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一个叫做茶卡的村庄,位于高原山顶。彼时暮色四合,孩子们在一块空地上跑来跑去,年轻人围在一起打桌球,老年人在广场健身。如此宁静祥和,泰然自处。不浮躁,不喧嚣。天边云层变幻,远处的雪山更显神秘。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这里没有发达的电子工业,没有先进的网络设备。但这里如此之美,让人无端生出想在此长住的心理。
但内心深处,又不愿打破这份静谧。因此在那里呆了片刻,便独自离开。
他说,我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我只是一个过客,路过此间。我亦没有停下来的必要和理由,只能继续上路。
走到村庄边缘,在一边坐了下来。从这里望去,村庄神秘又古老。光线被云层折射出瑰丽景象,让人莫明其妙地被其感动。眼泪不知不觉间便流了下来,只觉得无限悲凉,仿佛被所有人遗弃。起先是小声抽泣,直到最后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
这眼泪如此丰盛,无法停止。
他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痛哭。人们始终认为流泪是一件虚耻的事,尤其是在忙碌的城市生活之中。所有人都在摸爬滚打,尽力打拼。这样的时刻,根本无暇顾及自身感受。日复一日,直至内心逐渐麻木。陷入一种恶性循环。
旅行中你找到自我了吗?你出发的意图打算,以及所寻找的意义,真的存在吗?
也许它并不存在。我只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理由,因此选择上路出发。我没有目标,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因此便用这样牵强的理由强迫自己继续走下去。
在路上,时常会觉得自己会突然死去。在空无一人的山谷,没有人烟,两旁是数不清的羊群,它们的姿态慵懒而又散漫,随时可以停留,也随时可以出发。一个人走着,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感受到明确的存在感。但前行依旧没有方向。无数次陷入怀疑与自我否定之中,不知道继续这样的行走是否具有意义。
也许人生本就如此。必须有一段路是独自前行,穿过一条条黑暗隧道,然后面对突如其来灯火通明的空旷。目标显得并不重要,只有走在路上的心情以及甘苦,才值得回味。
景初,我感觉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的身上有一层黑暗的雾气把自己紧紧包围,这或许是你强烈的自我保护欲。你有着淡漠的神色以个性,仿佛对一切不以为然。我猜想你的内心早已对这个世间封闭,因不再抱有期待而无所谓希望失望。景初,你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他淡然一笑。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明亮,仿佛有泪光在闪烁。他说,我的经历不过是世间万一,我并不以此为耻。只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无法将这些淡忘,或是踩着它们前进。我只是一再陷入回忆之中,被灼伤眼睛,无法看到光明。
我想,我是个无药可救的人。
你会在这里长住吗?太多的人来到拉萨,在这里选择停留。也许这片土地并未有异于他处的神圣地方,但因过多的人抱有希冀与期待而显得不同。很多人曾说要来到这里寻找自我,也有很多的人用各种方式抵达,然后离开。我不知道他们离开后的生活会有何不同,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寻到自己所要寻找的意义。你呢,景初?你找到最初的自己了吗?
我想我遗失的只是一种过往的心情,并非自我。我缺少对这个世间的信任之心,无法不对他人心生提防,这是一种缺陷。我希望行走的过程中,能让我放下自己的坚持与苛刻。用看见的美的景,善的人,来说服自己继续走下去。因为我必须走下去,必须活着。
会在此长住吗?景初。
他摇了摇头。人生有一次放纵便已足够。我依旧要回去,回到不愿涉足的故乡,因为那里依旧有牵挂。还有我必须要去面对的人事。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甘心承受。
后悔来到这里吗?你想要寻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不后悔。拉萨之行,让我对一些事看得更清。同时更生困惑,我不知道自己是对过往无力自拨,还是只是以这种方式拒绝世间的种种潜规则。无法适应游戏规则的人,最终只能被淘汰出局。但没有关系,人生本就是在困惑与解答之中进行,而有些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答案。
你呢?长期居住在这里,有想过要离开吗?
我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出了问题,但究竟出在哪里我又无法看透。在这里让我感到心安,也许我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停留。我想我会在这里长住,在我找到下一个可供停留的地方之前。这个城市有很强烈的宗教气息,路上到处可见前来朝拜的人群,我被他们的虔诚而感动。觉得有信仰的人是如此幸福,即使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