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航看着臂弯里那个轻飘飘的女孩,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要是她离开自己了怎么办?要是她难过地不愿意面对接下来的事实怎么办?要是孩子没了,她会不会想不开?她很倔,倔得不可收拾。他怕了,怕莫依落就此离开自己了。
路远航跑到车子旁,将莫依落放在副驾驶上,系了安全带,就用最快的速度向医院冲了去……
“血,是血……”顾太太看着莫依落离开时裙子上沾的血,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害她流产了,嘴里默默念着“血”,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沈夏珞跌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她,便跑开了……面容带着惊恐,带着害怕,带着……或许是愧疚吧……
“还是没有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顾言期或许这辈子都会恨自己的吧……”沈夏珞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神停顿在路上的那一滩泊泊血迹上,痴痴的笑了。这笑容,那么绝望,那么悲伤。周身充满了悲伤的气场,你看,连路旁的合欢树的叶子都在坠落,以悲伤的速度坠落。
医院。
“医生,医生!”路远航抱着莫依落在妇产科医院的走廊里一路疯跑,他要找医生,一个能救莫依落的医生。脸上充斥紧张和焦急的情绪。而莫依落早已疼地昏了过去,平静地靠在路远航的胸口,脸上一片祥和。或许,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个长的像顾言期一样温柔的男孩……
如果有一个男人能这样焦急得抱着你疯跑,不管因为你流产,还是发高烧,还是别的什么病,一路疯跑,疯狂地喊着医生,不顾一切地想要救你的命,就嫁给他吧!不管长的美与丑,还是自己喜欢不喜欢,都嫁给他吧。因为,他爱你,心底善良,这就够了。过多的贪念,只会让你越来越惧怕婚姻或是爱情。
“谁是病人的家属?家属来签字!速度,再迟一会儿就会有生命危险了。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出来喊着。
“保大人,请医生一定尽力,倘若救活了她,我一定有重谢!”路远航郑重地在家属那一栏签下了他的名字,随后又真挚地看着医生说道。
“好,我们一定尽力!谢谢的话待会再说吧!”医生转身快步走进了手术室。虽然搁着口罩,但是还是可以看的出,情况不容乐观。渐渐地,路远航的额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要莫依落出事,他要保住莫依落,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以外,莫依落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好不容易追到了她,自己好几年的暗恋她的感情没有白费,倘若莫依落真的出了事的话,自己的那个心脏恐怕都要随着莫依落离开了。好不容易莫依落将手放在自己胸口,让自己保护她,照顾她,他不要再失去她了,一刻钟,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
路远航的指甲渐渐地嵌入那个温柔的牵过莫依落的手掌里。紧张,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起向他袭来,他第一次想要哭了,他觉得自己懦弱,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明明应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的阿!
路远航将手掌覆在了双眼上,似乎,可以看到莫依落和自己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候,和她告白的时候,那个家伙明明还会脸红……
手术门突然打开了,路远航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冲到一个护士面前,抓着她的胳膊就是疯狂地问手术怎么样,大人有没有保住之类的。
这个女护士咳嗽了声,说道:“医生说要你进去给孕妇打气,现在跟我去换衣服。”转身,离开。路远航只是听到女护士让他跟着她,没有多想,就径直跟着女护士向消毒室走去……
砰……
肉体撞击重物的声音。
是顾太太,顾太太在马路上不看红绿灯疯狂地跑着,笑着,又好似哭着,直到被车子撞到的那一刻,才恢复平静。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她自己的思想在转动。顾太太躺在地面,眼睛睁的大大地看着这个颠倒的世界,她笑了,笑地那么张扬。
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神色紧张地看着前面躺着的女人,有无奈,有惊慌。“真TM倒霉,大中午赶着回家吃饭,却碰到这么个不要命的疯子!”司机骂骂咧咧地给120打电话,希望120的人快点来,他可不想摊上命案什么的。
“喂,你怎么样,有事没事?”司机弯下腰推了推顾太太。
可是顾太太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前面的路面一个劲儿地笑,将司机看的慎地慌。司机在心里怨念着,不会是碰到精神病了吧?!
