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看似无波惊起澜
他了然于我话里的意思，冲我安慰的点点头道：“恩，等这事儿一过，我们就如先前那般，只好好儿地过我们的日子！啊？”
微颌了颌首，示意他放心，重又靠在他的怀里，心却不由地暗暗苦笑：还能吗？能回到先前那般吗？许是不能了吧？
胤祥此时的心里定是散着满满的担忧吧，我知晓他的挣扎和犹豫为的哪般。他们都在赌，赌康熙对太子的耐性还有多少？赌康熙对江山社稷的责任。若是此次，他们赌输了，那么，从此后，当真就一无所有了，甚至背上千古的骂名！也无怪乎会如此的忙碌和谨慎！
许是只有我才知道吧，知道他们此次必不会输！可这对胤祥，对我，对我们的将来……
不由得打了下寒颤，我开始不敢去想以后……
翌日，到了晌午，胤祥还没回来，想着昨晚的一切，内心忐忑不安……
此时的朝堂之上定是一片惊涛骇浪吧……
如此漫长的等待……
在天际被完全覆成阴郁的黑色时，胤祥回来了，憔悴的脸上掩不住的疲惫，月光将他颀长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夹杂着落寞和忧伤满满的散在周身……
心，开始隐隐的泛起疼痛，抚着门框的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太久的等待使指节僵直的浮上一丝惨白……
而后，我看到他似是做了多大挣扎般冲我用力的颌下首，眸里盈满凄清的倦色……
强抑住心底深处的那缕不安，缓步走到他面前，尽量似往常那般熟稔的说着：“你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
一如厮的回答在今日听来竟多了一抹无奈的凄凉……
我抚上他紧蹙的眉心，而后踮起脚，印上他冰冷的唇……
瞬间的怔忡后，他主动的回吻着我，汲取着身上的温暖，似要将我揉进他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才松开彼此，他温柔的望着我，而后将我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
心，在此时才略略塌实下来，这样温柔的胤祥才是我所熟悉的，那样忧伤和疲倦的他就如他立在月光下的影子般，清冷的那般不真实……
温存过后，靠在他的怀里，沉默凝滞在空中……
“皇阿玛将太子，不，是二哥了，终身监禁！”黑暗中，他幽幽地吐出。
虽然早已知晓，在亲耳听闻时却还是……两立两废，康熙对这个从一出生便丧母的儿子当真是爱及恨及啊！
那么多的人觊觎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和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可又有几人能看到那龙椅背后的冰冷和孤独，似是得到了一切，却不知要舍弃太多？
“碧罗，当真人生如梦啊，几个月前的二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未来储君，转眼间，竟……”胤祥幽幽地叹道。
我的心似被什么堵住般，哽咽的无法呼吸……
权利，欲望……那些看似浮华背后的阴郁和残忍还有血雨腥风，在在彰显着帝王家的狠决……
那个冰冷的紫禁城里暗藏着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太子的今日怕是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脱不了干系吧？
胤祥紧紧的抱着我，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无奈和压抑，还有……一丝的内疚吧！
我们就这样紧紧相拥着，汲取着彼此的温暖和柔情，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沉默，久久的沉默……
“碧罗，不要瞧不起我！我……”隐忍的语气里谐着满满的担忧和恐慌！
抬眸，抑下心底的无奈，浅声吐出：“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无从选择，不是吗？”
胤祥，既然我们无从选择，就要冷然的看着身边的风起云涌，即使已然涉足！可是，胤祥，你知道吗？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已经习惯了这个怀抱，眷恋了这份柔情和温暖，我不敢想象，如若有一天……
