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匈牙利的史料,直至听到波兰人在图斯克战役中兵败的消息后,贝拉四世才真正开始战争总动员。他号召贵族们共同保卫匈牙利,同时还派人出使罗马教会、前述盟国和其他西欧国家,希望他们能够派兵援助。
但是,盟国的表现让贝拉大失所望。前来支援的只有奥地利公爵弗雷德里克,而且,他带来的那支骑兵规模太小,根本无法影响战局的发展。至于匈牙利国内的贵族们,他们大多数都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他们没有意识到蒙古征讨的严重性。甚至有些贵族还希望贝拉四世的军队失利,因为这样会进一步削弱皇室的实力,从而可以相对提高地方贵族们的地位。
另外,由于很久没有遭到游牧民族的系统性入侵,作为游牧民族的后代,匈牙利人已经不再是能征善战的马扎儿人。在匈牙利,富裕的贵族只接受重装甲骑士的训练,他们已经将轻骑兵战略抛到脑后,他们已经忘记了他们祖先经常使用而且现在仍被蒙古人使用的战术,比如佯攻、佯退等。
这一切注定了匈牙利人要遭受失败。
[1]Molnar,Miklos,A Concise History of Hungar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
3.国王的逃亡
从波兰、匈牙利以及波斯等国的史料中判断,拔都和速不台制定并执行了兵分三路的战略。北路军由拜答儿、合丹及斡答儿率领,攻打位于匈牙利北面的波兰;南路军由贵由率领,攻打匈牙利东部的特兰西瓦尼亚;拔都与速不台则率领中路军,经过位维里奇山口(位于今乌克兰西南),从正面入侵匈牙利王国。[1]
其中,蒙古人对波兰的征讨只是佯攻,目的是以少量兵力牵制匈牙利潜在盟军的主力。这个战略已经被证明是十分有效的,因为这支只有1万兵力的部队,牵制了波兰本土及附近友军2.5万兵力,还牵制了波希米亚国王的5万大军。拔都与速不台对这支军队在军事上的胜利并无太大期待。
公元1241年3月5日,蒙古军先锋已抵达佩斯城,并开始蹂躏附近乡野。但贝拉四世禁止匈牙利人反击,因为匈牙利军队还没有准备好。即便如此,奥地利公爵弗雷德里克的军队仍然发动攻击,并取得了小规模胜利,于是,贝拉四世被国民认为是懦弱的人。最有意思的是,取得了这场“历史性”胜利之后,弗雷德里克赶紧班师回国,以保证胜利的荣誉不被失败玷污。
4月9日,莱格尼察战役正在波兰境内开打,而此时的匈牙利正被谣言所困。不知从何处而来(很可能是蒙古人制造)的谣言说,那些在匈牙利躲避的钦察人,实际上是蒙古人的间谍。这个谣言很快便传遍了全国。结果是,就在波兰人遭到惨败的这一天,钦察人也遭到匈牙利人的袭击,其首领忽滩被刺身亡。幸存的钦察人向南逃跑,他们劫掠了匈牙利南部的乡村,屠杀了许多当地平民。
两天后,蒙古军队与匈牙利军队在绍约河正式交锋。据美国军事史学家布莱恩
[1]Saunders,J.J.,The History of the Mongol Conquests,Routledge&Kegan Paul,1971.
