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琴声
芙蕖心口一痛，急忙上前搀扶着司徒谦，轻轻用手掠开他凌乱的发丝，眼神充满了怜惜。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赶忙退开，低头道：“属下越规了。”
司徒谦将手帕一握，努力地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无事，你还是先退下吧，别让他人起疑。”
“是。”芙蕖淡淡道，心中的担忧却并没有减少，转身离去，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司徒谦转头望向窗外，眼睛里充满了悲凉无奈。
我的时间这么快就要到了吗？出乎我的意料啊。很多事都并未做完呢，看来，该抓紧脚步了。
手心不留神地一松，手中的手帕轻轻滑落，一下瘫软在地上，雪白手帕中的红色血迹绽开一朵美丽的修罗之花。
“没想到王府还有这等雅致之景。”虞夕颜一双美目微微笑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前方行走的司徒逸。
渐渐停下脚步，含着温柔的笑意转过头来，衣袂飘飞，“那是自然，王府景致怎能不让王妃满意？”
虞夕颜并不回答，只是瞥开视线淡淡笑着。
仿佛是触电般的一刹那，抱着古琴的一双骨节分明之手用力将琴弦压紧。
淡淡略过墨玉的双手，但笑不语，声音如春风般沁人心脾，“本王就先带大家去休息的地方，跟本王来吧。”
一转身，白衣飘渺，举步向前，朝那亭台楼阁而去。
秋风轻轻吹来，只是过了一个花苑，转眼一看，面前镶着一片偌大的荷塘，荷塘中已经枯萎的荷花枝干无力地低垂着，弥漫了整个荷塘，荷塘旁的一叶小舟，停在对岸的下水阶梯旁轻轻摇曳，再往荷塘那边看去，便是两层高的亭台，亭台之后隐隐约约可看出依然有大片水域，之上一道长长的水榭长廊。
这时，亭台之上，突然出现一抹粉红的身影，看见下边的人之后，急急忙忙蹦跳几下，招几下手，又急忙转身离去。
翳翳水眸如流光微转，唇边勾起一个荡人心神的微笑，带着些许玩味的兴趣看向司徒逸依旧淡笑的眸子，“王爷，原来阁中有红颜啊。”
司徒逸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只是含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远方急急忙忙跑过来的素嫣，眼中闪过一丝神秘。
只见素嫣含着笑提着裙角跑来，只是将视线放在了司徒逸身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唇边满是甜蜜。由于奔跑而析出的滴滴汗珠，点缀着她明亮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王爷！”素嫣一下冲到了司徒逸的怀里，淘气地蹭了蹭，“王爷，这次出门怎么这么久啊，素嫣在府中很无聊呢。”享受地闭着眼，唇边勾起一抹深深的笑容。
司徒逸勾唇一笑，冷静地看了看虞夕颜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轻声说道：“素嫣，赶快来拜见沐王妃吧。”
素嫣甜蜜的笑容顿时一僵，如水的眸子轻轻张开，宛如振翅蝴蝶，骨子里有着一副柔情。
不动声色地从司徒逸怀里窜出，慢慢地抬起步子走向虞夕颜，眼睛里的惊讶确是清晰可见，随后，一抹惊讶的笑容出现：“呀，这就是虞姐姐啊，长得真是漂亮呢！”
虞夕颜勾起笑容看着她，眸子里流动着和蔼亲切的色泽。
随后素嫣看向虞夕颜的身旁，又是一惊：“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帅哥哥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长得也这么好看？”素嫣一下窜到了墨玉的跟前，对上他蒙着雾的双眸，喜上眉梢，“呀呀，原来帅哥哥的眼睛这么好看，像黑珍珠一样！”
墨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随后撇开了视线。无意识地将视线放在了虞夕颜的身上，又是一惊，急忙看向远处的美景，让自己平静下来。
素嫣奇怪地眨着她忽闪忽闪的眼睛，正当她想要再次说话时，司徒逸开了口，“好了，诸位，往这边走吧。”
虞夕颜淡淡看了素嫣一眼，擦过她的肩头离去。随后，大家也一同往远处走去。
只留下素嫣一个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边的笑容淡了下来，沉稳的眸子似在捕捉些什么。
司徒逸，到底在想什么？
“小姐小姐！”这时，远处跑来了一个穿水红衣裳的女子，像是府中的丫鬟。
素嫣俏眉一瞥，冷静地看着她向自己跑来，“何事。”
