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雁立即反应过来，炎帝是把他当做姬礼了——炎帝还活着——难道后土，是把他们送回了万年之前，让他们亲眼看见当年的真相？
沙雁很快想好了应对之策，故意莫名其妙地看着炎帝：“姬礼不知道陛下说的‘计划’是什么意思。”
炎帝终于瞥了一眼面色苍白全身颤抖的精卫，皱起眉头：“我不是让你杀了她吗？”
——什么？
精卫耳边宛若炸开晴天霹雳，父王……让姬礼杀了她，为什么……
透过朦胧的泪眼，炎帝那坚定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而狠狠刺进掌心的指甲更用疼痛告诉她，她不是做了一场荒谬的梦。
沙雁也愣住了，然后第一反应是把几乎崩溃的精卫紧紧搂在怀里，拍着她哭得几乎呜咽的身体，也顾不上暴露身份了，厉声问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疯了吗？”
“就是因为是亲生女儿，还是最宠爱的幺女，才是最好的棋子。”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身玄袍的男子缓缓走来，玉面含笑，却不怒自威——沙雁记得他，他在梦里见过的气势非凡的……轩辕黄帝。
黄帝瞥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炎帝面前，无奈地摇摇头：“神农，你认错人了。你的小宝贝已经被我那个逆子推入东海了。”
“是吗？”炎帝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忽然哈哈大笑，“姬轩辕，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是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女儿，毁约的是你，不是我！”
黄帝似乎很遗憾地摇摇头：“神农大哥啊，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蠢事。约定什么的，在成败面前，根本就是狗屁不如。”最后轻蔑的结尾让神农睁大了眼睛，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优雅高傲的男人也会说出这般粗俗的话语。
炎帝嗤笑：“等我打赢了你，这就有必要了，这可是个绝佳的借口，省得那些麻烦的神魔多事！”
“哼，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黄帝也回以嗤笑。
眼看二人剑拔弩张就要动手，沙雁忽然大喊：“等等，你们说的约定是什么意思！”
炎帝跟黄帝同时收起即将爆发的灵力，两双凌厉的瞳子直直向他看过来。
感受着怀中精卫痛苦万分的颤抖，沙雁心中的怒气一点一点地积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精卫也是一个牺牲品？在炎帝眼中，精卫就是一个“借口”？那在黄帝眼中，姬礼又算什么？
沙雁毫不畏惧地跟两族之主对视，一字一顿地逼问道：“你们的约定是什么？你们又把姜婧儿和姬礼，当、做、什、么？”
炎帝似乎对两人很是不屑，但是黄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番之后，忽然笑了：“好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用的是我那个逆子的身子，不过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也不妨就当多几个听众。”
“姬轩辕？”炎帝皱着眉，似有不满。
黄帝一笑：“我说大哥，反正也就一小会儿功夫，你不至于连这个都等不及吧？”
炎帝冷哼一声，在一旁的巨大鱼骨上坐下，示意黄帝自便。
黄帝优雅地伸出手，请沙雁跟精卫也坐，然后清了清嗓子，摇着扇子宛若说书一般开始讲述：
“岐山的界柱要毁了——”
“人界的界柱在岐山——”沙雁几乎是惊叫起来，却看见黄帝似笑非笑的不满神情，强忍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抱歉，您继续……”
“岐山的界柱要毁了，人族跟妖族，总得有人去祭灵吧。”
“我是不怕死的勇士啦，可惜有人是胆小鬼。”说着，黄帝昵了炎帝一眼。
精卫几乎是反射性地跳起来，泪汪汪肿的跟桃子一般的大眼睛看向炎帝：“父王，不可能，您不是那样的人！”
饶是炎帝已经硬下心肠决定把婧儿作为棋子，此时被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这般看着，心里也有些难受，不禁别过脸去，粗声粗气却底气不足地反驳：“妖族正值****之期，毒岳叛乱让妖族元气大伤，我若此时身亡，妖族必然陷入混乱，各部纷争，难以收拾。”他不是怕死，而是如北斗星君一般，责任所系，不能死。
黄帝“咳咳”两声，不满再一次被打断，看到沙雁把情绪激动的精卫揽回怀里，才继续道：“所以祭灵的只能是我。可是界柱的意思是我们俩都死，它可不是吃个半饱就满足的啊。”
“所以此次要祭的不只是我的命，还有我们人族的灵力。毕竟，对于把力量看得比命还重的妖族来说，让他们失去灵力，不如一刀子给他们一个痛快。”
沙雁脑筋飞转：“所以，条件是妖族退出大地？”若是这般想，师父提过的约书倒是合情合理了。
“妖族是信奉力量的，若是人族灵力彻底陨落，他们怎么可能不骑上来作威作福？我只能出此下策，可惜有人打算毁约，还打算把毁约的责任推到我身上。”黄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炎帝，“不过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说动我那个逆子的，让他为你卖命！”
炎帝嗤笑一声，倒没有反驳黄帝的话：“你在逐鹿把姬礼之母送去给蚩尤做人质的时候，那个傻小子就恨透你了。”
黄帝耸耸肩，倒是没有半分的惊讶或是懊悔。
所以归墟的遗诏，是炎帝打算毁约的证明？沙雁一瞬间感到怀中精卫的身体僵住了，其实，在黄帝说出真相的同时，他的心也被揪住了。
半晌，沙雁才听到自己微弱到可笑的声音：“……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
黄帝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你说神界和魔界各有地盘，彼此相隔那么远，为什么还不能和平共处？何况，我们可是共用一片土地的啊。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吧，一块肉，只有那么大，我们都想吃，都想多吃些——怎么办呢？只有去争、去抢、去夺。”
“你们曾今义结金兰，是兄弟啊……”沙雁的声音越发微不可闻。
黄帝的笑容中多了一抹苦涩：“是啊，可惜我背负的是整个人族，神农亦然。站到我们这个位置，个人的恩怨情感都不算什么了——是不是啊神农？我可真没想到，你连婧儿都舍得，若不是知你若我，我还真以为你是真心诚意地定下媾和之盟的。”
炎帝终于站起身来，没好气地吼道：“他们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还不快点解决！”
“解决？”沙雁心中一紧，几乎就在他抽出无尘的一刹那，黄帝玄色长袍的袖中飞出一只土龙，张着血盆大口撞上沙雁的结界。
“轰！”结界震荡，连带着自己的心房也震颤了一下，沙雁猛的咳出一口鲜血，心道这具才换得身子不会这么快又要报废了吧。
“呵，可比我那逆子强多了。”黄帝半是惊愕半是惋惜，忽然转向炎帝，“我说神农，你不会就这么看着吧，想让我灵力耗尽？不带这么不光彩的啊！”
炎帝冷笑：“连两个后辈都解决不了的你，会让我用不光彩的手段才能赢？”说着从藤甲下抽出了太阳神杖，强大的灵力在再红宝石般的顶端汇聚。
沙雁一手抱着精卫，一手以无尘支撑结界，溢着血丝的嘴唇不断颤抖：“炎帝……她是你的女儿啊，你不至于……真的要亲手杀了她吧……”
对上精卫那几乎是绝望的目光，炎帝握着权杖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但是那份犹豫并未到达心底：“哼，你们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留不得！”
炎帝太阳般的灵力破空而来，沙雁一瞬间抱紧精卫转过身子将结界完全笼罩在精卫的周身——既然必败，那至少要保住这只小鸟儿——
恍惚间听到黄帝的赞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