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斩浮华
如若赌输了，那么我将付出一切吧，包括自由，甚至生命！
可是，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从嫁给他的那一天起，我的一切就都已许给了他，死亡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了，只是一想到要离他而去，心就募地扯起生生地疼痛……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的瞧着乾清宫殿，渡金的匾额泛着刺目的光芒，在眸底掠起一抹清辉……
这座威严的宫殿里决定了多少人的官级仕途，决定了多少人的荣耀尊贵，又决定了多少人的生死和存亡！
而今以后，我，也算是其中一个了吧！
隔着衣襟，轻抚上挂在颈间的玉匙，摩挲了许久，深吸了口气儿，向殿门口走去……
“奴婢参见十三福晋，十三福晋吉祥！”站在门口的一太监上前行礼道。
我定睛一瞧，是康熙北上木兰围场狩猎时，也就是胤祥护驾受伤时，到府里传旨的那位李公公。
许是我上次打赏的他较为满意吧，他对我倒是恭敬有礼的很。
“能劳烦公公给通报一声吗？我有事要禀告皇上！”说着，我掏出一锭银子往他手里塞去。
他连忙推辞道：“福晋有事儿吩咐奴才就成，奴才定会竭尽全力的！”
“这就当是我给公公的谢礼了，公公还是快些收下吧！这万一被人瞧见了，就该惹闲话去了！”
闻此，他小心的向四下望了望，遂将赏银收了起来，接着道：“那奴才这就进去禀报一声，劳烦福晋在这儿稍候一下。”
我略一颌首：“有劳公公了！”
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忐忑着，片刻后，李公公从殿里走了出来。
我忙上前问道：“公公，皇上可有宣我进去？”
“回福晋的话，皇上现下正忙着，命奴才先带福晋去偏殿等候，等皇上忙完了，自会过去。”
心里虽是疑惑不已，嘴上还是说道：“那有劳公公带路了！”
我随着李公公走至乾清宫后方的一偏殿内侯着……
心里不禁疑惑的思拊着：康熙是真的在忙还是不想见我，只是推脱应付了事？应该不是后者吧！他若真不想见我，直接回了便是，他是一国之君，他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又何至于如此拐弯抹角呢？
就这样，心里存了一丝小小的希冀等待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
隔着窗棂遥遥望去，这夜晚的紫禁城更加的冷寂和威严，让人忍不住的颤栗和心惊！
这高高宫墙围起来的深深庭院散着丝丝的冷清还有孤独，虽然极其痛恨和厌恶那后宫之中的残忍宫斗，可此刻，我开始深深同情起那些生活在这宫墙之中的妃嫔们……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入宫前的她们可曾有过郎情妾意的两小无猜，可曾有过“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相守誓言？
该是有的吧，只是一入了这宫墙，便要如陌路人般，相忘于天涯了！
从此，守着这清冷的深院，倚门听着龙撵踏过的声音，盼着君王的临幸……
比之她们，我是何其的幸运？又是何其的幸福？
就这样怔神的想着，直到听到一声低沉的咳嗽声，我才自思绪中猛然回过神，看着来人急急跪下道：“臣妾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前的人依旧那幅严谨低懔的模样，抬步走至上方的椅上坐下，沉声道：“起身坐下吧！”
“谢皇阿玛！”
挪至他下方的一椅上坐下后，听他接着问道：“方才你盯着外面瞧什么呢？那么出神儿，连朕走近都没发觉，这可着实不像你啊！”
“请皇阿玛宽谅，碧罗方才失礼了！”我恭谨回道。
他呷了口茶，说道：“这儿现下没人，你也就不必如此拘谨了！”
我轻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康熙似乎并不想探究我来此的深意，那么我该……
深吸了口气，我心一横，问道：“皇阿玛，您不问问碧罗此来所为何事吗？”
康熙斜眼睨视着我，看不出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我直直地回视着他，没有丝毫的躲闪，既然来了，既然问出口了，那么一切就都豁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移开目光，放下手里的茶盅，意味深长道：“十三媳妇儿啊，朕以为你合该明白朕的心思！”
