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含血
指下乐声如歌如诉,如泣如苦,娓娓道来,竟令人心头一片凉意!乐声与月色相容,总感觉今日的月色更加凄凉起来,令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刹那,墨玉如玉的面颊上,流过一丝透明的痕迹。
而这时,所有人皆是停止了打斗,不自觉地,眼角流出一滴泪珠,这是怎么回事?
觉翼大手一挥,将面上泪水擦干,抬首看着山坡上迎风而坐的墨玉,只觉得看到了谪仙一般,原以为墨玉只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无趣之人,没想到这墨玉竟能奏出这种动人心坎的乐曲,他,真是小瞧墨玉了。
墨玉的身影在山坡下的人看来,仿佛与月同高,他将自己的灵魂嵌入缺月,弹奏出如此优美到伤感的乐曲,这是什么曲子?
树林深处,虞夕颜应声而停,静静听着,眼角不自觉流下泪滴,轻声念道:“《鸳鸯结》。”
而山坡这头,墨玉只是一曲便停止了所有的杀戮,他缓缓睁开眼,眼睛里依旧蒙着厚厚的云雾,但却依旧透露出难以察觉的悲痛,这种悲痛,几乎要成为他的本能,每天只要看见虞夕颜,心中的伤疤便裂开一分。
《鸳鸯结》只是一首普通的曲子,而弹奏者只有注入自己的灵魂,才能令其震撼人心。而不同的心情则可以弹奏出不同的乐声,这也就是之所以上次他弹《鸳鸯结》而被夕颜说没有感情,因为根本就并未注入感情,只是在当做一次练习而已。当夕颜说出那句话时,墨玉沉默了,是因为他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而她却说“没有感情”,该是开心呢,还是痛苦。
而这次,不愿再看见这种杀戮,为何不能停止杀戮?为何不能好好相处?世间的功名利禄真的有如此重要吗?带着悲天悯人的心情,弹奏着,可是又突然想起她的笑脸,她曾说过,“要怀着包容的心对待每一个人”,于是,这种心中的痛楚最终彻底崩裂,心中的愁苦尽数表现在曲子中。
趁着这个时候,倾兰急忙收拾起心情,一个转身,将思想已经凝固的众黑衣人点了穴道。
倾兰朝着觉翼微微点头,示意觉翼去寻找王爷,而她在这里照看这些黑衣人。
觉翼即刻领会,将剑在空中一挥,便准确无误地落入剑鞘中。一个飞身,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倾兰抬起头,看着高处的墨玉,心中不禁升起一份同情之心。阁主已经忘了他,并且与王爷成亲,所以才会这般愁苦吗?
心中依然停留着刚刚弹奏的愁苦,微微眨眼,一滴泪水再次滑落,不禁为墨玉感到惋惜。
阁主,你为何就是不能想起他呢?
司徒逸凤眼微微眯起,细细观察着虞夕颜失落的神色,嘴角掠起自信的笑容,缓缓走上前,停在虞夕颜身旁,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不继续向前走?”
司徒逸淡然的笑容令虞夕颜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司徒逸,连泪水都没来得及擦干,眼睛闪过一丝坚决,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去,不再回头。
刚走没几步,便看见高处一袭黑影出现,在月光之下高高如许,但似是两人交叠的身影。
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名黑衣女子将长剑抵于青儿的脖上,青儿一脸挣扎,可是武器并未在身。
虞夕颜一皱眉,看来,青儿也被捉住了,但青儿的武功并不弱,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被捉住?
来不及细想,虞夕颜聪明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冲着上方喊道:“这位姑娘,这是作何?”
蒙面的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冷眼扫过虞夕颜,将视线停在了司徒逸那张蕴含笑意的脸上,“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知道自己的二十人全部被擒住之时,心中不由得一顿气愤,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二十人,居然被轻易打败,甚至还没有完成任务!思索一番,只有自己出手,偏偏又在这时,碰见了树林里丢了魂一般的女子,便捉过来做了要挟,没想到还真是捉对了。但问题是,怎么样才能不被沐王爷看出是三皇子的命令?
虞夕颜美颜一沉,现在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要不然会把青儿给害了的,先看看她想怎么样再说。
“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你们的钱挺多的吧,盯了你们许久了,连这个丫鬟都打扮得不俗,看来,你们都是大户人家?”黑衣女子挑挑眉,架在青儿脖子上的长剑轻轻颠了颠。
“是又如何?这位姑娘,有话好说,伤了人可就不好。”这时,司徒逸走上前来,飘逸的衣角微微吹起,俊颜依然含着温柔的笑意。
黑衣女子眸子流过一丝精光,上钩了。
“我们也只是要些钱而已,既然有话好说,那……我看这个丫鬟也并不值钱,要不然,一人换一人吧,如何?”
