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已经有些微弱,不过歂瑞满不在乎,无目的地迈开大步走在路上,柔和的夕阳点亮她的头发和脸庞,零星响起的鞭炮带来春天的节奏,轻快而自由。每到一个路口,她就凭自己的心情任意选择着方向,忽而选择热闹的商业街,忽而选择安静的林荫道,在繁华与幽僻里感受着节日的气氛和城市的呼吸。
走着走着,从楼宇树木间射过来的阳光渐渐稀少,路灯和霓虹逐步增多,鞭炮声又开始有密集的趋势,她再次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一边是回家的路线,另两边则是离家越来越远的方向。
歂瑞抬头望了望天空,暮霭渐垂,金星明亮如天上的灯盏。“在前一个路口再左转吧!”她笑着对自己说。人行横道上的绿灯亮起,她大步向马路对面走去。
急促的刹车声骤然响彻云霄,她转过头,一辆深蓝色的轿车冲过了停车线向她撞过来,在那一刻,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司机惊慌的神色,只是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视线里的司机、汽车什么的都远离了,眼前是一排急速掠过的行道树和楼宇,歂瑞茫然地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去,依稀还能望见很远的路口上一辆白色汽车刚刚绕过那辆终于停下的深蓝色轿车。
急驰的风景终于静止,她的腰部自由宽松了下来,那条紧紧搂住她的手臂离开了。
“安全了,小姐。”
“谢谢,万分感谢您!”惊魂初定的歂瑞一边连连道谢,一边抬头望向那个说着不知道哪国语言的人。
救了她的是一位摩托车骑士,此刻一条腿蹬在地上,打开头盔上的护目镜,向她扭过头来。
“啊……是你?”
歂瑞与摩托车骑士之间语言不通,但两人的表情已足够替代语言,表达出同样的意思……护目镜下是克莱拉布兰庭那双翠绿明眸。
“我的爱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又同时问道,可是这次互相瞪视,怎样也得不到答案,令歂瑞不由思念起子雅来。
子雅没有出现,之前她看到的那辆白色汽车却停在她们身旁,冯斯维德堡公爵走了下来。
布兰庭注意到女孩儿的目光,向身后望了一眼,立刻支上车下来,撇下她嘴里嘟哝着什么走了过去。
歂瑞感觉有些不妙,狼族女郎象牙色的长靴在地上踩出了杀气。
果然,走近公爵的后者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领子,声色俱厉地说着什么。
歂瑞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阻。
并不比狼族女郎高多少的血族大贵族有些狼狈,试图挣开她,可是似乎在盛怒之下的布兰庭并不容易让他得逞。
“可……可不可以……冷静一下?”歂瑞忍不住还是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
纠缠着的两人转过头看着她,她表示友好地向他们微笑,那一瞬间两人都有些尴尬。狼族女郎终于慢慢松开了手,公爵退了一步,整理自己的衣服。
布兰庭说了一句:“跟我走。”就直奔自己的摩托而去。
听不懂的歂瑞站在原地,傻呼呼地望着忽然走开的她。
冯斯维德堡轻敲了一下车窗,一个身着驼色大衣的男人打开车门下来,肃立在他身旁。
原本歂瑞见到这个陌生人更加莫名其妙,不过没两分钟就明白了,因为她终于能够知道布兰庭说的是什么了。
“谢谢翻译先生。”她道了谢跑上前去,坐在一直等待着她的狼族女郎身后。
摩托车象一道绿色的闪电划过夜幕下城市的街道,有如青帝的前锋。
“你要到哪里去?我要回家了!”在车速带来的更加刺骨的寒风中,歂瑞大声地喊了一句,才想起双方语言不通,又沮丧地伏在了布兰庭的背上,她抱住她的腰的手已经冰冷得快要没有知觉了。
摩托终于停在城郊高档别墅区里的一幢房屋之前,有人迎了出来,与狼族女郎打着招呼。
布兰庭摘下头盔,拉过小丫头和来人说着什么。
尽管歂瑞大部分听不懂,可至少听懂了“瑞”这个字,估计在向对方介绍自己。落在地上的脚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有些僵硬疼痛,她紧抓住布兰庭支撑身体,向那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年轻男子露出牵强的笑容。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瑞小姐。”年轻男子文质彬彬地道,“我叫奚琏,嗯……这里是我家,布兰庭小姐与我是世交,所以她来旅游暂住在这里。”
“哦,我叫歂瑞,你叫我小瑞好了。”歂瑞不断地望着布兰庭,她现在好想回家。
“你没吃晚饭吧?一起进来吃吧!”奚琏微笑着,试图缓解这个女孩子的忐忑。
“谢谢,不用了,我也该回去了!”歂瑞东张西望着,不知道这里叫不叫得到出租车。
布兰庭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几乎挟持着把她拖进了房子,在温暖的门厅,她帮她解下围巾脱下外套和手套,双手包覆着她冰冷的手搓动着。
奚琏好笑地看着这一切。
布兰庭是他父亲在德国慕尼黑留学时最好朋友的女儿,也是父亲强迫他学习德语的根本原因,大有想要结为亲家的意图。这次她来中国也许就是双方父辈的安排,可是即使他没有遵从父命的想法,也不能不承认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坦率直接的表达方式令他感觉轻松自在,至少比很多他认识的豪门千金要强,既不骄横也不过分含蓄,这使他从之前的勉强应酬改变为诚心相交。
今天她要他为她借了一辆摩托独自出去兜风,没想到却带了另一个女孩子回来。这个明显是中国血统的女孩子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是现在很少见的一种我见犹怜的类型,让他饶有兴趣,十分好奇她们是如何相识的,尤其是此刻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象个布娃娃一样任布兰庭对她呵护备至,更加令他觉得有趣。
“笑什么笑?她是我的爱人。”布兰庭拾掇完歂瑞,才将自己的皮外套脱下交给一旁的佣人。
这句话过于惊世骇俗,就连一向自以为很能接受各种不同思想的奚琏也一阵愕然,视线在两个女孩子身上游移不定。
布兰庭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她的话会引起怎样的反响,拉过小丫头去餐厅吃饭。
歂瑞忐忑地打量着别墅的主人,不断揣测着布兰庭到底说了什么令他表情如此这般?
“伯父伯母不在吗?”餐厅里没有别人,布兰庭问道。
奚琏向佣人做了个可以上菜的手势,为她拉开椅子:“他们出去拜年了……中国新年都是这样亲戚朋友间互相拜访的。”
布兰庭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先拉过歂瑞按在椅子上,自己则在旁边随便扯了把椅子坐下。
奚琏笑了笑,帮忙佣人把菜摆放在餐桌上,分别询问了她们的喜好,将饮料为她们倒好,这才坐了下来,伸手用两种语言延请:“都是家常菜,不用客气,请慢用。”
歂瑞因为与布兰庭无法交流,与奚琏又很陌生,这顿饭吃得很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同时也发现,另外两人似乎也并不比她强多少,都是埋头吃饭,一句话不说,用餐气氛全然不符合春节应有的热闹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