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醒来的子非（1）
端木季秋与月白踏入药庐。
虽然戴着帷帽，可她进入药庐时那突然散发出的气场，以及快速打出的几个手势，让药庐里穿着白色长衫的人迅速明白来者是谁。
几人眼神交流后，一人走进他们，在她身边低声唤了句“三姑娘。”其余的人，继续有条不紊地给人看病、抓药、煎药……
端木季秋扫视四周，见他们就算白无痕不在也将药庐打理得井井有条，非常满意，点点头便向后院后走。
后院，自从白无痕走了后，便鲜有人进出，端木季秋走入便顿住了脚步。
不知白无痕从哪弄来的一株这个季节还开的紫白相间花的树下，坐着一个面容消瘦的白衣男子，他披散着发，微仰着头，眼神空洞，一眨也不眨。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除了花瓣，便是心形的树叶，除了心形的树叶，便是褚褐色的枝条，除了褚褐色的枝条，便是那苍茫无尽的天空。
风，悠悠地吹，拨动了枝条，吹落了花瓣，带走了几片护卫的树叶。
它们轻轻飘落，有些停落在他的发上，有些从他的面颊拂过，停落在他的身上，有些，停落在他坐着的木质轮椅上，有些，静默地飘落在他的脚边。
端木季秋有些难过，好好的一个人，毫无预兆地变成了这个样子，让他们防不甚防。
摆摆手，让白衫属下自行离去，掀开帷帽前的纱巾，轻轻地一步一步走近。
月白静静地跟着。
端木季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一同往常，但在看到那面颊已经深陷，颧骨高突，原本古铜色的皮肤也变成病态的苍白时，心头还是不受控制的颤了颤。这，他竟消瘦成了这样，哪还有一穷那英俊狡黠灵敏的样子？
“这么早就在这等月亮了，嫦娥要知道你这么等他，一定要躲回月宫里偷笑了。”
她清楚地看到邛子非的身形震了一下，空洞的眼神微微有了焦距，却并未回头，只是闭了眼，不敢置信地反问：“秋儿？”
她不知道，他曾多少次似乎听到这个声音，一回头，却又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谁都不在，只有下人按着白无痕的命令对他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治疗。后来，白无痕回来了，白无痕告诉他，是秋儿闯进邛家地牢里将只剩下一口气的他带回来的，那地牢，也被秋儿毁了，同时，白无痕也带回了秋儿生死未卜的消息。
找了几个月后，杳无音讯，在大家都要接受她已经殁了的时候，又得到消息，她在北凤。
而后，白无痕不等她回来，安排好一切就出门为他寻药，而他，想要保护白无痕，保护秋儿的邛子非，只能日复一日地呆坐在这里，等待他们回来。
端木季秋扯出一抹微笑，故意踩出重重的脚步声，继续走近他。
听到脚步声，邛子非才确信真有人过来了，再睁开的眼里带着希望，扭头朝端木季秋看过去，刚聚起的希望瞬间消散。
“不，你不是。”
端木季秋也不介意，蹲到他身侧，扶着他轮椅的把手，仰头看他，四目相对，似乎在说：你再看看。
不一会儿，邛子非眼里满是欣喜：“你是秋儿！”
端木季秋笑了，子非，是不是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都能一眼认出我来？抱歉，我还曾经怀疑过你们的友情，可就算是恋人，也不一定能保证外貌变化之后见面还能相识。
“到底是还是不是？”端木季秋戏谑他。
“是。”邛子非斩钉截铁，直勾勾地看着端木季秋的面庞。
“唉，真是，你眼睛太毒了，又被你认出来了。”
“你的脸……难道……又是借尸还魂？”
“算是吧。”端木季秋无所谓地笑笑。
邛子非与月白均是一愣。
月白诧异于邛子非的话，“又”？“借尸还魂”？还有，为什么他一直只动头？坐的椅子带两个车轮是怎么回事？
邛子非却是因为端木季秋的无所谓，她的承认，无疑说明她又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目光落到她脖子上缠着的布带时，眼神更是沉了沉。
“疼不疼？”
端木季秋先是一愣，发现他盯着她脖子上看的时候，明白了是问她脖子上的伤口。
“已经不疼了。你呢？还疼么？”
邛子非垂眸，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盖下一片阴影。
“放心，赤凤血我已经带回来了，无痕也一定会将其它的都带回来的。你会好的。”端木季秋心中酸涩，若是以前，看到她受伤，邛子非一定是爆跳如雷的，然后去给她出气，如今，却只能问一句“疼不疼”。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
端木季秋因他语气里的淡漠而愕然。
好吗？
怎么可能？
抬起手来想拍他的胳膊，想到他手筋也被挑断了，方向一转，拍到了轮椅的把手上。
“这么温润，我还以为是无痕呢。”
邛子非挑眉：“不是这样，我哪有机会坐你设计的轮椅？以前都让别人占了便宜去。”语气略带调侃，难得得露了一抹笑容。
端木季秋微微愰神，好似看到了以往大咧又喜欢调侃的子非。轮椅，是他们之前游迹天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残疾村，村里的人，是各种不同的原因导致的残疾。她想到现代有不少残疾人辅助用具，就设计出来，自己做样板，让一穷二白找人批量做好了给他们使用，好让他们平时能像正常人一样劳作、生活。尤记得当时邛子非一见轮椅，就闹着跳着要坐上去……如今，倒是真的坐上去了……
“这样你就满足了？一会我要是给你改良了，不是要乐得自个是谁都忘了？”
“你要真给我改良这轮椅，我就一辈子都不离它了！”
端木季秋眼珠转了转，咧嘴笑道：“不离了好。”
突然握住他袖中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瘦得硌人。神色暗了暗。
“子非，你怪我么？”
“……”
“如果不是我要来渠都，你就不会出事，我们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