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襄办事毕竟有分寸,不是秦苍说杀就真的杀,当下擒了人,绑了交给秦苍处置。秦苍踢门而进,话音倒是上挑悠扬:“哪儿来的奉旨捉妖啊?”
他黑衣松散,满身香,伸出条腿往宽大的红木椅子上一踩,拿了桌旁一盏茶,饮尽。
秦苍深黑如墨的眸子满是怒笑,斜睨了地上人一眼,悠缓道:“皇上说了,本王府上有妖吗?有鬼吗?圣旨呢,该给本王的,怎么本王竟然没看到?”
来人面无惧色,冷哼一声道:“王爷,众臣上书皇上下旨诛妖,国舅爷伤得不轻,吓得不浅,自是求皇上做主,皇上下令,有妖捉妖,有鬼捉鬼!”
秦苍笑道:“嗯,不错,是得有妖捉妖有鬼捉鬼,可是哪儿有妖鬼你上哪儿捉去啊,国舅爷不是在我安平王府受的惊吓吧?”
来人道:“国舅爷之伤吓,俱是你安平王府的小妾所为,小人奉令擒拿!”
秦苍道:“奉谁的令?”
来人铁骨铮铮:“国舅爷之令!”
秦苍道:“一个国舅爷也敢下令到我王爷府拿人!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
来人怒目道:“国舅爷奉的是皇上之令!”
秦苍“嗯”了一声,说道:“好!那你就等着皇上下令放了你吧!卫襄,带他下去,替王爷我好生招呼着,刑房里的刑具都快生锈了吧,挨个给他试试!打成肉泥了,扔出去喂狗!”
就在卫襄拎起那人的时候,那人突然心惊胆战地服了软,跪地不住地叩头道:“王爷饶命!饶命啊王爷!小的不敢冒犯王爷!是国舅爷让我这么说,试探王爷口风的!说是想抓住王爷对皇上大不敬的证据,要治王爷的罪的!小的是被逼的,王爷饶命吧王爷!”
这厮转变之快,让秦苍和卫襄忍不住就笑了。秦苍忍俊道:“好,你既然有知错之心,那本王就让人打慢点,不到七七四十九天不让你断气,有的是时间让你的主子来救你。回头皇上治本王一个大不敬的罪,还给你留一个报仇的机会。”
来人惨叫求饶,被卫襄拖了出去,尿淋淋洒洒地直湿到屋外。秦苍道:“不会吧,这么胆小的人,国舅爷也敢派来捉妖?”
骇人的惨叫声,在安平王府空旷的院落里回荡。秦苍在灯下,耐心细致地画桂枝美人图,夏心夜在一旁研磨。
秦苍住笔道:“卿看看,我画得好不好。”
夏心夜轻轻瞟了一眼画,画上分明是自己,罗衣半掩,香肩半露,浓发散堕于风间花上,笑容浅淡娇羞。
低着头看,夏心夜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秦苍笑意盎然地用眸子剜了她一眼,柔声道:“卿是想说我画得不好,是不是?”
夏心夜轻声道:“奴婢不敢。”
秦苍右手拿着笔,笑意柔暖。
“卿在我面前从不曾这么妖娆娇媚过,我想要篡改,但终还是失真,改不好。”
外面又是一声惨叫,夏心夜颤了一下,继续柔顺无声地为秦苍研磨。
秦苍拿着笔点着画中人嘴角,轻声道:“卿的笑容一向浅淡,还真没有过这么浓得化不开的娇羞。”他说完在一旁题字,写的是屈原九歌里的词,“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秦苍写完,将狼毫放于夏心夜的手上,吩咐道:“剩下的几笔,卿为我添上。”
他侧身空出胸前的位置,分明就是等着她站于肩怀之间。夏心夜看着桌上的画作,五官仪态,花木题字俱全,唯有人物素衣素发,未加修饰,当下谦卑地推让道:“奴婢笨拙,不敢在王爷画作上涂鸦。”
秦苍笑道:“卿出身歌伎,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吧,添。”
夏心夜应了声“是”,提着笔正待在衣袂间入画,突听痛彻骨髓的一声惨叫,惊天动地般,夏心夜的手一晃,一大点墨晃动出去,滴在一旁的桂花上,迅速地洇染开来。
“奴婢该死,污了王爷的画。”
夏心夜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请罪,秦苍一旁笑道:“多大点事,起来!”
夏心夜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被秦苍一把揽入怀里。他将画乱团起来扔进纸篓里,一边坐下,一边将夏心夜抱起来置于膝上,按在怀里,贴着她的额头道:“本来想说卿遇事都太从容了,怎么被别人的一声鬼叫,吓成这样?”
听着惨叫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来,秦苍搂着她,柔声道:“还害怕吗?”
夏心夜小声说害怕,秦苍笑道:“这回我可知道了,卿胆子小,受不了严刑拷打。”
夏心夜暗暗惊心,她突然想起前一天,京兆尹宋云要带走她时,秦苍问她:“若是把你交给官府,就是把我的性命交到你手上,严刑拷打之下,让你招什么,你会不会招?”
这个念头一动,夏心夜骤然间冷汗涔涔而下,秦苍微怔:“卿怎么了?”
话一问出,也心下了然,见她面白如纸如履薄冰,遂笑道:“想起我昨天的话了?卿放心,我不会把生死交由一个弱女子,若真有那一天,卿不必熬刑,顺应了就是。”秦苍说完顿了一下,接着柔声浅笑道,“那原本,也不是卿该受的。”
此话一出,光风霁月之下,多少有那么点心思寥落。他们这算什么,如胶似漆的一场露水姻缘?
不曾有恩,未必有义。这女人在两情炽烈的枕席间说:“生时同交欢,死后各分散。奴婢不敢有爱,王爷无须有情。”
如此而已。秦苍淡笑一下,容颜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