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4年早春,二十一岁的耿弇离开上谷时,父亲耿况嘱托了很多。
“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耿况对儿子说,“在家靠父母,出门,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父亲的意思就是说,将在外,军令无可不授?”《后汉书》记载,耿弇从小好学,酷爱“将帅之事”。
“也可以这么说。”耿况想了想,说,“世道不太平,你要多小心。”
耿弇大笑,举起健壮的胳膊,抱起拳来,给父亲作揖:“请放心,儿子长大了。”
看着自己初生牛犊一样的儿子,耿况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到了长安,你要多试探一下,更始帝刘玄究竟对咱们是什么态度,上次印绶的事,他们是不是还耿耿于怀?”
“明白了,父亲。”
耿况看着即将去长安的耿弇,眉宇间意气风发,酷似自己年轻的时候。于是,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长安的经历,那时他拜师于著名的学者安丘先生门下,学习老子的《道德经》,同学里,还有王莽的堂弟,现如今,新莽王朝的政府已成过眼云烟,全国形势乱成一片,在这种情况下,耿况自己也不知何去何从。或许,他曾在自己学习过的《道德经》上找到了方向: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耿况想成为更始政权的忠臣,是有一定难度的。印绶事件多少会让更始帝刘玄对他产生疑忌,上谷地处河北,假称刘子舆的王郎刚刚又称了皇帝,河北的郡县大多都已归属王郎,更始政权远在长安,就算是愿意为自己做主,恐怕也鞭长莫及。
耿况的不少部下更是忐忑,对他们来说,才不愿意费力分辨到底刘玄是真皇帝,还是刘子舆是真皇帝,甭管是真皇帝还是假皇帝,能赏口饭吃的就是好皇帝。
耿弇率领的小队出了上谷不远,耿弇的人生就遭遇了一次巨大的考验。
那个地方叫宋子城,已经归附了王郎政权。
“王郎也真够猖狂的。” 耿弇对自己的随从孙仓和卫包说。
孙仓和卫包没说话,他们俩从接到这个任务后,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你们俩怎么回事?” 耿弇问道:“平时总说待在上谷闷得慌,这次能跟着我一起到长安,见见大世面,有什么不高兴的?”
“耿少爷……”孙仓和卫包对视了一眼,接着说,“我们俩是这样想的。”
“你们俩都跟随我多年。” 耿弇微笑着说,“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那……”孙仓和卫包又对视了一眼,“我们俩可就说了。”
耿弇点了点头。
“刘子舆是汉成帝的儿子,是大汉正统的皇帝,就在咱这里称帝,咱不归属于他,还要走那么远去长安干什么?”孙仓和卫包将心里的不满倾泻而出。
刚才还一脸微笑的耿弇,脸色一下子变了。
《后汉书》记载,英气逼人的耿弇眉头一皱,手按在了剑柄上,愤怒地斥责孙仓和卫包:“刘子舆是靠欺世盗名才当上的皇帝,早晚会成为被正法的对象,咱们去了长安,向真正的皇上禀报了情况,皇上一定会马上派来大军,和上谷、渔阳的兵马夹击这些乌合之众,就会像摧枯折腐一样容易,你们要是不识好歹,投靠贼人,就离被灭族不远了!”
“灭族……”孙仓没再往下说。
“灭族……”卫包也没再往下说。
耿弇也没再多说。他按在剑柄上的手在出汗,冷汗。
过了一会,汗被风吹干了,耿弇的手心有点凉,他搓了搓手,回驿站休息了。临走前,对孙仓和卫包说:“你们也早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赶路……”孙仓点了点头。
“赶路……”卫包也点了点头。
耿弇走后,孙仓和卫包不约而同地说:“要是明天继续赶路,恐怕,我们真会被刘子舆灭族了。”
当晚,孙仓和卫包离开了队伍,去邯郸投靠王郎了。
少年气盛的耿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远行,就遇到了背叛,背叛自己的,还是自己身边最近的随从。
就这样灰溜溜回去,父亲交给自己的重任无法完成,上谷的命运凶多吉少。继续去长安,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归属王郎的诸郡封锁,纵凭他天大本事,想一路闯过去,也九死一生。
他必须要作一个决定。
做决定,是需要勇气的。
耿弇还年轻,有的是勇气。
这时候,耿弇听说:更始帝刘玄派出的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持节招抚的刘秀正在河北卢奴。
长安,先不去了。上谷,也不回了。耿弇决定去卢奴找刘秀,他听说过刘秀的大名,耿弇心想,找到刘秀后,只要刘秀同意,他马上回谷发兵,直接攻破邯郸。
这就是耿弇的勇气。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刘秀,我来了!” 耿弇掉转马头,带着剩余的随从,从南下改道北上。一身肝胆的他,怀着满腔热血,要在刘秀帐下,用自己的青春岁月,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