“这一次，碧罗恐要让皇阿玛失望了！”
我知道，康熙给了我台阶，想要我知难而退，可回去后，守着那个没了胤祥的家，这漫长的一是生要如何度过？
想着胤祥在那幽深的养蜂夹道不知要受多少苦，我怎能安心的等着他回来？
康熙复又半眯起眼盯着我，深邃的目光直射进心底，我紧了紧已经汗湿的手，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你该知道，女子是不得干政的，只这一条，就足以要了你的命！”他冷冷地说着，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心里的希望愈来愈渺小，我定定望着他，缓慢而坚定地吐出：“皇阿玛，碧罗只是希望能够陪在他的身边！”
这一次，换康熙惊讶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他定是以为我是来求情的吧！
看着他因惊讶而掀起的唇角，方才差一点儿褪去的希冀重又燃了起来，我似乎有了一丝把握。
“他，如今是带罪之身！”
沉稳的语气吐出，他言下的意思很明显：胤祥是罪臣，是闭门思过的，怎能有我这个福晋陪侍在侧！
什么罪？篡逆之罪？还是同谋之罪？心里不禁冷笑着：要论起这罪来，只怕所有成年的阿哥、贝子恐是无一逃脱的了吧！
我复又缓缓跪下，抬起头，直视着康熙，眸底没有一丝胆怯：“皇阿玛，英明如您，又岂会不知内里情形！”
他仍是用那样深邃的眼神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静待了好半晌，见他仍未开口，我接着道：“皇阿玛，碧罗，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恳请皇阿玛成全！”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坚定。
“十三媳妇儿啊！你们刚成亲那会儿，朕就叮嘱过你，要你好好儿地帮衬着他点儿，你可还记得？”他叹出口气儿，低低地问着，听来闲散的语气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碧罗一直谨记着皇阿玛的教诲，这些年在府里也自问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皇阿玛，并不是每朵莲荷都会出淤泥而不染，生在深沼的泥潭里，根茎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上一丝的泥斑，甩也甩不掉，即使那并非如莲荷之愿！”
我意有所指的说着，胤祥是怎样的人，胤祥所受的牵连，聪明如康熙，又怎会不知？他只是不想也不敢再深究下去了吧？怕那样会扯起太多的事端，那么，整个朝堂之上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啊，所以，他只能牺牲胤祥！
我知，作为一介帝王，为了顾全整个江山社稷，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不会奢求什么，我只是想要陪在胤祥的身边，仅此而已！
不知道跪了多久，只感到夜风的凉意，只感到膝盖开始麻的没有知觉，才听到康熙略有深意的声音：“好个喻意啊！起来坐着吧！”
“谢皇阿玛！”我一愣，随即缓缓起身，要努力地站住，才不会一个趔趄任腿软了下去。
慢慢踱至椅上坐定后，康熙幽幽的声音传来：“碧罗啊，你很聪明，比朕所料想的还要聪明！老十三娶了你，也真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我一怔，他唤我碧罗，而不是十三媳妇儿！悬着的心瞬时放下，轻吁出口气儿，我知道，这一次，我赌赢了……
“今儿个夜深了，就别回府了，明儿一早朕会派人送你出宫，对外就宣称，你忤逆犯上，被朕关押了起来，你，可听明白了？”
“谢皇阿玛！”我刚免礼了吧！你先在这儿候着，呆会儿会有人来领你去寝殿歇息！
说完，转身而去……要跪下，被他拦了下来：“定定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夜晚的月光流泻在他的周身，勾勒出遥遥的清冷和落寞，瞬间心底生出隐隐的怅然：人人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又有谁知道，集天下所有的权贵于一身，高高坐在紫禁城之上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工夫，见李公公走了进来道：“福晋，皇上吩咐奴才领您去歇息，请福晋随奴才走吧！”