司机转圈看了看顾太太的周身,貌似腿受伤了,这样的话,会不会让自己赔钱?司机担心着,生怕碰到传说中的碰瓷儿,这样的话,按他的家庭情况来看,就算砸锅买铁也赔不起。毕竟他只是个跑出租的,能有几个积蓄。
不一会儿,120来了,迅速将伤员抬上了车,司机也跟着上了车,随后给朋友打了个电话麻烦朋友帮自己把车开回公司交一下车。顺便再为自己请一下假。
沈夏珞蜷缩在合欢树下,抱着自己的腿哭地昏天黑地,她绝望了。泪水将她脸颊上那个火辣辣地疼的手指印刺激地更加地疼痛,可是她却体会不到疼这种感觉了。神经早已麻木了,体会不到疼,也体会不到冷。因为,疼已经到骨子里的深处了,冷也冷透全身了。倘若还疼,还冷的话,只能证明,一切还不够。而现在的自己,都体会不到了,是不是心死了,爱死了,灵魂抑或肉体死了?……
“回家吧,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伤口是会结疤的。”一个声音在沈夏珞的心底响起,似乎,有个上帝在指引这个可怜的沈夏珞。沈夏珞木讷地站起身来,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沈夏珞后悔了,后悔约莫依落出来了。昨晚顾言期明明回来过,还说自己的饭菜做的好吃,还把自己抱到卧室去睡,还帮自己掖好了被子,顾言期已经开始注意自己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为什么自己还要来找莫依落?搞到现在,如果莫依落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的话,一切的努力全都泡汤了。
沈夏珞拽着越发沉重的身体和脑子慢慢向前走去,现在她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路远航换上了衣服后,跟着护士向手术室走去。
“落落,你怎么样了,挺住阿!我在,你的远航在!落落,我爱你,很爱很爱,一定要坚强好么?答应我,那个倔强的莫依落哪里去了?加油,我知道你行的!”路远航刚走进手术室就听到莫依落叫的凄惨的声音。
他迅速跑到莫依落身边,看着那副痛苦的脸庞,突然心里一阵难受。他将莫依落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想要给莫依落一寸安心。
“远航,我怕,我怕下不了手术台。我爱你,我一直爱的都是你!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莫依落忍着痛努力说着一段迟来的告白,她怕再也没机会说了。一阵疼痛袭来,她下意识地死命地抓着路远航的手,将路远航的手立刻就掐的血淋淋地。
顾言期忍着疼,面带微笑地安慰莫依落,“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放心吧!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宝宝的,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再也不会。”顾言期忍着泪,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莫依落的头发,或许,这样会让她好过一点,乐观一点……
医生看着莫依落的胎儿已经成型,也有了早产的迹象,就索性开始正常引产,可是孕妇内心的恐惧感实在太强大了,导致又出现了难产的迹象,所以这才想到要家属陪同,希望这样可以让孕妇情绪稳定一点,生产地顺利一点。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
路远航的安慰起了还算不错的作用,莫依落渐渐地用起了力。很久很久,她似乎看到了一抹阳光照在她的脸庞,而阳光中,隐约还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看着她微笑。
“请微笑,生活是美好的。”那个老人说罢便消失了。扭头,路远航正在旁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或许应该庆幸,庆幸自己得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爱情,抑或是,归人。
“生出来了。”隐隐约约听到医生说了这么句话,莫依落便不堪乏力,昏昏沉沉地在手术台上睡了过去,面带微笑的。她的孩子,还是出世了。
路远航听到医生说生出来了的时候,慢慢地吐了口气,心底的大石头落了地。
可是当他抬头看到莫依落的脸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阵恐慌,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医生,医生,大人怎么晕过去了?医生!”随后他开始喊着医生,医生走过来看到莫依落微笑的脸庞,又把了把脉,“脉象很平稳,没事,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放心吧!是个儿子。恭喜阿!”医生看着路远航,向他祝贺道。而孩子已经被送到培育室了。因为还不足月。