一人换一人?虞夕颜低头想着,这个黑衣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来劫财的,可是单单只是劫财的人,身手会有如此厉害?难道他们是另有所谋?
正想到一半,司徒逸微微笑着,看着虞夕颜纠结的样子,依旧没有失去嘴边的一抹笑意,随后一甩头,看向黑衣女子,凤眼流转着动人的俊逸,“好,就如你所说。”
黑衣女子一听,似乎是笑了起来,“那便好,我看你也比这个丫头值钱多了。那你上来,我这就把这个丫头放了。”
司徒逸淡淡点头,一拂袖,便走了上去。
此刻,虞夕颜正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她心里想要救青儿,也不希望司徒逸冒险,可是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拉住他?
黑衣女子淡定看着司徒逸走了上来,眼睛里却有一丝难以隐藏的兴奋,终于,终于可以完成三皇子的任务了!
却在司徒逸离黑衣女子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司徒逸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来一双充满智慧和诱惑力的双眼看着黑衣女子,“万一你捉了我,却又不放人,那又如何?”
黑衣女子倒吸一口气,好一个聪明绝顶的二皇子,果然谨慎。只是瞬间,便恢复冷静,“那你想如何?”与二皇子交涉,万万不可马虎大意。
司徒逸眼睛转了一转,随后掠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先放了她,我再被你捉住,你也不必担心,因为我并不会武。”微微将余光撇向虞夕颜,嘴角的笑意难以掩盖。
虞夕颜一愣,他究竟想干什么?
黑衣女子低头思索,罢了,反正她的目的只有二皇子,只要他受伤了便可,而也就不用管其他人,更何况他并不会武功,自然也就逃不掉。
这么一想,便答应了下来:“好,那我放了她,你过来。”
司徒逸含笑点点头。
虞夕颜低头思索,司徒逸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他真的想去当人质?不可能,他这般的人怎么会愿意?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眸子一亮,就在黑衣女子将青儿一把推开然后捉住司徒逸的时候,虞夕颜大喊一声:“王爷不可!”
虞夕颜冷下眼来观察着黑衣女子的反应,随即嘴角勾起笑容。原来,这个女子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并未惊讶!
这时,一个黑影飞了过来,在黑衣女子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一下打下黑衣女子手中的长剑,黑衣女子一下翻倒在地。
也只是刹那,一个黑影便定在了司徒逸的身旁,轻轻跪下:“王爷,属下来晚了。”
司徒逸依旧淡淡笑着,低首瞥了瞥被打翻在地的黑衣女子,轻轻吐出二字:“无事。”
转身盯着地上的黑衣女子,面纱已被掀开一半,却被她急忙捂上,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司徒逸那张淡笑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代替别人去死都可以笑得出来?他真的不怕死吗?
“说吧,是谁派你来刺杀本王的?”嘴角的笑意依旧放荡,双手背在身后,似是谈笑风生一般,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芙蕖顿时萌生起一阵寒意,垂下眼帘,还好并未被他看出是三皇子指示,这件事便还有挽回的余地。
冷冷对上司徒逸那双令所有女子为之神魂颠倒的眸子,轻蔑骄傲道:“不说又如何?”
刹那,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顿时指向了芙蕖的鼻尖,觉翼沉声道:“你敢!”
芙蕖一沉声,冷静淡定地对上觉翼愤怒的双眸,毫不畏惧。
司徒逸凤眼微眯,一个微笑,便伸出手去将觉翼的长剑放下。
也只是瞬间,在接收到芙蕖充满恨意的眸子时,芙蕖的身影便消失在树林,也消失在觉翼的剑下。
觉翼眸子闪过一丝不解,直直地看着司徒逸充满笑意的面颊。
“让她回去好了,看看司徒谦还打算玩些什么。”
虞夕颜一愣,原来他早已知晓?他既已知晓,又为何故意装作不知来骗那黑衣女子?
