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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士智篇(3)

因为冯谖没什么能耐,所以孟尝君家里的人都瞧不起他,给他的饮食待遇就按照最下等的门客的标准,只不过是刚刚够温饱而已,冯谖也不在意,就这么在孟尝君家住了下来。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冯谖湮没在孟尝君的诸多门客之中,大家都把冯谖这个人忘了。然而冯谖自己却主动提醒大家自己的存在。他从家里带来一把已经生锈了的长剑,成天抱着这把剑,随便找个地方坐着,一边用手指弹这把剑,一边唱歌,歌中唱道:长剑啊长剑,我们回去吧,在这里吃饭没有鱼啊!一开始没有人在意他,但是他反复地唱,惹得人人厌烦,终于有人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孟尝君。

孟尝君其实早已经把冯谖这个人忘了,现在听说门客中有人抱怨待遇不好,心想不过是要吃得好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就跟下面的人说,以后给这个门客安排饮食,按照能够吃鱼吃肉的标准。于是冯谖就吃上了比较好的饮食,他也就不唱歌了。

大家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一阵子,冯谖又开始弹着长剑唱歌,这一次他唱道,长剑啊长剑,我们回家去吧,在这里出门没有车坐啊。孟尝君家中的仆人听了,觉得这个门客简直岂有此理,总是提出过分的要求,于是又禀报了孟尝君。孟尝君听了这件事之后,觉得这个门客有点意思,出于好奇的心理,就又给冯谖提高待遇,按照上等门客的标准安排了车驾,供他使用。

谁知道没过多久,冯谖又开始唱歌了,这一次他唱的是,长剑啊长剑,我们回家去吧,我们没有收入可以供养家庭啊。孟尝君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冯谖这个人应该是有些本事的,要不然怎么敢总是向我提要求呢?他一打听,原来冯谖在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无人供养,只靠街坊邻居救济过活,于是孟尝君就派人去给了冯谖的老母亲一笔钱,给老人家安排好了生活。就这样,冯谖再也不唱歌了。

后来,孟尝君家中有一件事情要办。原来,孟尝君在齐国的都城临淄做官,可是他的封地在薛这个地方,每年都要派人回薛地去收取地租和利息。孟尝君家资丰厚,产业众多,薛地的百姓种他的地,欠他的钱很多,要把这一大笔账算清楚并且全部收上来,既要有精明的头脑,又要有一定的手段,绝对是一个苦差事。因此,每年派什么人去薛地收账,都是孟尝君头疼的一个问题。现在,又到了收账的季节,孟尝君就把门下的所有门客找来,对大家说,有谁能帮我回薛地收账?谁有这样的本领?然而孟尝君门下的门客虽然多,有这样的本事的人却没有几个,原有的几个可以信任的此时也都外出办事去了,无法分身,现在在家的门客自知没有这个本事都不敢开口,怕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孟尝君连问了几次,都没有人应声,孟尝君十分失望。

就在这个时候,躲在角落里的冯谖忽然站起身来,对孟尝君说,既然没有人愿意去做这件事,我就替您去做吧。孟尝君一看是冯谖,大喜说道,我就知道先生您肯定有本事,果然没有看错!以前我每天忙于国事,没能好好照应您,我现在委托您为我的特使,把薛地那边所有的债券都交给您,这件事就拜托您了!众人见是冯谖揽下了这个差事,都暗暗发笑,等着看冯谖的笑话。

冯谖也不理会别人的异样目光和闲言碎语,收拾了行装,带着几个随从就要出发。临走之前,冯谖问孟尝君,我收回了账之后,给您买点什么回来呢?孟尝君说,您看我家里少什么就买什么好了。于是冯谖就出发去薛地了。

