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独特而引人注目的男子,沉默寡言,洁身自好,在公司做好自己的工作,从不与他人闲淡。一旦走出公司,就仿佛跟这里没有任何关联。很多人都纷纷猜测这个男子的经历,认定他有一颗受伤的心。人们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迫切地想要接近他,撕开他的伤口想要探个究竟。却总是被他拒之千里。他的人际关系一直很差,不与同事有过多联系,公司举行的聚会更是从来都不会参加。
他在这里遇到余婧。一个胸无城府,世界观单纯的女孩。他能看得出对方对自己的迷恋,甚至为引起他的注目而使出各种手段。他始终不为所动,依旧高高在上,冷眼打量一切。他的自我与骄傲,如同一块磁铁般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他说,我相信爱情,但不相信它会出现在我身上。小时候,父母总是争吵不断,有时大打出手,我吓得在一旁痛哭。那个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坍塌,茫然不知所措。后来渐渐习惯,不再为此动容。陈怡的恋爱经历更是让我对爱情敬而远之。我不想去爱上任何人,我没有精力与时间花费在这些虚无的事情上面。
我相信这个世间的确有爱情的发生,只是爱情过于娇嫩,需要精心呵护,一旦不小心,它就会枯萎调谢。而纯粹的爱情更是少之又少,人们总是打着爱的名义,干尽世间丑事。爱情开始成为利用的代名词,成为自己向上攀爬的垫脚石。有多少人是毫无杂质单纯地去爱,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抱着种种功利心去与对方交往。
陈怡说或许一场恋爱可以让我改变,其实这毫无依据可言。我之所以不跟人有所往来,是因为内心的不安全感,害怕受到伤害。我是个没有过多自信的人,我不相信会有人为了我而放弃他人。我讨厌背叛,讨厌任何谎言,无论是出由何种缘由。更无从去相信一个人,与之开始一段感情。我需要的,只是一种理解。我需要有一个值得我依赖并将内心过往完全交付的人,而不是一段毫无意义的感情。
陈怡一直在试图撮合我和余婧,她依旧认定自己没有错,认定恋爱会让我重获新生。她还是没能明白,我一直困扰和绝望的,到底是什么。我需要的是一种灵魂上的共通与交流,而并非仅仅只是肉体的交欢。我不愿意自己被欲望驱使,因为我相信人跟动物该有本质的区别,不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年后不久,陈怡与许诺结婚。那天下着很大的雪,我后来一直认为那也许是上天为这一场毫无意义的感情的默哀与祭奠。
陈怡和许诺面带微笑,热情地与每个来宾打着招呼。我坐在那里,只是觉得有种窒息感,急欲逃离此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我清楚看到陈怡跳下火坑,却不知怎么去拯救她,只能看着她就此沦淊。
我知道许诺这种脾性的人不会付出真感情去对待他人,他只是在扮演自己的角色,用妥帖完满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没有人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他是自私的人,他只爱自己。他的内心是冰冷的,不会为任何人付出感情与生命,他只是在扮演属于他的每一个角色。这虚假完满的表象背后,隐藏的是一颗冰冷的透着寒气的心。
我看到这一切,这种真相让我生心绝望。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陈怡遭受的已然是那么多,却一再地跟她开着各种玩笑。
也许我所看清的这一切,陈怡亦是无比清楚。但是她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自以为是地接近这足以使她毁灭的光茫。我知道,她会再次付出代价。我不忍心目睹这种悲剧的发生,我想我是得离开了。
他们结婚之后,收拾行李回许诺老家补办婚礼。将房间钥匙留给他,让他看管这里的一切。偌大的房间,突然间只剩他一人,只觉得孤独万分,再次被众人抛弃。
他说,我害怕绝对安静的空间,却又无比痴迷。因为安静能让我保持清醒,但这种清醒会让我陷入恐慌。我害怕再看清世间的一切,害怕人在揭开面具后露出的丑恶本性。我开始觉得能够自欺欺人地活着亦是一种幸福。
余婧一直不肯放弃他,对他穷追猛打,直接介入他的生活,讨好他身边的每个人,仿佛这样便可得到他的认可。陈怡跟许诺亦是劝解他,让他接受这个女子,与之开始一段恋情。用一场恋爱来终结旧日回忆。
他虽对此心生反感,但亦明白他们的好心,只是不知该怎么拒绝他人。他是骨子里自卑的人,又因为不被他人所尊重,无法坦诚自我地对某些事说不,只能一再委屈自己,按别人要求而走。这种付出与忍让,却从未被他人所注重。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那天他递交辞呈,决心离开这里。陈怡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他也没有了停在这里的必要。他需要一个新的空间和环境,他讨厌一切的一成不变。
白天在街道上无聊地闲逛,晚上回到屋子通宵上网。几乎不吃任何东西,却不会感到饥饿。如此麻木不仁地苟且偷生。
余婧前来找他,质问他为何离开公司。他看着这个为爱付出的女子,对她心生怜悯,但内心无比清醒,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怜悯。他尚且无法找寻到自己的位置,又怎么会贸然开始一段感情。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他所欣赏的类型。肤浅,幼稚……用劣质化妆品将自己肆意涂抹,极力使自己妖艳妩媚。粗俗没有任何内涵。他不喜欢她,甚至对她的穷追猛打感到厌烦,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在保留她的自尊的前提下拒绝她。
他突然间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去爱上他人的人,他跟许诺一样,内心深处只爱自己,不会为他人停留。只是他所追寻的是一种灵魂上的自我认可,而许诺只是尽情地与这个世间嬉戏一番,用女人的数量来体现自身的优越感。
他们都没有对错之分,不过是自我追求的不同而已。很多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有的事会伤害到身边的人,而有的事只会伤害到自己而已。
他开始同情起眼前这个女子,为爱奋不顾身,追寻着自以为是的爱情,撞得头破血流亦是不知悔改。原来我们是同样的人,为心中所想而付出一切,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亦是心甘情愿。是这样的盲目任性,直到最后一再被现实折磨地遍体鳞伤。
但他亦是明白,他对她只有同情,是一种看穿一切的怜悯。他不会被她打动,更因为明白同情不是爱情而一直与她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