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左手低垂,手中握着弯刀,右手举着,手里同样握着寒光森森的弯刀,微微摇晃着,就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下刀一样。
她一双溜圆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认真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胖子。
胖子还没死,他喘着粗气,同样在看着‘凤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身下的雨水里正有一圈一圈的黑红的东西扩散。
天花依旧站在‘凤凰’的旁边,冷冷地看着,那种冷漠足以让人心颤。
“你说,是先割他上面这个脑袋呢还是下面这个?”
‘凤凰’摇晃着手里的刀,目光移向了胖子的裤裆。
胖子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随姐姐,最好,最好都割了,再将他剁成肉沫喂狗,只是,怕脏了姐姐的刀。”天花说,冰冷的语言,漠然的眼神移到‘凤凰’的弯刀上,却忽然间闪过一抹异彩。
“呵呵,妹妹你多虑了,我这刀保证沾不到他那肮脏的血。”‘凤凰’咯咯地笑。
“你,你真的要杀我?我,我可是这里的县令!”胖子说,不停吞咽着唾沫。
不得不说,这种人的思想已经顽固到一定程度。
他以为他是柳城的县令,柳城的一切就都真的属于他了,也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动不得的,更没有什么东西或者位置可以大到任何人都不敢碰的。
什么都可以被主宰,唯独一个人的心永远是自由的,它若真的想杀你,即便它的主人是个乞丐,对方是个皇帝,它也一样敢杀。
都是迟早的问题。
“哈哈……,哈哈……!”‘凤凰’忽然狂笑,“你,你听到没有,他竟然还在用县令的名头吓唬我。”
她边笑边和旁边的女子说。
她笑的很夸张,仰着头,透过薄薄的黑纱,可以看到她使劲张大的嘴和整齐洁白的牙齿。
天花也淡淡地笑,确实很好笑。
“是,他确实是这样想的,柳城最大的官,可以理所当然地主宰这里的一切,包括一个人的生命和尊严,甚至连思想他都要主宰,顺者昌逆者亡,呵呵……,可惜,他今天就要因为他主宰的东西死去,惨烈的死去。”
天花默默地念叨着,就像在跟一棵树说着自己的心思,而她的笑声却越来越凄厉。
“哈哈……,”忽然,天花仰天大笑,“这就是报应吗,太好了,感谢上苍,让这世界还存在报应这么好的东西……!”
笑声激荡,夹杂着唰唰的雨声,真像是上天的惩罚。
天花眼角的泪水也随之滚落,混进瓢泼的大雨,难觅踪影。
“‘凤凰’,我,我知道你是通缉犯,你,你若放了我,我,我可以,……”
胖子似乎被女子凄厉的笑声吓着了,开始结结巴巴地求饶。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凤凰’举起的弯刀就已落下。
漂亮的弧形刀光,干脆利落。
“嚓……!”干脆的声响。
“啊……!”正在说话的胖子忽然瞪眼,同时张嘴嘶吼,撕心裂肺。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像是淤积许久的山洪在瞬间溃撒,没完没了。
胖子的吼声还在空中回荡,可他已经无力发声,只有干张着嘴,闭着眼在地上扭动。
他的双手捂着裤裆,鲜红的血液冒着热气从指缝间喷涌而出,他的身下大片雨水已全是红色。
“看起来很痛苦呀,唉,早知道,早知道就先砍你上边的头了。”‘凤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身体夸张扭曲的胖子很是自责地说。
“姐姐,解决了他吧,他多活一秒都是对这个世界的玷污。”天花淡淡地道。
‘凤凰’眉头微皱,歪着头,似乎在想。
不过片刻,她道:“好吧,这夜也深了,大家也都困了,雨也挺大的,小心感冒。”
话落,她没有立即动刀,而是蹲了下来,仔细地盯着还在无声挣扎着的胖子。
“知县大人,告诉你个不知道的事,我最喜欢杀像你这样不好好当官的,只是你这个官职在我眼里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我不想再为你浪费时间了,再见。”
