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为身体素质原因,对手术后缝合伤口的线有排斥现象。阑尾手术后并未见有所好转,身体依旧很差。直到最后无法再拖,只能第二次开刀。
不忍心让家人担心,依然独自去医院。她早已学会独立,或者说被迫独立,一个人面对生活出给她的各种难题。延明的母亲在手术那天请假来陪她,却不肯在手术单上签字。她不愿承担这种风险,她也承担不起。直到最后在她强烈要求下,才勉强签字。而此时延明在外地与人合伙做生意,她本想叫他回来,因为她需要他。但被延明母亲制止,说一切有她,不要耽误她儿子的正事。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强忍着眼泪进了手术室。想起景初在火车站给她说的话,微觉心酸。景初,此时此刻,我只是想起你。这世上若还有我牵挂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手术后亦是一个人生活,挣扎着下床,强忍着来自伤口的痛感,去吃饭上厕所。同病房的人,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的人,削苹果的,递水的,陪上厕所的。
她说,我看到这些,亦是心生羡慕。为何我总是孤身一人,为何我要去承受这些?有病人毫不掩饰地夸赞我的坚强,我唯有一笑。因为我明白这种所谓坚强背后的心酸难忍。我是个女人,需要有人陪伴,需要有个来爱护我,照料我。
手术三天后延明从外地赶回来,他下火车后直接回家,洗澡吃饭后到医院探望她。看她没事,很快就又离开。打电话问他,说是与以前的朋友聚聚,喝酒上网。仍旧是以前的生活模式,半年未见他,他亦是没有任何改变。
她对他终于死心,挂上电话无声痛哭。延明母亲却还指责她的不懂事,一直站在她儿子的一面为他辩护。
她这时想起景初说过的话。突然明白是时候结束这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感情。于是在她出院后,直接与延明摊牌。
她说,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吵闹过,甜蜜过,分分合合,但也总算相安无事。我本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只是我发现我们之间早已没了爱情,只是因为对曾经的难以割舍才一直在一起。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们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感情的借口。
这么多年,我感觉我很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不如我们分手,好聚好散。你去做那些你认为对的事,我也去寻找我想要的。或许这样我们才会解脱。
延明以为她不过是如同往日争吵时说的气话,并不以为然。依旧忙着跟他的朋友一起吃喝玩乐。恋爱这些年来,延明从来都是这样,把朋友看得永远比她重。甚至因为想去参加一位女同事的生日聚会而站在马路边对她大声吼叫。直到她彻底离开他的生活,他才明白原来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她说。延明,你不会明白我在你身上寄托的感情抱有的希望,只是你始终把友情放在第一位,不会在意我的感受。这样单方面维持一段感情太累了,我已经不想再坚持。我把我最美的年华都留给了你。这并无公平可言,感情是两厢情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任何人。只是我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因为这样下去,我会毁掉自己。生活从来不会对我有所恩赐,所以我需要对自己好点。
她在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人陷入到一种空虚之中。仿佛一下失去自己立足的根本,一瞬间整个天地间再次只剩下她自己。那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再次出现。她对他没有了感情,但也舍不得曾经在他身上投放的感情。
她说,也许我再也不会那样去爱一个人了。爱一个人太累,丧失一切自尊与骄傲,只为讨得对方欢心。我已经累了,只想有个家,有个可供长久驻足的港湾。
我突然发现我开始老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身闯劲的陈怡了。幻想用一腔热血获得在这个世间生存的根本,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是突然间,我开始怀疑那些我一直追寻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我为之奋斗。如同这段拖冗的感情。
她分手后打电话给还在学校的景初,她对他毫无保留,告诉他事情的始末。
他在电话那端安慰她。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再为那样一段没有意义的感情继续付出,这注定会是一次失败的投资。延明并不是一个可供拖付的人,你也不用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你们互不相欠,他昔日的所做所为预示这一切发生的必然性,不过是迟早的事。我为你庆幸,你早该从这种感情中抽身而退,所幸现在还不算太晚。
她说。景初,我对感情已经失望,不愿意再为之付出。我一直都很怀疑我是否真正全身心地去爱过一个人,那些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男子,我真的对其动心过吗?还是说我只是渴望感情,因为被父母忽略而渴望得到更多的感情。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这种怀疑让人心生警觉。
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只是觉得内心酸楚。他能够明白她现在的感受,只是他无法安慰她。他们同样是身体有所缺陷的人,这种不完整无法得到弥补。只能以这种病态的方式生活。
他挂上她的电话,整个校园已经是一片昏暗。路灯象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发出微弱的光线。他只觉得无限悲凉,只想此时此刻陪在陈怡身边。他知道她需要他,如同他也需要她一般。不知不是觉间,眼泪再次倾泻而出。
他说。我非常不喜欢懦弱的自己,讨厌自己的眼泪。但我知道,我必须用眼泪来洗涮自己的灵魂,因为我不想让它染上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