考证,匈牙利的兵力约为8万,主要由重装甲骑兵以及未经训练的骑兵组成,他们既没有战术知识,也没有纪律,还没有专业的指挥官。也有少量圣殿骑士团成员参与了战斗。蒙古军的兵力约为7万,除了轻骑兵和重装甲骑兵,还有投石机操作手等。[1]
其结果是,蒙古军队大胜匈牙利军队。据美国历史学家摩根·大卫考证,匈牙利军队约有4万人伤亡,而蒙古大军则仅伤亡千人。[2]
兵败之后,贝拉四世携带家眷逃往匈牙利。但是,卑鄙的弗雷德里克将他们囚禁了起来,直到贝拉答应支付大量金币,并割让三个郡给奥地利后,才将匈牙利王室成员释放。之后,贝拉四世逃往亚得里亚海东岸的特罗吉尔城堡之中。直到蒙古人撤退之后,他们才离开这个地方。
蒙古大军在绍约河战役获胜之后,占据了喀尔巴阡山脉北面的匈牙利大平原,以及特兰西瓦尼亚地区。接下来的整个夏天和秋天,他们都在攻城略地,到了冬天,他们已经攻至亚得里亚海东岸的达尔马提亚地区。匈牙利于公元1091年征服克罗地亚之后,这里便属于匈牙利的领土范围。
据乌克兰历史学家迈克尔考证,拔都将匈牙利让给其兄长斡答儿作为封地,还在这里设置了一名达鲁花赤,也就是地方军政长官,并以蒙古大汗的名义在这里铸造了钱币。[3]
公元1242年春天,当拔都接到窝阔台大汗去世的消息后,迅速率军返回了亚洲。在撤退前,他下令杀死了全部俘虏和囚犯,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东欧。据说,大约有20%到40%的匈牙利人死于战乱之中。
[1]Carey,Brian Todd,Warfare in the Medieval World,Pen&Sword Books,2007.
[2]Morgan,David,The Mongols,Blackwell Publishing,1990.
[3]Michael Prawdin,Gerard(INT)Chaliand-The Mongol empire,p.268.
为了抵御蒙古人可能发起的第二次征讨,贝拉四世重掌朝政之后,下令在全国范围大力修建堡垒。为了吸引足够的投资和人力,他赋予了犹太人和钦察人很多权利。在公元13世纪的后几十年,以及整个14世纪,匈牙利国王将大量王室土地赏赐给贵族们,惟一的条件是,他们要修建堡垒并看管好自己的防御工事。公元1286年,蒙古人果然再次征讨,这一次,坚固的城堡系统发挥了作用。在国王拉斯洛四世的指挥下,王室军队在佩斯城附近击败了蒙古大军。
不少匈牙利历史学家都认为,匈牙利人的长期抵抗,实际上拯救了西欧。但是,西欧历史学家对此并不认同。在他们看来,蒙古人之所以撤走,并非是被匈牙利人击退,而是因为窝阔台的死亡。
许多西方历史学家都认为,蒙古人之所以不愿意征讨西欧,是因为德意志各公国有稠密的人口,还因为西欧湿润的气候不利于蒙古军队的集结,增加了蒙古人拉弓的难度,另外,西欧多山的地形以及数量众多的城堡,增加了蒙古轻骑兵对抗西欧重装甲骑兵的难度。他们还认为,既然在公元9至10世纪的时候,西欧能打败马扎儿人和阿瓦尔人的轻骑兵,同样也能打败蒙古轻骑兵。
还有一些欧洲和美国的历史学家怀疑,蒙古人是不是有能力,或者说是不是想过继续征伐匈牙利西面的欧洲,因为他们觉得蒙古人缺乏继续征服西欧所需要的足够的后勤条件,比如养活战马所需要的草场。[1]
但是,英国历史学家桑德斯的看法正好相反。他认为,蒙古人征伐匈牙利的真实目的,就是为进一步攻打西欧作准备。他的理由是,既然征伐西欧的先决条件,是必须在附近找到一块草原,以满足蒙古战马的生存需要,那么,匈牙利草原正好符合这样的条件。
[1]“The Mongols in the West”,Journal of Asian History v.33 n.1,By Denis Sinor,1999.
这种分析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在入侵伊拉克和波斯之前,为了解决战马养料的问题,蒙古人攻下了阿塞拜疆平原。但桑德斯这种判断的正确性,是基于这样一个前提:蒙古人已制定了入侵西欧的计划。
但这种可能性比较低。理由是,蒙古人征伐主要基于两个目的,即复仇与劫掠。而以蒙古人的情报水平,他们应该早已知晓西欧只是一块贫瘠之地。另外,至少在征伐匈牙利之前,西欧与蒙古人并无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