冯谖到了薛地之后,把当地的官员找来,让他们派人去把欠孟尝君地租和债务的百姓全都找来。百姓们到了之后,冯谖把所有债务的凭证都拿出来,和百姓手中的一一核对,核对清楚了之后,冯谖对大家说,孟尝君为人仁厚爱民,他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很艰苦,不忍心再用这些债务来加剧你们的困难,现在孟尝君派我来,就是让我把大家的债务一笔勾销!说罢,冯谖就点了一把火,把所有的凭证全都烧掉了。薛地的百姓这一下喜出望外,纷纷欢呼,赞颂孟尝君的仁义。冯谖烧掉凭证之后,也不在薛地停留,立刻出发回到了临淄。

冯谖回到孟尝君家中之后,前去拜见孟尝君。孟尝君见冯谖这么快就回来了,十分惊讶,他问冯谖,薛地的账牵涉的人很多,而且都不是小数目,十分复杂,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账都收完了吗?冯谖回答说,我已经都收完了。孟尝君听了这话更加惊讶,问道,先生您居然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搞定了这么多账目?既然收完了,那您给我买了什么回来?冯谖说,临走之前您对我说,看家里少什么就买什么。我一路上就想,您家富可敌国,金银财宝是不稀罕的,什么骏马、鹰犬、美酒、歌姬、仆人……统统都足够而有余,唯独缺少的就是“仁义”。所以我去了薛地之后,假托是您的命令,核对债券之后,把债券全都烧掉了。现在薛地的百姓对您是感激涕零,都称颂您的大仁大义,这就是我为您买的“仁义”。

孟尝君听了冯谖的这一番话,十分不高兴,但是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了。于是孟尝君对冯谖说,行了行了,我算是见识了您的本事了,您还是好好歇着去吧。说完拂袖而去。从此以后,孟尝君对冯谖十分冷淡,再也没有用他。冯谖也不着急,仍然在孟尝君家中住着,从此之后默默无闻。

过了几年,齐国的政治形势发生了变化,新任的齐闵王不再信任孟尝君了,于是齐闵王对孟尝君说,我不敢用先王的臣子做我的臣子,然后就罢免了孟尝君相国的职务,让孟尝君回自己封地去。孟尝君失势之后,他手下的众多门客风流云散,纷纷自谋出路去了,只有冯谖还忠心耿耿地继续跟着他。孟尝君感慨万分,带着冯谖出发回了薛地。

谁知到了薛地之后,薛地的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孟尝君的到来。孟尝君在心情失落的时候遇到这样的礼遇,十分高兴,他感动地对冯谖说,先生,我现在才看到了您为我买的“仁义”啊!

点评:金钱、房产等物质财富是有形的资产,诚信、仁德等等都是无形的资产。有形的资产固然珍贵,无形的资产更加难得。冯谖市义的故事告诉我们,要珍惜我们的无形资产,有机会的话应该不断地增加我们的无形资产,因为这种资产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其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六十六、冯谖狡兔三窟

孟尝君在落魄的时候见识到了冯谖给自己买的“仁义”的效用,终于对冯谖刮目相看,从此对冯谖言听计从。孟尝君在薛地安顿下来之后,就向冯谖请教,以后该怎么办。

冯谖对孟尝君说,我听说狡猾的兔子都有三个洞穴容身,这样才能迷惑敌人,保住性命。现在我为您在薛地买了“仁义”,您深得薛地百姓的爱戴,这还只是一个洞穴,只能够让您在遇到危难时免于一死而已,还不能高枕无忧,现在就让我为您再去挖两个洞吧。孟尝君听了之后,就让冯谖为自己出去奔走活动,家中的财产和人手都可以随意调用。

冯谖带着几个仆人和一笔钱,先去了西边的魏国。到了魏国之后,冯谖贿赂魏惠王的近臣,得到了晋见魏惠王的机会。冯谖对魏惠王说,孟尝君是我们齐国先王的大臣,先王用孟尝君做相国,治理国家井井有条,富国强兵的愿望才得以实现。现在我们齐国新君不信任孟尝君,罢免了他的相位,孟尝君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薛地。这样的人才是天下各国都想要得到的啊!齐国既然不用,其他国家谁能够用孟尝君为相,谁就能强大起来,压过别国。魏惠王被冯谖说得心动,将原来的相国调去做了上将军,空出相国的位子,然后派人带着千斤黄金,百乘车马,去礼聘孟尝君来魏国做相国。