我微微颌首，跟随他往外走去……
待行至一院内，听李公公道：“此处较为僻静，皇上已差人将里面收拾妥当，福晋可在此歇息！”
“有劳公公了！”
“那奴才退下了！”
待李公公走后，我环顾了下四周，这个院落的确很僻静，想来是皇宫内被人遗忘的一隅吧！
如我所想般，康熙果然心思缜密，把我安排在如此僻静的角落，好避人耳目。
可此刻，我哪有心思歇息啊，坐了一会儿，实在毫无睡意，想着反正现下已是深夜，不会有人来此走动的，顺势起身往外走去……
慢慢地踱到了挨这院落比较近的一个池畔，待走近时，赫然发现那池边正站着一个人，似是在等待着什么，那身影有些熟悉，我暗想：幸好是背对着我，肯定没瞧见，不然……
正准备悄声回去时，只听一声音喊住我：“十三弟妹！”
声音也有些耳熟，可此时要走已经晚了，我暗吸了口气儿，无奈的转过身，心存着一丝侥幸，希冀着不会生出什么枝节才好！
可等回过身瞧清楚那人的长相时，我瞬时呆住了，只见那立在前方的人赫然是……
八阿哥？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狭长，风掀起衣袍的一角轻微摆动着……
许是错觉吧，那一瞬间，我竟看到他满脸的忧郁，与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笑容可掬的八贤王相去甚远。
他在这儿做什么？我满心疑惑的思索着……
难不成……心底闪过一个念头，我已经略略猜到胤祥的事情定会与他有关……
思及此，方才对他生出的满心疑惑瞬时变成满心的戒备！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既然他已经看到我了，现下离去极为不妥，于是，轻吁出口气，抬步朝他走去……
“碧罗见过八哥！”我略一福身，冲他行礼道。
“这儿没外人，弟妹不必如此多礼！”他伸出手欲要扶我回道。
我冲他点点头，略略向后退着，躲开他欲要扶我的手，问道：“这般晚了？八哥怎会来此？”
他略略尴尬的抽回悬在半空的手，甚是不自然的清了下嗓子，说道：“我是进宫来面见皇阿玛的，谁成想皇阿玛一直忙着，也没得空儿，我见天色已晚，本欲准备回府，竟碰到了弟妹，起先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不想竟真的是你！”
“那……八哥是一路跟过来的吗？”我敛眸看向他，犀利的问着，这儿甚是偏僻，如若无事儿，他是决计不会走到这儿来的！
“我……”他一时语塞，满脸的尴尬。
瞧见他这幅样子，也就更是确定了我心底的想法：在这个紫禁城里，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的吧，外人眼中温文尔雅的八贤王竟然有如此的心机和城府！我该感到惊讶吗？
我早该想到的，能让雍正视为对手的人绝不会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果然……
这个紫禁城里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残忍？
敛回游移的思绪，我略一颌首，假意歉然道：“请八哥宽谅，是碧罗方才失礼了！”
“不碍事儿的，我的确是跟随弟妹和李公公一路过来的！”
我一怔，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白，遂颌首道：“那……八哥可有事儿？如若没事儿碧罗就要先行回去歇息了！”
尚未清楚他来此的目的，我实在不想同他多呆一会儿，何况，现下夜色已深，虽说这儿并不常有人走动，可万一……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见他没吱声，我福了福身：“那碧罗就先回去了！”
“弟妹，请留步！可否……在池边坐一会儿？”在我欲转身离去时，他急喊住我道。
我不解的纳闷着：他，到底有何目的？
见我没有说话，他接着道：“这儿并不常有人走动，弟妹大可安心，不会惹了麻烦去！”
他既然如此说了，我并不好执意推辞，四下望了望，在池边坐下来。
“八哥，可是有什么事儿？”待他也坐下，我问道。
“弟妹怎会在这儿？”
“哦，碧罗也是进宫来面见皇阿玛的，皇阿玛一直没得着空儿，见天色已晚，就命李公公先将我带到这儿歇息一晚，等明儿一早再宣我去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