丫鬟这才停在了素嫣面前，喘了几口气，带着些许疑惑的神色说道：“小姐，您叫奴婢去媚姐姐那里拿那副刺绣，奴婢刚刚去才发现……才发现……”丫鬟说到这里，眼神里有些怯意，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素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声音顿时犀利了些，“发现了什么。”
丫鬟一愣，于是鼓鼓气照实说了，“奴婢发现，含香园里的二十多个姐姐们全都不见了，房里也找过了，就是没有人影。问过了府中的守卫，也都说这几月一来都没有见过那些姐姐，怎么就突然人间蒸发了呢……”
素嫣眸子微微转动，眼中的疑惑令她分外冷静。这几月都是在自己的阁楼之中，也没有去找那些姐姐，这几日才想起，媚姐姐答应给自己绣的牡丹图该是差不多了，这才让丫鬟去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王爷知道吗。”素嫣突然问道。
丫鬟摇了摇头，“王爷刚回来，还没有向他说起。”
素嫣点点头，“好，那你就当做什么时都没有发生过，干你的活去吧。”
丫鬟虽是感觉奇怪，但还是点点头，退下了。
素嫣眸子一深，转身往司徒逸消失的方向走去。
“司徒逸，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虞夕颜挑挑眉，停下脚步看着前面行走着的司徒逸。
司徒逸勾起笑容，微微回头，亮如星辰的双眼令虞夕颜倒吸一口气，“夕颜，说过很多遍了呢，要叫我王爷，或者……”司徒逸坏笑一声，缓缓走了过来，迷惑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虞夕颜，“叫我夫君，也不错。”
脸莫名地一红，急忙推开司徒逸，背过身去对着司徒逸，红扑扑的脸这才渐渐消退。神色恢复镇定，再次转过身去时，却看见司徒逸一脸的看戏之情。
勾起笑容，定定地看向司徒逸，“别想因此转移话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司徒逸轻轻笑着，仿佛春风一样令人看着浑身舒适了起来，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自然是王妃下榻之所。”
下榻？王妃？等一下……
“司徒逸，你……总之，我要和大家一起住在含霜园。”虞夕颜急急说完，转身便要走。
司徒逸的唇边扬起一丝怪笑，却又在说话的瞬间恢复淡然，“听说王妃在屏瑟有一个组织，可厉害了……”意味深长地挑起自信的笑容，等待着虞夕颜回到他的身边。
不出所料，虞夕颜渐渐停下了步子，回眸一笑，“不愧是会射飞镖的沐王爷。”
在司徒逸看来，这个笑容却丝毫不存在暖意，他流转视线，唇边的一抹笑容依然耀眼动人，“本王可先说明，那飞镖可不是本王射的，至少……不是亲手。”一双幽深的双眼直直看向虞夕颜，眼底含着笑意。
虞夕颜撇撇嘴，不再理会司徒逸，径直向前走去，带着些许不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快些走吧，怎么还没到，真是……”
唇边勾起深沉的笑，眼神犀利地似乎要将虞夕颜整个看穿，却只是一瞬间，脚步便不急不躁地跟了上去。
他却没有听见，虞夕颜一边走，一边幽幽地轻声骂着：“死狐狸，死狐狸，死狐狸……”
夜，已深。
虞夕颜呆呆地坐在桌前，双手撑着她洁白的下巴，一双美丽的双眸若纠若结地看着她眼前的一张金纹边的大床，还时不时地提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自从司徒逸说他们要共处一室的时候，虞夕颜彻底崩溃了。她是谁，她虽然名义上嫁给了他，但是那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就二哥才迫不得已的，现在却真的变成这样，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话说回来，要不是司徒逸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但是在外人眼里看来，王爷与王妃共处一室，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啊。可是，心里面就是不服气……
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这么艰难的事，想要先溜，可是含霜园里面的他们怎么办……
对了，司徒逸说有点事出去一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如先出去四下看看，熟悉熟悉环境再说。
想到这里，虞夕颜毅然站起身来，轻轻打开了房门。温柔的月光从门缝里溜进，泻了一地。
走着走着，仿佛这府中的景色都是看过，但却有感觉变化多端，不知走了多久，就连自己的影子都快要被月光吞没的时候，虞夕颜突然发现，她迷路了。
也对，这毕竟不像是在家中，家中就算再大，也不会有这王府半成。罢了，还是找个丫鬟问问回去的路吧。