魏国的使臣出发之前,冯谖已经先离开魏国回薛地了。见到孟尝君之后,冯谖对他说,千斤黄金作为礼物,不能说不贵重了;百乘车马的使臣,不能说不显贵了。这么大的事,齐国的君臣应该都听说了吧,您可千万不要答应魏国的聘请啊!孟尝君问,既然托先生您的福,魏惠王这么有诚意,我为什么不去魏国做相国呢?冯谖说,魏惠王只不过是被我一时说动,您在魏国毫无根基,贸然去魏国担任这么高的官职,肯定会被小人所嫉妒,即使在魏国一时得势,最终也会失败。现在魏国这样礼遇您,正好应该借此机会抬高您在齐国的身价,我去魏国活动,实际上还是为了您能在齐国重新出山啊。

孟尝君听了之后恍然大悟,不禁连连赞叹冯谖的深谋远虑。于是魏国使臣到了之后,孟尝君礼貌地拒绝了邀请。魏国使臣往来三次,孟尝君始终不肯答应。

齐闵王和他的臣子听说孟尝君受到魏国这样的礼遇,十分惊讶,也十分害怕,生怕孟尝君跑去帮助魏国或者别的国家,对齐国不利。于是齐闵王派使臣带着千斤黄金,绘有文采的豪华车驾两辆,宝剑一把,还有齐闵王的亲笔信一封,来见孟尝君。使臣将齐闵王的书信献给孟尝君,孟尝君一看,齐闵王在信中说,我德薄无福,遭受了祖宗神灵降下的灾祸,轻信了身边小人的言语,才失去了您。我自知不配由您来辅佐,可是请您看在齐国列祖列宗的面上,暂且回到都城来,替我治理全国的百姓吧。

孟尝君看了信之后,就问冯谖该怎么办。冯谖说,现在大王已经请您回去当相国,你恢复原来的职位之后,第二个洞穴就挖好了。现在要趁这个机会,再挖第三个洞穴。于是冯谖教孟尝君给齐闵王回信,以尊重祖先神灵为名,在薛地为齐国建立宗庙,然后把祭祀祖先用的礼器都搬到薛地来。齐闵王为了让孟尝君重新出山,自然满口答应,于是孟尝君就回到临淄继续做相国了。不久之后,薛地的宗庙建成,礼器也全部到位了,冯谖对孟尝君说,现在三个洞穴都已经挖好了,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当初孟尝君失势的时候,手下的门客都弃他而去,只有冯谖一直跟着他。现在孟尝君重新做了相国,原来的门客们一个个都回来了,想要重新跟随孟尝君。孟尝君对此非常生气,对冯谖说,这些小人在我失意的时候都抛弃了我,各奔前程,只有先生您为我四处奔走,出谋划策,最终帮我重新做了相国。现在他们居然还想再回来投靠我,他们也真能豁得出这张脸皮。他们要是来了,我就吐他们一脸唾沫,狠狠地羞辱他们一顿。冯谖却劝孟尝君说,您大可不必如此,世态炎凉,原本也是人之常情,现在您重新做了相国,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赶走了他们,谁来为您办事呢?所以您不如还像以前一样热情地对待他们,这样显得您气度宽宏,以后还能吸引更多的人才。对于他们曾经的离去,您心里有数就行了。孟尝君听了冯谖的一番话之后说,先生您的话,我哪里敢不听?我不跟他们计较就是了。

后来,孟尝君果然还像从前一样热情对待他的门客,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此后,孟尝君在相国的位子上坐得稳稳的,这都是冯谖用计的结果。

