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维德堡被人这样直接了当地揭破了想法,脸倒也没红一下。
歂瑞从惊吓转成了尴尬,她想不起来公爵叫什么,抓紧了缰绳,嗫嚅道:“公爵先生也在啊!”公爵可不可以称为先生她也不知道,暗中祈祷没有说错什么。
冯斯维德堡没有在意称呼,只是发现自己已经两次被拒绝……女孩儿又没有伸出手来,这在他来说几乎可以算是奇耻大辱了,就连帕耳塞洛珀迷人的笑声也似乎带着说不尽的嘲弄和讽刺。
“您不下来吗?”他当然不会向对方脸上丢出手套要求决斗,在女士面前受挫只能用更体贴更优雅更绅士的方法挽回,他的嗓音柔和,态度温婉。
“我不会下马。”歂瑞摇了摇头,每次每次都是子雅抱她下去的,“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听到前半句的冯斯维德堡心都凉了,如果说不愿意接受他的吻手礼是一种婉拒的话,那么这完全就是对他的断然拒绝了。但那句话还有后一半,所以公爵濒死的小心脏又如同注入了新鲜血液一样活泼泼地恢复过来。
“请允许我帮您。”他彬彬有礼地道,并伸出一只手。
歂瑞看着那只手想了一会儿,终于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冯斯维德堡大有受宠若惊之感,更加谨慎周到:“您现在将重心移到左边脚上来,站在脚镫上,对……跟您上马时的重心保持一致……很好,现在可以将您的右腿跨过来了。”
歂瑞小心翼翼地按他所说,临阵学习如何下马。
帕耳塞洛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个人的“教学”,漂亮的尾鳍也不再将湖水击得“哗啦哗啦”地响。
不知何时,淡淡的云缕纠缠上了月亮,明镜似的光芒变得羞怯朦胧。
这样可爱的月夜忽然就被一声“啊”和一声“唔”远远地拖离了浪漫和惬意,只剩下狼狈和痛苦。
冯斯维德堡没有估计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学生”非常笨。如果他能从子雅那里预先得到情报的话,就一定会换种方式教她,至少可以期待“软玉温香抱满怀”,而不是现在这种独自承担快要断气的惨状。
帕耳塞洛珀的奇怪眼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极端的嘲讽笑声,那种声音似乎将湖水和树叶都带出了共鸣。
“对不起!对不起!”歂瑞将屁股从公爵的肚子上移开,坐在草地上,一迭声地道歉。
冯斯维德堡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挤歪了,他现在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是人类,不然小命就彻底报销在这女孩儿的屁股下了。
“您还好吧?要我去叫人来吗?”歂瑞想帮他摸摸肚子,却又不敢。在她少有的急救常识里隐约有个“禁止任意触摸和搬动”的条款,至于针对什么她已记不清了,所以她虽然想帮忙,但也很自觉地不去做可能加重伤害的事情。
当冯斯维德堡缓过劲来,便自言自语地道:“爱情有着奇妙的魔力,它使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所倾倒。”这的确是“倾倒”了,但这是爱情吗?他自嘲地咧了咧嘴,除了用途“广泛”的爱情名言,他在女士面前也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
“嗯?”歂瑞没有听清他那含糊不清的言辞,俯低下头来,问道,“你需要什么吗?水?还是……”
冯斯维德堡没有听到她的询问,只有沁人的馨香从她皮肤下的动脉里渗透出来,就算吃过晚餐的血族大贵族也逐渐克制不了那种强烈的诱惑,他的眼睛慢慢由金色转为红色,那是暗夜狩猎者的色彩。
“将你的血奉献给我,我会赐你永恒的美貌与生命。”他抓住了面前女孩儿的双肩,尖利的犬齿开始伸展到嘴唇之外。
“公爵先生,您怎么啦?醒醒啊!”歂瑞这时方才想起公爵是吸血鬼,她忍耐着肩膀上的疼痛,望着那双红色的眼眸,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可是,为什么本来应该惧怕的色彩竟闪耀着如此温暖安详的光辉,令她痴迷神往呢?疼痛逐渐远离,她只想依偎在公爵的怀里,那里是那么舒适与安全,象是久违的父母的怀抱……
湖边的帕耳塞洛珀停止发笑,离水而起,纤美妖异的身体在空中长出了雍容的翎羽,化为一只长着人头的巨鸟,横掠而来。
冯斯维德堡带着歂瑞避开了她的攻击,凭借一双招摇的蝙蝠翅膀虚立于半空,嗜血的眼睛没有片刻离开过怀中的女孩,嘴里则对那再度用利爪攻来的巨鸟说道:“帕耳塞洛珀,我是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这句话你还不配说。”刺骨的寒气如春潮般扩散开来,月亮也在这骤降的温度里摆脱了云缕的遮蔽,朗朗银光一片清明。
“扑通!”帕耳塞洛珀收起鸟身的形象,从半空中落入湖水里,溅起巨大的浪花。随后,她没有再次浮出水面,无声无息地不知游往何处去了。
被人头鸟身的帕耳塞洛珀吓呆的歂瑞,茫然地抬头看着兴非一,似乎没觉着在他身边和公爵怀里有什么不同,一点喜悦之情都未曾浮现出来。
“君上……”冯斯维德堡已经收起翅膀,降下身形,在草地上俯首跪下。
她是不是根本没搞清楚谁要对她不利呀?兴非一也落了下来,放开怀里的小丫头,说道:“这君上的名号我真的当不起。”
血族公爵已经清醒过来,那种强烈的欲望被兴非一的冰寒削减的一点不剩。他低着头,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敢在君上的领地觊觎他的贵宾,这种行为何止是大逆不道?
兴非一的轻嗤象剑一样贯穿了他的身体,那是看不见的利器,那是不见血的凶器。冯斯维德堡身体里的血液开始一寸一寸冻结起来,从四肢漫延到心脏,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夜色,完美地掩盖了那严酷的惩罚。
“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吧。”兴非一轻描淡写地道,将对事件终于有所明了的小丫头抱上马,再跨坐在她的身后,蹄音随之有节奏地响起在寂静的夜色里。
歂瑞扭头望着跪在草地上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犹豫着问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想吸我的血?”公爵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她不太明白这种转变是怎样产生的。
“你不要过于靠近血族,无论他们表现的多么有贵族风范,人类对于他们来说,终究只是食物。”兴非一轻轻地说,晚风般的清爽气息拂动着身前小丫头的秀发,带来淡淡的洁净的香气,似乎让他有了聊天的兴致,“假设面前出现一块香气盈鼻、漂亮精致的小点心,你会不想吃吗?”
“想吃不代表一定要吃。”歂瑞道,仰头向他翻白眼,“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小点心!”
兴非一身子随之向后靠了靠,不是怕她的白眼,而是她的发丝扫在他的鼻子上有点痒。
“血族的力量来源于人类的血液。”他顿了一下,低下眼看着那个顶着柔软短发的脑袋,接道,“越纯净的血带给他们的力量越强大,所以有时虽然没有迫切需要,这种诱惑也依然会轻易夺去他们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