他紧紧拥住我颤抖的身躯，细碎的吻洒在额际，低闷的声音从胸腔溢出，似是安慰般的喃喃道：“结束了，碧罗，结束了！”
结束了吗？真的能结束吗？
这样的结束许是另一种开始吧！
命运的轴轮就这样一点点向前碾过，刻出深深的印痕，沿着轨迹滑向无法预测的未知……
我紧靠着身边人的胸膛，呼吸着他吐出的气息，心，被恐慌和无措紧紧撅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将始终陪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康熙五十一年。
斑驳的绿影覆住温热的气息，夏末的阳光穿透叶隙星星点点的在地面折射出散乱的光痕……
弘暾跟在胤祥的身后小跑似的追着他，爷儿俩的笑声清脆的散在空中，久久地回荡着……
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胤祥如此闲暇的呆在府里了？许是很久了吧！
弘暾已经可以清晰的喊出“阿玛”和“额娘”，奶声奶气的声音总是能漾起我和胤祥心底最深处的疼爱。
而今每每想起他初时咿呀学语的样儿，都慨叹不已！恍然间，他从怀里的婴孩就变成如今围着府邸玩耍的幼童了，时间总是那么无情的流逝着，留驻了什么，也带走了什么……
快要一年了吧？
虽然刻意的想忘记去年此时的朝堂之上掀起了怎样的血雨腥风，却无法忽略那对我们造成的影响……
犹记得那晚胤祥回来时，疲惫的告诉我：终于结束了！我心里却清楚的知道：不会，结束的！
太子被废，紧接着大阿哥被监禁，而后是胤祥整日的忙碌，也就是从那时侯开始吧，往日那般平静、安逸的生活就渐渐离我们远去了……
用过晚膳，胤祥叮嘱着我早些睡，就又匆匆地出了府邸……
待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我苦笑了下，吹熄了桌上的火烛……
今晚，他许是又不回来了吧？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的也无法入睡，近日，胤祥似乎忙碌的过了头，我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什么，真的要开始了……
“小姐，该用午膳了，您怎的还在这儿忙吗？”兰珠进到屋内问着。
“恩，我知道了。爷，还没回来吗？”
“恩！”兰珠点点头。
我抬首示意她先离去，然后自个儿将帐本什么的收拾妥当，安置在一旁。
这几年来胤祥一直呆在府里，除了每年的朝奉，并无其他的来源收入，倒是前些年往来的礼金不少，我一直很仔细的收管着，就是指着将来不定什么时候能用的上，却不曾想，竟这般快……
夜半，就在我迷糊的将要睡着之际，胤祥回来了，他俯身将我抱入怀里，我这才发现，他还穿着中衣。
迭忙从他怀里挣出，替他褪去外衣，欲起身把衣服搭在屏风上，他却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扯过我手里的衣袍胡乱的向床下扔去，在我尚未回过神来时，他的吻已落在我的唇上……
缱锩过后，他将我抱在胸前，似要揉进他的体内，今晚的他，温柔中带着霸道，还有一丝的不舍……这，不是我所熟悉的胤祥。
“方才没弄疼你吧？我太……”他低低地沙哑着问道。
伸手掩住他的嘴，抬眸看着他，轻摇摇首：“胤祥，你有事儿瞒着我？”
他深邃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暗影，旋即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轻笑道：“瞎想什么呢？快些睡吧！”
我埋下头，不再说话，心里却散着满满的担忧和疑惑，还有一丝的笃定：胤祥，他一定有什么事儿。
“碧罗，我不在府里时，你要好好照顾自个儿，我看弘暾虽然年纪小，却甚是懂事儿，这样儿我就放心了！”不知过了多久，胤祥的声音幽幽传在耳际。
我倏地睁开眼，问道：“你要出去吗？”
“恩，许是吧！”他模棱两可的回着。
“胤祥，到底有什么事儿？”我再也沉不住气儿了，一颗心始终揪着。
“没什么，快些睡吧！”他边给我盖上被子边道。
我猛的坐起，锦被自身上抖落，气愤的说道：“你爱干吗就干吗去，管我们娘儿俩做什么！”
而后，侧过身，背对着他躺下，生气加上担忧，还有着急，泪盈在眼眶，沿着腮际滑落。