点评:冯谖在孟尝君起初得势的时候,为他买了“仁义”,等到孟尝君失势,这条后路就发挥了重要作用,薛地成了孟尝君东山再起的基地。后来冯谖又两次谋划,帮助孟尝君复出,并取得了齐国的礼器作为护身符,这就是又多了两条后路,为孟尝君日后的发展提供了保证。因此,狡兔三窟的故事告诉我们,人在得势的时候,要为自己留下后路;在失势的时候,要努力创造条件,促使事态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变化。至于后来冯谖劝孟尝君善待门客,其实是再一次收买人心,何尝不是另一条“后路”?冯谖为孟尝君所挖的,其实不止是三个洞穴啊。

六十七、墨子止楚伐宋

战国时期,诸侯相互征伐,天下百姓深受战乱之苦。在这种社会现实之下,既诞生了成熟的军事思想理论,如孙子兵法、孙膑兵法等等,也诞生了一些和平主义的思想,主要代表就是墨家的兼爱、非攻等理论。

墨家是墨子所创立的,墨子名翟,是战国初期著名的思想家和科学家。他的一生都在为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奔走,十分值得人敬佩。为了制止战争,墨子自己也研究战争,利用自己的科学知识,总结出一整套防守城池、抵挡别人进攻的知识和理论,传授给他的弟子们,让弟子们去帮助天下所有被欺负的小国。

有一次,南方的大国楚国准备攻打小国宋国,宋国国力远远不如楚国,而且楚国有当时最著名的能工巧匠公输班(即鲁班)相助,公输班为楚国建造了攻城用的云梯,用云梯攻城,军队可以轻易爬上城头,无往而不利,因此宋国被灭亡是早晚的事。

墨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气愤,打算制止这场不正义的战争。墨子为了万无一失,先派自己的大弟子禽滑厘带领三百多其他弟子,去宋国的都城帮助守城。墨子的这些弟子们都得到了墨子的真传,每人都擅长一项守城的本领,有他们相助,宋国的都城肯定不会被楚军轻易打下。

安排妥当之后,墨子就出发去了楚国。为了能够尽快制止这场战争,墨子不辞劳苦,日夜兼程,一路上鞋子都磨破了,衣服也穿旧了,澡也顾不上洗,弄得脏兮兮的。

到了楚国之后,墨子顾不上休息,直接就去拜访公输班。当时墨子已经是天下闻名的人物,公输班听说是墨子来见,急忙派人将墨子请了进来。一见墨子的模样,公输班十分惊讶,对墨子说道,先生您是有名的大学问家,现在如此辛苦地赶路来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墨子说,我从北方来,那边有人侮辱我,我听说先生您善于制造土木机关,我打算让您帮我设置一个机关,杀掉侮辱我的人。

公输班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墨子说,侮辱先生固然是不对,但也不至于就要杀人吧?随便杀人,罪过可太大了。

墨子说,您如果还有犹豫,那么我愿意出一千两黄金作为酬谢。

公输班听了,连连摆手说道,要是为了钱而杀人,这样的事我更不能做了。我公输班也是有原则的人,怎么能做这样不义的事情呢。

墨子听了公输班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既然您不肯做不义的事,那为什么要帮助楚国建造云梯,用来攻打宋国呢?宋国的百姓又有什么过错?

公输班这才弄明白墨子的来意,不过话是自己说的,的确不好反驳。只听墨子继续说道,您说您不肯做不义之事,不肯滥杀无辜,现在楚国无缘无故地攻打宋国,两军交战,不知要伤亡多少人,何况不仅是宋国的军民要伤亡,楚国的士兵不也要牺牲吗?您在这里面助纣为虐,难道不是做不义的事情吗?杀一个人您觉得是不义的事,那么杀这么多的人,难道就变成仁义了吗?

墨子一连串的发问,使得公输班哑口无言,无法回答。过了半天,公输班才说,先生您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我只不过是个搞技术的,这件事还是楚王的决策。

墨子知道公输班说的也是实情,于是就说,那您可以带我见一见楚王吗?公输班只好答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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