歂瑞听着他在耳边娓娓道来,嘀咕道:“哪有什么永恒的美貌和生命啊?明明只能建立在人类永远不灭亡的基础上。”
“尽管如此。”兴非一又发出了轻轻地嗤笑,冰刀般地仿佛在夜色里划出了清晰可见的痕迹,“承接于该隐的诅咒是多少人类梦寐以求的恩典啊!”
歂瑞静静地听着,她想抓住那话语深处某样模糊的东西,却晃眼而过,辨别不清。
作业做完已经凌晨一、二点钟了,所以歂瑞起床也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一个人吃完早餐到内庭去散步,她遇上了子雅,子雅一身骑装,大概正要去骑马。
“很难得看到你独自去骑马呢!”她站在台阶上说道。主要是这个时间好象不是他们喜爱的骑马时间,兴非一现在一定正靠在哪里的椅子上发呆吧?她想象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子雅接过了仆从递来了缰绳,见她满脸笑容,便问道:“你要一起吗?”
“好哇!”昨晚上一个人骑得挺没意思的,本来不打算今天又去骑马的小丫头见有人邀请,转眼来了兴致,“等我去换衣服!”
“我要带她出去转转。”兴非一神出鬼没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对子雅说道。
子雅向他的主上欠身一礼,翻身上马,策骑而出。
“喂!等我!”歂瑞一手被抓住,一手还不忘向子雅挥动着,眼见对方已经出了城堡大门,这才扭头挣掉兴非一的手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
兴非一一怔,他以前不霸道吗?霸道吗?自己也有点迷茫了。
歂瑞笑了起来,那双幽暗冷利的眼眸总是带着刀锋般的直锐,犹豫、迟疑、困惑、举棋不定都不是它固有的颜色,但是,不能不说染上其他色调的那双眼眸能给人更加亲近的观感。
兴非一不喜欢她的那种笑容,仿佛视他如小孩子一样,微挑眉梢,拉了她登上在台阶下刚停稳的黑色幻影。
“上哪里去?”被莫名其妙塞进车里,小丫头也没空看着他自得其乐了,忙不迭问道。
“伦敦中国城。”兴非一看也不看她一眼,靠坐在他的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歂瑞眼睛连眨,想起城堡的时空不定性,这才将正要冲口而出的“啊?出国?”憋了回去,也不与兴非一再说什么,只目不转睛地望着车窗之外,等待进入陌生的国度。
这是城堡外朝向另一个方向的大道,两旁是高大的长着竹叶形叶片的树木,姿态奇崛而秀逸。
“那是白木香。”身旁的兴非一忽然道。
“你说什么?”专注于东张西望,以达成看到时空转换一瞬愿望的小丫头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来问。
“我说路两旁种的是白木香,瑞香科植物。”兴非一仍闭着眼睛,说道。
“瑞香科……”歂瑞对瑞香很有感情,因为妈妈曾经告诉她,她的名字就来自瑞香。
换上更特别的眼神看向窗外的她,已经找不到那繁茂的白木香了,道路两旁全是楼宇、车辆和行人。此时的她,才明白兴非一的“好心”介绍不过是害她看不到时空转换的绊脚石。
“你!”歂瑞做了个凶狠表情转向身旁的少年,随后又灰溜溜地转了回去,跟一个都不睁眼的人较劲不是白较的吗?
伦敦啊伦敦……
伦敦并不是她想象的样子,道路看起来很紧窄,楼宇也很低矮,不象个现代大都市,至少在她的心目中是这样。不过,她很喜欢它的风格,因为每一座建筑看起来都很有历史感,让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城市厚重的底蕴和内涵。
车不知不觉在路边停下,她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座牌楼,那是绝对足够显眼的中国城招牌,尽管简陋了点。旁边的房子也挺有中国的特色,有着砖红色的外墙。
“噢!你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照个相?”两个外国女孩一脸期待地跑过来对兴非一说。
虽然对她们说的话半懂半不懂,但拿着照相机摆弄的姿态和倾慕的眼神也足以令歂瑞明白她们的意图。果然外国人就是大方坦率!她幸灾乐祸地准备看戏。
可是并没有戏可看,兴非一拉起她就走。奇怪的是,那两个女孩子也没坚持,甚至就象自己之前根本没提过那种要求一样,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为什么这么好打发?她感觉不可思议。兴非一好象一直与另一个少年不同,就算引起别人的关注也很快就没人当他一回事了,而曾经那个少年却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呀!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逛街,想起周围人们的目光,想起专卖店里服务员们的热情……她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街已不是那条街,人也已不是那个人,似乎只有那外貌是永恒不变的,一样的脸庞,一样的长发,一样的……心底的悲凉瞬间染遍她的眼角眉梢,与笑容混合为隔世般的沧桑。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渐渐握紧,抬头望向兴非一,那双眼眸尽管仍然幽冷地直视前方,那张脸庞尽管仍然毫无表情,可她仍能体会他的关心。是他将自己从巨大的骗局中解救出来,将原本的真实还给了她,消沉是对他所做的一切努力的责备,甚至怨怼。
她甩开今昔的对比,在进入牌楼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
逛街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当然,对兴非一这样的大少爷来说就不太有趣了,尤其是跟着一个无目标无目的也完全没有女性专业精神的人逛街,那更是大大的无趣。
小丫头看到什么就立马冲过去,什么店都从外到内地打量一番,然后几乎不做任何停留就闪人。这样的“爱好”,直接导致他们逛街速度飞快又奇累。
按说兴非一应该一会儿就受不了她,多半自己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了,可是他竟然并未如此,而是非常有耐心的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活泼的身影。
“小瑞,饿了没有?”在经过外观非常有中国风味的中华楼时,兴非一问道。
小丫头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又向前去了。
兴非一停了片刻,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她身上移向酒楼内,在那里一掠而过,唇角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最终,他们没有选择在中国城用餐,而是回到了城堡。
子雅在门口迎住他们,先和歂瑞打了个招呼,就向兴非一禀报道:“塞勒很固执,他一定要您亲自赦免。”
“那就让他呆在那里好了……永远。”兴非一漠不关心地道,举步上了台阶,“小瑞点的午餐做好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子雅欠身道。
于是,可怜的冯斯维德堡公爵就这样被丢到了一边。
歂瑞看到自己位置上那一大盆的缅甸大虾,兴致高涨:“好吃!”
“还没吃就赞扬?”子雅笑着递给她筷子。
小丫头拈了一个放在自己碗里,忽然用极度夸张的表情问道:“兴非一,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城堡的主人已经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她旁边,正端起面前那一小碗缅甸糯糊吃着。
子雅解释道:“你点的缅甸菜是属于东方菜系的,当然饮食习惯也是共餐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