跟在身后,不敢拉扯她,亦不敢碰触她急道,“姑娘慢些,小心伤了身子!”
千雪猛地顿住脚步,眯眼瞅着她,方才提到锦心时,她已察觉到她的隐瞒,便冷了眸道,“是锦心,对吗?”侍香摇头道,“不是!”“撒谎!”千雪横了一句,甩开步子向前院去。门口的田无尽瞧见她急匆匆的脸色,忙追了过来拦住道,“主子,你这是要去哪?”
她凝眉瞅着他,他忙放了手,只默默的跟在千雪身后。一迈入前院,便见不远处围了十几个人,跪在地上,耳边传来的是阵阵的鞭子鞭打声和哭求声,“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爷……饶了……饶了奴婢吧!”
“锦心!”千雪欲迈步,侍香和田无尽忙拦道,“姑娘,别过去!”
“躲开!”千雪喝道。侍香扑通一声跪下道,“不是锦心,是二夫人身边的婢女翠竹!”
“啪……啪……啪!”又是一阵急促的扬鞭声,千雪心中难耐,他的内事她从不过问,只是酷刑就在眼前,令她不能不动容,“为何?”她冷眉问。
侍香低眸,旋即见千雪迈步,忙抬眸道,“她传了姑娘几句流言,说姑娘名不正言不顺,不知怀了哪个男人的孩子……”
千雪怔住,因对面正站着耶律斜轸的身影!
“锦心呢?”千雪一进屋便转头问耶律斜轸,她从未见过他的妾侍,更何况是她们身边的婢女。若不是有人透风,翠竹不会平白辱没她。他冷声对身后的侍从道,“下去吧。”
她探问的眼神瞅着他,他近前一步淡漠道,“被遣送出去了。”
她不敢置信的退后一步,他预料中的牵住她的身子解释道,“她受你恩惠,却在私下散布谣言,那日,若不是她诱使你去夷离堇,你又怎能与我生气。她几次挑唆你我之间的关系关系,此人居心叵测,我怎能让她留在你身边?”
她眼神不定,他见她将信将疑,复道,“她是赵弦的人,又在你身边呆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有看出丝毫不妥?”
她凝眉,他在暗示什么?不错,锦心是对她不够忠诚。身在异乡,无亲无故,难免性子会偏执了些。但她从未疑心过其他事?
他瞧出他劝住了她,便拥住她忧郁的身子,“我知你难过?在这里,你视他们为亲人,但人心难测,难保他们不会有二心……”
她轻靠在他的胸口,沉沉的闭眼道,“为奴还是为妓了?”她多少知晓辽国刑罚的,他治军严苛,又岂能在律法上松懈?
他抬起她的脸,轻柔道,“不为烦心之事伤神好吗?”她眸子含着泪水痴神的盯着他,他忙向外道,“侍香,把晚饭端上来!”
那日,他又执意喂她吃饭,她瞅着他眼中的心疼,心中释然,莞尔一笑问,“可是母凭子贵了?”他笑拥着她道,“你才是我心中的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