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祭坛上下
说话的人渐行渐远，端木季秋身形僵硬，袖里的拳头紧握，指甲扎进肉里。
月白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轻垂眼睑，过了一会，睁开。
“跟我来。”
端木季秋想问去哪，却见月白已经走了几步，赶紧提步跟上。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那是渠都最高的地方，钟塔之巅，在那里，刚好能将祭坛及周围的情景尽收眼底。
“你怎么知道这么个好地方？”她是一点都不知道渠都还有这么个地方的。
月白不语。
当他还是飞光的时候，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他，会因为任务，出现在圣莲大陆的任一地方。这里，他来过，所以知道……
月白不说，端木季秋也不再追问，他能给她那样绝对的信任，她也愿意回报同样的信任。
掀开帷帽，向祭坛看过去，瞬间僵在那里。
祭坛，她在记忆碎片里，见过，漫天血色飞舞，飘落在祭坛，又向四周散去。
祭坛里的两人正踏着祭祀舞的步伐，每一个对视，每一次击掌，每一次击掌，甚至于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熟悉……
“天神舞？”端木季秋喃喃说道。
是的，她脑中，浮出的就是这三个字——“天神舞”！
月白不明所以，在一旁纠正。
“这个是清渠的祭祀舞，我曾经见过一次，不过那次是他一个人在跳，总觉得缺点什么。”
“缺个人。”她直直地看着祭坛中的两个人，语气笃定。
“嗯。今天再看，我就明白了，就是缺个人。”
她在心中说着：“这本就是他们两人共同发明的舞蹈。”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回过神来，对自己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话而诧异不已。
而且，明知道珠珠是因为她的身体情况而代替她的，看到他们两人在祭坛上，她心里却还是觉得酸涩无比。
脑里浮现出场景：
“阿虺，这舞蹈集合了天地阴阳之奥秘，是属于我们俩的。”
场景中看到的长孙虺，如常人一般的肤色，唇色鲜红，俊郎、华贵、雍容、一双龙目熠熠生辉，明明与现在认识的长孙虺不同，可她知道，他就是长孙虺。
“好。”长孙虺宠溺地看着她。
“这舞只能我们两个人一起跳。”第三秋一双胳膊缠住他的脖子，撒娇道。
“好。”长孙虺揽着她的腰，笑容温和。
“这舞还没取名字呢。叫什么名字好呢？”
第三秋浅皱眉头，嘟着小嘴的模样惹来长孙虺一阵轻笑，抬手刮一下她高~挺的鼻梁。
“叫‘天神舞’吧。”
“天神舞？”
“嗯。我们是天神，这圣莲大陆，只有我们俩是神，我们跳的舞，自然就是天神舞了。”
“好，就叫天神舞！”
……*……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身体里的那个第三秋，正在掐诀念咒……
早春的风，寒意里带着微暖的湿气，吹动素色的罗裙，也吹动月白宽大的衣袍。他斜身靠在石柱之上，静静地看着眼前安静而眼神幽远的的女子，她在他眼中，而她眼中，看的是他们，或者说，是他……
如果，他之前没有那么讨厌女子……如果，他能早些认识她……如果，他有一个能立于人前的光明身份……是不是会不一样？
目光移开，刚好看到祭坛周围的异动。
“秋，你看那！”
端木季秋顺着月白指的方向看去，眸底瞬间寒意森森。想也不想，就奔下钟塔之颠。
穿过人群，掠过街道，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对身边静静看着她的月白莞尔一笑：“走，陪我去见个朋友。”
月白淡然地朝祭坛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和看向她。
“好。”
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
端木季秋轻轻将帷帽前的素纱放下，恢复之前的平静，她似方才的波澜不曾有过，对他们的处境也不曾担心过。
事实上，那一瞬，她是担心的，心慌的，害怕的……后来冷静下来，有些自嘲，这两个人，都有进入自己记忆的能力，一个是灵，一个，是魔还是神？不论他是什么，他们的力量都不是些凡人可以撼动的，想要暗杀他们或是围剿他们，都只能是自不量力的行为。
意识到自己并不被需要后，她便放弃了去提醒他们或者救援什么的想法。
如果她知道结果会是那样，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转身离开。
……*……
祭坛上。
长孙虺和珠珠踩着祭祀舞的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以前常看你和主人跳这个舞，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长孙虺沉默了一会。
“别让她知道。”
珠珠眼角带笑。“放心啦，我有分寸的。”
长孙虺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安。余光扫过祭坛下的众人，眼里闪过寒冰点点，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出关了，而不是让阿秋一个人来做这场祭祀。
“如果有异常，注意不要暴露自己。”
“嗯。主人过来又走了。”
见长孙虺疑惑地看她，她轻声笑道：“我的真身还在主人手腕上呢。”
长孙虺微微皱眉，比起感觉到周围的异常，他更担心被她看到这场祭祀舞。
“她只是朝这个方向走了一阵，还没靠近又走了。”
长孙虺不出声，希望她没看到。转念一想，就算看到又怎样呢？她都不记得了，一定也不记得曾经的这个约定吧。
他哪知道，端木季秋偏偏想起这一茬了，还看到这一幕了，多年以后还拿这事来膈应他。
……
这是清渠建国以来，第一次国师和天女同时出席上元祭祀，史无前例的盛大，上至清渠皇帝，下至侍卫，皆心潮澎湃，尤其是那位心思飘逸的皇帝陛下。
他站在祭坛下的第一个位置领着众人，高扬的眼角，将他此时的好心情泄露无疑。
他在心底冷笑。
国师？
天女？
说到底是凡人，凭什么凌驾在皇权之上？还是两个来历不明的人！
暗探来报，圣莲令现世了，你们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月圆之日，你的弱点，朕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