一转身，却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一片竹林，竹林稀稀落落，微微闪烁着温馨的光芒。
那是……哪里？
虞夕颜抿抿嘴，轻轻抬起脚步向竹林走去。
厅堂内，点缀着十几盏连续的灯笼，将整个富丽堂皇的厅堂瞬间照亮。
上位坐着的司徒逸，一脸淡笑。
“很好，派人继续跟踪，如若发现他进入虞州城，立即令人通知本王。”司徒逸勾唇笑着，眼中却如波涛汹涌，一浪一浪地击打着他充满诱惑力的眼瞳。
跪在他脚边的黑衣人应声，便随着司徒逸摆手的动作退下了。
她记得这里，这里是……这里不就是墨玉他们所居住的含霜园？没想到，不知不觉走到这儿来了。
唇边漾起一丝温暖的笑容，轻轻推开那竹门走了进去。
推开轻掩的竹门，入目的是一片黑漆漆的竹林，只见这竹林分别通往两边，想要往深处看清楚，却依旧是一片模糊。
正想着如何选择去路，右边竹林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阵缠绵绕耳的琴声。
虞夕颜一愣，她显然是再熟悉不过，这分明就是墨玉的琴声，那，他是在那边了？可是，这么晚了去找他好吗……
修长的双眉紧紧揪着，亮如星辰的双眼此刻也闪烁着丝丝光亮，仔细想想，还是迈开了步子，朝着右边那一片竹林走去。
而此刻，左边竹林走出一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静静看着虞夕颜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感叹。
阁主，墨玉公子对您的付出，我们都看得见，所以……不要辜负他。
“风兮霜兮，狭眼以望，若掩目兮，促耳而惶。
繁若明月，游之春雪，赠尔蒹葭，弯月泄光。
肤胜凝脂，红唇轻扬，墨色翳翳，若即若离。
奈何怜兮，惆怅暗香，彻倾心兮，亭榭始往！“一声声如断肠诉说，一曲曲似悲惋苍茫，一字字从墨玉口中旋转而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回忆起日前的点点滴滴，又念起今日她与司徒逸那般，心中宛如被刀子一道一道割开，血流不止。
可是又能如何，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她早已经忘了自己，她不再记得那一切，她不再愿意想起……是自己伤透了她，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求她的原谅？她如今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归宿，而自己，只需要看着她幸福……这样就好……
一声声梗咽压在心中，想要倾诉，如同洪水一般决堤，但是绝不可以。自己只是希望能够守护着他，哪怕她只是认为我在等着其他人，这都无所谓……只要她平安就好……
一双墨色双瞳紧紧闭起，泪水再次泛滥眼眶，渐渐停下手下的弦音，轻轻听着自己呼吸的声音，竟觉得格外陌生。何时起，自己已完全变样？
虞夕颜从窗外看着屋内昏黄的烛光，放在门上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轻轻用袖拭去眼角的泪水，深深地看了一眼窗纸上朦胧的人影，毅然转身离开了。
她带来的清新香味，却久久不曾散去……
回到房内，心中依然萦绕着那丝丝入耳的琴声，还有墨玉那如同弦音一般美妙的歌喉所吟唱出的那楚辞，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知道，他手下弹的，正是《鸳鸯结》，而他吟唱的，应该就是这首曲的词了吧。
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见这绝唱，真是……
轻轻苦笑，刹那却听见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朝着这儿走来，虞夕颜眼神一凛，随即站起身来，一个转身躲在了屏风之后，淡绿的衣袂在空中飞舞盘旋。
胸前的一两缕秀发耷拉着，她却顾不得这么多，眼睛里闪烁着谨慎的光芒，板着脸冷冷地看着房门。
房门轻轻被打开，泄了一地的月光悄悄被一个人的身影所遮掩，之后缓缓将门关上，把月光关在了门外。
粉色的裙角在摆动着，从屏风只是可以朦胧地看见那粉色似是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迈开脚步走向书桌前，弯下身子在书桌上寻找着什么，之后慌慌忙忙地跑到门边，打开门离开了。
这样虞夕颜才走了出来，觉得奇怪，便走向书桌，瞥上书桌上摆着的那幅画，眉毛一跳。
这画上的不就是自己吗？
轻轻用手抚上那画上的人儿，眼角渐渐柔和了起来，喃喃念着：“司徒逸的画功还不错……”
虞夕颜勾起一个笑容，正当她想要转身离开时，却发现桌上少了一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