边说,她边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弯刀映着屋檐下的灯光,寒光闪闪。
“咔……!”一声令人发毛的声响。
刀光划过,胖子的眼睛忽然间瞪的更大,然后又忽然定格,保持着圆瞪的样子。
再然后,一道血雾从他肥胖的脖子上喷了出来,硕大的脑袋竟然独自翻滚起来,可是,他的脖子却没有动。
粘稠的血液狂流,硕大的脑袋滚了几圈后面朝下停在了大雨里。
周围还有少许官兵,已经身受重伤的官兵,也看着这血腥的场面,看着‘凤凰’天真无邪的脸,本就无力起身的他们觉得更加无力,有的甚至直接闭眼晕了过去,不知是装死,还是真的被吓晕了。
“好了,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了,妹妹,你也赶紧回屋吧,你看你都被雨淋成什么样子了。”
‘凤凰’起身,长出了一口气道。
从始至终,‘凤凰’都包裹在一层氤氲的白色毫光之中,淋漓的大雨没有半滴能沾染到她的身上。
她的长发还是那么飘逸,在白光里摇曳,她的身姿还是那么曼妙,她的双目依旧清澈,闪烁着精光,即使这被鲜血染红的积水里布满了死伤,即使她的面前有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这种天真,这种单纯,这种圣洁是发自内心的,就好像一块璞玉,就算跌入血水,它也依然是晶莹剔透的。
屋檐下的灯光还在摇曳,‘凤凰’已飘然而起,掠向了远方的黑暗之中,轻灵的身法依然如一只黑暗中的‘凤凰’。
天花朝着‘凤凰’飞走的地方伸手,她的嘴微张,可终究什么也没说,眼中的那种向往更加浓烈,却又蒙在了一层迷惘之后。
她想,如此人物终究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今晚能遇到她已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分。
黎明时分,漫天都是淡青的朦胧,凄凉的秋意无形地游弋在无声跌落的柳叶之间,斑秃的柳枝好似一具具张牙舞爪的尸体,正一动不动地对着东方那一抹亮白。
这时候,任杰应该坐在床上发呆,空洞的眼神看着那一抹亮白,紧张又恐惧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可是,他今天没能起那么早,昨晚大醉之后在雨里痛哭,哭到无力,哭到竟睡着在了雨里。
他现在还在睡着,而且在做梦。
一个难以理解的梦。
他看见自己走在一座无边的沙漠里,比塞北的沙漠更加荒凉,狂风肆虐,漫天黄沙席卷,他就在这纷飞的沙尘之中,静静地立着,飞射的沙粒铺天盖地般冲刷着他的脸,仿佛要将淹没在这无尽的迷雾之中。
他的眼神,他自己看着都感到后怕,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更像一尊雕塑。
漫天的乌云,滚雷阵阵,可就是没有一滴雨落下。
一股久远到无法想象的苍凉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画面,就好像有无数座大山压着任杰的胸口,压的他无法呼吸,他想逃离,可他已是雕塑,沙漠无尽,无法寸进。
“任大哥,你怎么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在这荒漠里出现,就如一道清泉从天而降,任杰惶惶不安的心立刻舒服了许多。
他转移目光,一道亮丽的身影进入了他的眼帘。
素白的长裙,薄纱一样,玉雕一样的皮肤在白纱里隐现,曼妙的身姿,步履灵动,光着的一双脚同样洁白,踩在黄沙里却丝毫没有被沾染。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白色的光晕之中,就像九天仙女。
可是,任杰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她的脸,不是模糊,是看不清,她的脸似乎一直在摇曳,摇曳出不同的面孔。
“你,你是?”任杰费劲力气问道。
女子已经走近,身上的那股幽香已经闯进任杰的鼻子,难言的感觉,就像沐浴在朝阳之中。
女子笑着,不说话,可是,她却举起了手。
“啪……!”一声脆响,任杰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女子一巴掌闪在了他脸上。
火辣辣的疼,所以,睡梦中的任杰猛地睁开了眼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