眸子上闪过一丝精光,嘴唇勾起笑容。
司徒逸,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看来,你果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看着司徒逸飘逸笑容的侧面,才突然想起一旁跌坐在地的青儿。缓缓走了过去,伸出柔荑,对着青儿微笑。
青儿缓缓抬起头,虞夕颜这才知道,青儿的情况有多糟糕。
只见她一脸惨白,唯一灵动的双眼如今也已经放空,眸子里除了灰色,再无其他。而从眸子中不断涌出的,是她不尽的泪水,虽不知是为何,却感觉她此刻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般。嘴唇紧紧抿着,以至于已经干裂而出了丝丝血迹。
她就这么抬头看着虞夕颜,仿佛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过路人,眼睛里什么感情也没有。
“青儿……怎么了?”虞夕颜顿顿,轻轻问道。她并不认为青儿是由于过度惊吓而变成这样,青儿武功原本就好,可是为何又会被那个身手并不是特别突出的黑衣女子所捉住?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青儿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她失魂落魄。
“夕……夕颜,我……我……”青儿就这么抓着虞夕颜,无力地将头垂下,不断地哭泣着,撕心裂肺的啜泣声令虞夕颜的目光温柔了起来,她轻轻将青儿抱入怀中,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
看见这一幕的司徒逸,凤眼渐渐眯起,傲慢的双瞳闪烁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日后。
一辆金色流苏大马车停在了沐王府大门前,驾车的觉翼一个轻身跳下马车,恭敬地打开了镶嵌这金色纹边的车门,站在一边不语。
只是一个眼神,便让王府门边的两个家丁赶了过来,毕恭毕敬地低着头,似是有些敬畏,脸上也完全没有了那种谄笑。
一个弯身,司徒逸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袭白衣让大家顿感清新淡雅。再加上他三千青丝梳起,衣袂飘飞,如玉的面观上镶嵌着星辰般的双眼,温柔似水,颀长的身躯站在那块土地,顿时让所有人黯然失色。
只见司徒逸微微一笑,含情脉脉的双眼顿时生出一种颠倒众生的美感,微微撇头望向两位家丁,“把马车从后门牵进去吧。”
突如其来的天籁之音让两位家丁一颤,情急之下急忙点头,两张脸皆是低着,看不见此刻早已红透的双颊。
虽然知道王爷生得俊,但每次一见到王爷都止不住像姑娘一样红透双颊,难道王爷的魅力真的这么大吗?
车内的人早已一一跳了下来。虞夕颜勾起淡淡的笑容看着两个家丁,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而墨玉则是站在后方呆呆地望着虞夕颜那飘逸的淡绿身影,片刻才收回目光去,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琴。倾兰则袖中的长萧紧紧握着不放,脸上却淡然一片,眸子里不含任何色彩,右手轻轻握着青儿冰冷的手,缓缓传递着温暖。
“那,我们进去吧。”司徒逸微微笑着,大步跨过门槛,潇洒地走了进去。
于是,大家跟了进去。觉翼却停住了,在两位家丁边上耳语几句,片刻,两位家丁的头猛然抬起,呆呆地望向那消失在门边的一抹淡绿。
觉翼没有理会家丁眼中的惊讶,只是大步跟了上去,一袭深黑也消失了。
皇宫一处。
“哦,是吗。”司徒谦微微眯着眼,分不清在想些什么,他轻轻端起桌上深色的汤药,送到口边。
芙蕖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司徒谦的表情,却还没有看清,又将头低了下去,“是属下不力,请三皇子惩罚。”
司徒谦轻轻将头转向开着的窗子,透过窗子,可以看见那一片幽深的竹林,不着痕迹的话缓缓传出,“芙蕖,你先起来吧。”
芙蕖一愣,皱着眉头缓缓起身,低首,心中却还是知晓皇子的担心和失落,于是急忙开口道:“三皇子,不过属下想,沐王爷是没有发现是您在幕后指使的。”
司徒谦目光突然一转,直直看向芙蕖,眼神里含着淡淡光芒。
这样一来,芙蕖便仔细将那天的事情说明,静静等待着司徒谦的话语。心跳不断地加快着。
微风拂来,温柔的风吹拂着司徒谦的侧面,将其发丝吹乱,他轻轻闭着眼,任由他的青丝在面上流动,突然流露出一种沧桑的美感。原本憔悴的容颜在此刻更单薄地如同一张白纸,日渐消瘦的他面部的棱角日益浮现。
“此时万不可莽撞大意,这件事要让他知道,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迟早会找到我这儿来的……咳咳……”司徒谦突然用手上的手帕捂住嘴巴,用力地咳了几声,苍白的面容更加如同死灰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