片刻的沉默后，他轻叹了口气儿，强扳过我的身子，在触到我腮际的冰凉时，浑身一怔，复将我紧紧揽入他怀里，以锦被覆裹住两人，慌乱的轻哄道：“别哭了，啊？是我不好，你这样儿存心让我心疼不是！”
我没理他，仍是径自在那儿掉眼泪。
他以手背拭去我颊边的泪，揉着我的发，无奈的叹道：“碧罗，我也不想这样儿啊！”
闻此，我停止哽咽，怨声问道：“我是气你瞒着我，自个儿把事儿闷在心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胤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他的下颌抵着我的额际，许久沉默……
“朝堂之上党羽纷争，近日，有人又翻出了太子废黜的事儿。”他喃喃的说着。
我的心一紧，复又听他道：“就现下来看，似乎所有的不利都指向了我和四哥，我猜是有人刻意所为，兴许……是八哥他们那一党的。”
我仔细的听着，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的安慰着，也似是祈祷着：“胤祥，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
他看着我温柔一笑，转而敛眸，一脸郑重的说道：“碧罗，如若，我是说如若，我不在府里了，你一定要好好儿的照顾自个儿，啊？”
我没有应他，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片刻，缓缓的吐出：“胤祥，如若你丢下我一个人，我，不会原谅你！”
而后，埋首在他的怀里，心，没来由的慌乱……
汲取着这个怀抱的温暖，故意忽略他心里因这话而起的忧心和波澜，只想紧紧地靠着他……
胤祥，上天还是嫉妒我们了，是吗？
一连几日，平静无比，胤祥都是下了朝就回来，那晚的事儿，我们都默契的未再提起，似从未发生一般！只是，彼此的心里都清楚的很：事情不会就这样轻易过去的！
这日，用过午膳，我哄着弘暾睡下，而后起身往厅堂走去……
瓢泼的雨线沿着屋檐哗然而下，似要将地面淋个通透……
走在回廊上，滑落的雨线溅湿了裙摆，激起些许属于秋的凉意，覆上肌肤，却仿若刺骨的冷，心，没来由地不安……
“弘暾睡着了？”胤祥盯着进屋的我勾唇浅问道。
“恩！”
斟了杯茶递到他手里，眼瞟向外面，似是自言自语道：“这雨下的可真急啊！”
茶盅方一沾上唇边，就见兰珠疾步进来道：“爷，福晋，外面来了一干侍卫，说是有旨要宣！”
我忽地站起，头脑一片晕眩，连茶水溅上手背而未觉……
胤祥轻移至我身边，接过手里的茶盅放下，捧起我烫红的手背放在唇边轻柔的吹着，似是了然般的说道：“碧罗，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御林军的统领进了屋，尾随的一干侍卫自发的站在了廊檐下，我的心“怦怦”地骤跳个不停：亲派御林军的统领来宣旨，显然事情要比想象中的严重许多。
“臣见过十三阿哥，十三福晋！”
“起身吧！劳驾李统领今儿个来，是什么事儿？”胤祥淡问道。
“回十三阿哥，皇上宣您即刻进宫！”
“恩！”胤祥点点头，复又说道：“可否请李统领稍候片刻，容本阿哥交待、打点一下？”
“那臣在屋外等候。”说完，李统领颌首退下。
“胤祥……”我无助而担忧的轻唤着。
“碧罗，别担心，没事儿的，啊？”他手抚上我的脸颊摩挲着安慰道。稍顿了顿，复又道：“如若……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好好儿的照顾自个儿！”
“不，胤祥，你一定会回来的！胤祥，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惶恐瞬间撅住内心……
他无奈的笑笑，没再说什么，俯首，唇深深印上我的额际……许久……
而后，狠下心般旋身快步向外走出，生怕有一丁点儿的迟疑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去……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胤祥没在雨线里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募地扯起生生的疼痛……转身旋门奔出……
“小姐……”
兰珠的急呼自身后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