路远航这才放了心。抚摸着莫依落那被汗水湿透的长发,突然间,有种感觉。想要一辈子将她放在自己手心里,不让外界的俗事打扰,不被污浊的东西沾染,就这样,让她安静纯洁地存在于自己的世界。
“顾言期么?这里是市医院,你来一下,你的母亲出了车祸。”一个打着官腔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响起。
顾言期正在乘电梯往六楼赶。可是听到电话里的这些话的时候,他彻底懵了,想着要尽快赶去医院。打电话将一个不算太重要的会取消了。沈夏珞也失去了踪影。会议只好取消掉了。
到了医院,医生告诉他,他母亲的情况不容乐观,因为,不仅仅是腿部受伤,而且脊柱出现了问题,就算醒来了,也有可能会出现瘫痪的危险。
此刻顾言期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在努力搜寻自己认识的医生,看有没有能帮到自己的。
医院,是个充满悲伤的死亡和欢喜的出生的地方。所以人最后都会送走最亲爱的人,或是迎来最重要的人。其实医院是世界上最纠结的地方。
每家医院的走廊都会有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阳光会在每天的早晨太阳初升的时候打在淡蓝色的墙壁上,变成明亮的暖蓝色。病床也会被阳光青睐,晒的暖暖地。窗台上摆着一个白色的花瓶,花瓶里插满了各色的鲜花,让整个病房顿时有了些许的生机。临床位是个小女孩,截肢,安装假肢的地方有些溃烂,来医院治那些溃烂的部位。现在正带着耳机听音乐,脸上微微带着一些阴郁。
顾太太躺在床上,身体裹了许多纱布,整个人看起来那种张牙舞爪的气势消失殆尽,俨然一副没了生机的老太太。顾言期将他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虽然这个女人平时叽叽喳喳地,老是唠叨自己,但是现在看到她躺在这里,心里还是一阵难过,毕竟,她还是他的妈妈。
梦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小孩子在一片金黄色中的麦浪中奔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挥着手冲莫依落微笑。“等等妈妈,临树,别跑那么快,等等妈妈啊!”莫依落拼命地追着前面跑着的小孩。
“妈妈,你再追不上我,我就走咯!”那个被莫依落唤作临树的小孩子一脸难过的表情远远地看着莫依落,忧伤地说道。
明明很近的啊!可是为什么就走不过去呢?莫依落伸手去抓临树,希望可以把那个小家伙揽在自己的怀里。一次一次的向前迈步,可是路一次一次地增长,直到临树带着落寞的神色变成金色的沙粒随着麦穗在空中摇曳,然后再翻然不见。莫依落的精神支柱就这样轰然倒塌,整个人全部瘫软在地。
一阵风吹过,将她带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隐约又听到有人在耳边唤着自己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努力寻找这种声音,希望这个声音的主人可以给自己带来最后的一丝希望,迫切地想要寻找……
“落落,孩子平安了,你也平安了,是不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呢?是个女儿。”路远航将莫依落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然后又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看着莫依落苍白的脸颊,还有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感觉,一丝难过的情绪在他心底深处游走。
不知是路远航的呼唤起了作用,还是莫依落的神志足够坚强,缓缓地,她轻轻睁开了眼,看见守在自己床边的路远航,淡淡微笑。自然,路远航也是看到了莫依落的微笑,才开始兴奋地叫起了医生。不大一会儿,医生为莫依落做了逐项检查,除了血压有点低以外,其余一切正常。
“落落,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此刻,病房又归于平静,只有莫依落和路远航两个人,路远航兴奋地握着莫依落的手开心的叫道。
“你那么吵,其实我早就想醒来骂你了,只是,我做了个梦,梦到我的孩子了,所以就忍着愤怒没有醒来,因为我实在太想看看他的样子了。”莫依落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地和路远航解释着,她想,她想为路远航讲述那个梦。孩子消失地奇怪,她心里有一丝害怕,她怕自己孩子真的会像梦一样,消失的那么干净,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