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右边的夷凤词和如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这时豪放地将一大杯啤酒放到她面前:“小瑞,我们也来喝一杯吧!”
如月挡住那杯子:“哪个女孩子会象你一样豪饮呀?跟他们男生喝去!”
“如月,你这就不对了。谁说女孩子不能豪饮呀?”夷凤词拿着那杯子绕到如月这边来,将她从歂瑞身边挤开,对学妹说,“这是啤酒,喝一杯也没事的。你哥不是也在喝吗?”
歂瑞为难地看向少年,达阙在其他男生的怂恿下又灌下去一杯,没有注意这边的求救信号。
“真是……达阙是男生。”如月拉住夷凤词的手臂,努力阻止她。
“不喝也可以。”夷凤词很爽快地放下杯子,忽然搂住歂瑞,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娇声娇气地说,“叫姐姐。叫姐姐就不用喝了!”
如月看到突然冒出的这一出,笑着捶夷凤词的背:“借酒装疯啊你!”
歂瑞头一次被人撒娇,心里温暖柔软,点头叫道:“凤姐姐。”
“好乖!”夷凤词因酒气熏蒸而火热的脸贴着她颈项,居然还象小猫一样蹭了蹭,这才满足地拿着杯子去找男生们喝去了。
“她到底跟他们喝了多少?”如月责备着坐了下来。
歂瑞望过去,夷凤词拉住达阙在说着什么,一边笑意盈盈地看过来,达阙也向这边望来,唇角含笑,然后回过身去举杯与她共饮。
“一定是在跟达阙攀亲戚呢!”如月在旁幽幽地道。
“那我也叫你月姐姐好啦!”歂瑞见她不快乐的样子,补偿般地说,一点也不怕给达阙找上麻烦。
如月眼如明星闪烁,仿佛受到鼓励似地开口问道:“我想问你……”
歂瑞还没听完她的问题,就见马多在迎宾小姐的“欢迎光临”声中大步向她走来。“马哥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撇下如月,站起来迎上去,离约定的时间还很早呢!
马多望了望席间的达阙,道:“你们俩碰到了?”
歂瑞点头:“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他拉住她的手,“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歂瑞见他一改往日的嘻皮笑脸,一脸郑重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刚刚打电话给我……”马多注视着她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有些迟疑。
“出什么事了吗?”歂瑞猜文乐盈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不然不会打电话叫马多跟她说什么的。
马多很不想说,但不说是不行的:“小姐希望你最近不要回庄园。”
歂瑞猛然想起之前自己想到的分离,难道成真了?
“不是小姐的问题。接到她的电话后我打回去问了宝泫,听说老爷和夫人回来后似乎和小姐发生了不愉快。我想可能……”马多非常含蓄地说道,只要能让小瑞明白不能回去就行了,他并不想说实话。
歂瑞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太久没有回家看看了,也应该回去打扫打扫清洁。跟盈姐姐说,不用担心。”其实回去看到盈姐姐和她父母关系紧张,自己也会很不自在的,盈姐姐也不希望自己看到他们争吵吧?
马多再次望向餐桌上的达阙。
“我会拉他陪我的。我想,他的同学们也会很高兴的。”歂瑞当然更不会放少年回去,他不清不楚的身份只会令文乐盈更难向父母交待。
马多点了点头,虽然小姐电话里说,一定不能将小瑞交给达阙,但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带达阙回庄园。这个少年只会令小姐更难办。
和同学们分手之后,达阙低头看了看沉默的歂瑞,不发一言地陪在她身边。
两人静静地并肩走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身边人流如织,却仿佛不在同一个时空中。
“不知道盈姐姐怎么样了?”歂瑞没有抬头,低低地说道。
达阙扶了扶挡住他大半张脸的墨镜,只静静地聆听。
“我这段时间会回家去,刚刚还跟马多自作主张地说你陪我一起去,你会生气吗?”
“当然会。”达阙给出一个没料到的答案。
歂瑞停下脚步,惴惴地看他。
少年摸摸她的头笑道:“我早就已经认命了,你爱把我拉到哪里就是哪里。”
歂瑞忐忑的脸上有了光彩:“对呀,反正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那可说不定。”达阙在路边买了一小包麦芽糖,递给她。
小丫头接过糖,放了一颗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你刚喝了不少酒吧?头晕不晕?”阴霾已从她心里渐渐淡去。
达阙也去拈了一颗,略带自得地道:“我永远不会醉。”
“有牛在天上飞呢!”歂瑞很惊奇地指着天空说。
这回少年没有反驳,顺着她的手指望向被太阳锻烧的亮白的穹庐,看不出表情。
“你有什么心事吗?”小丫头问。
“我在想你家会是什么样子?”
歂瑞的家当然不象掌土庄园那般恢宏气派,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栋勉强可以住人的房子。象这个城市里其他的老旧房子一样,有着斑驳的贴着牛皮癣的外墙和还算规整的红瓦房顶,连接两层的木制楼梯在人的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凄惨呻吟。久未有人住,屋内的家具被灰尘改变了颜色,刚刚推开的窗户带来蛛丝的舞蹈,在阳光下闪出这里最明亮的光芒。
“灰深惟画字,灯暗不成花。”达阙修长的手指拈住一抹蛛丝,阻止它飞沾眉上。
“灯灯灯……”歂瑞被诗句所提醒,慌忙去找开关……没电,“我到盈姐姐那里去之前应该是交了水电费的呀,怎么会这样?我去供电公司看看,不然晚上就惨了!你帮忙看看还缺什么。”她打开一个柜子,拿出自己的户口簿和水电费存折冲了出去。
达阙在屋里听到她呜咽般的声音:“电表都被下了?”
在屋中呆站了片刻,少年环顾着灰头土脸的房子:“这要打扫干净得需要个一年半载吧?”他拾起歂瑞之前找到的扫帚,随手在地上划过,尘土飞扬起来,室内空气立刻混浊地令人窒息。
达阙退后两步,轻轻叹气,转眼室内窗明几净。
“哗啦!”
不知哪里来的水顷刻溅湿他脚下的地板,如果不是他本能地向旁边闪躲,一定被从头到脚淋个透湿。
有泉水般清亮的笑声响在近旁,水从达阙的四面八方冲来,好象这栋破败的房子已经没有了房顶一样。
少年当然不会傻傻地任水浇泼,眨眼间已经站在屋外的小巷里。不巧一个孩子正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这下扎扎实实地撞在他的身上,“哇哇”地大哭起来。
达阙有点失措,屋里又响起那甜脆的笑声。
“不哭啦,是哥哥错了!”他蹲下抱住那孩子,抚着他可能被撞痛的地方。
孩子吸溜着鼻子,倒是不再哭了,眼睛虽还含着泪水,却眨都不眨地望着他。
笑声连续如奔跑的小溪。
“自己好好玩啊,哥哥还有事,再见啦!”少年闪进屋里,并飞快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