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清,秦苍独自行于花木幽深处,在一个浓香乍盛的瞬间,住脚。
不远处怒放的海棠,如雪屑般,正轻轻飘落。
他深吸了口夜气,远远望着,花似乎在他注目的一瞬间落得更盛了。海棠无香,闻到的香气应该是远处的夜来香,那香过于浓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秦苍便这样一身清香闯进刑房,那受刑人一见他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拼死求饶。秦苍斜睨了他一眼,对手下人道:“差不多了,别打了,多留几口气,也好让他向自己主子告状。”
“王爷!王爷!小的不敢了,王爷饶命吧!”
秦苍冷笑道:“饶你?我可是改了主意了,七七四十九天太多,爷没耐心等,过了今晚你主子不来要你,我也懒得再打,直接杀了喂狗了事,省得嘎吱乱叫的,吵得人心烦。”
那人在身后嘶声求饶,秦苍出了刑房唤卫襄,卫襄道:“王爷,怎么了?”
秦苍道:“你连夜去,把孟小显那厮给我唤过来!不跟他们动真格的,真就把老虎当成病猫了!”
卫襄道:“是,属下这就去!”
秦苍道:“孟小显敢不来,你绑也给我绑来!要是扑个空,就把他的老巢给我烧了!”
卫襄俯身,笑着称是。
秦苍莫名烦躁,负手漫步至竹林下,月光柔淡,竹林茂密幽深,黑暗的浓影似直逼下来,在风中飒然作响,有几分恐怖阴寒。
秦苍穿行至竹林最深处,视野骤然开阔,月光似突然莹亮,眼前的寒泉水波如镜。
他心下怅然,默然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惊觉,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突然知道,她受不了刑,不能忠于自己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知道他是介意某些东西的,但又具体说不出来,他到底是在介意什么。
一个女人,能宠辱不惊面不改色地自己走进他的王府来,他总是觉得事出蹊跷,故而屡次试探,借故打她,佯狂险些掐死她,结果出乎他预料。
她没有武功,似乎也没有担负什么使命和目的。
而今,因为自己之祸,殃及池鱼,对手要除去她。他突然就很怜惜。
拼却一生心,尽君三月欢。秦苍想起她说过的这句话,内心突然热,又突然冷而怅然。
一边死亡,一边欢爱。她竟然能洒脱淡然如斯,与他纠缠的只有肉体,没有情怀。
她如此超然,自己深夜至此,反倒是庸人自扰。秦苍一浅笑,下水沐浴,却被入骨的寒凉狠狠地激了一下。
秦苍打着战,心下悚然。他数年如一日,靠这寒泉泡身灭火,何时觉察过冷?
今天,这是怎么了?
时过三更,秦苍湿淋淋的从水里出来,被风一吹,竟自瑟瑟。他一边裹着锦袍,一边拧眉狐疑。好似,很久了,他身体似乎熨帖舒坦了许多,不曾那么如火如荼的煎熬。
难道是,有了她,纵欲无度,身体才舒缓了吗?昨夜在京兆府,到最后几乎是出了微微的汗。
出汗!秦苍再次悚然。他何曾真出过汗,身体被荼毒得生不如死的时候,热得吓人,却何时出过汗!
自从中了独阳散,不用内力强逼便不会出汗了。可昨夜?肌肤上仿似微微潮了吧,还是,酣畅淋漓之后的,错觉。
秦苍思量半晌,不可解。
穿过竹林进入花园,淡月朦胧,花园里芳香馥郁,而他的阁楼上,还亮着灯。
一种怪,却又温柔强悍的暖流充溢在胸口。她是在等他,还是,已经睡着了?
秦苍进入阁楼时放缓了脚步,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夏心夜却是惊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唤道:“王爷?”
烛光摇曳中她有一种慵懒模糊的娇美。和衣,乱发,锦被半撘,那个女人突然在秦苍的眼里,美到无以复加。
秦苍笑了,走过去捏住夏心夜的脸,望着她清润黑亮如墨玉般的眸子,唇一下子就欺上去,解她的衣。
出汗是不是错觉,这好办,他再纵欲无度酣畅淋漓,然后细细体会一下就可以了!
窗棂半染晨光,秦苍和夏心夜犹未起床,却听得窗外一个又懒又悠长的声音破空而来,似叹息,实则调笑。
“这天底下竟真有这么倒霉的小姑娘,碰上了这个古往今来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大祸害秦二!”
秦二,这称呼好久没被人叫过了。秦苍正咬着牙笑,窗户一下子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开,漫天的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秦苍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