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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扑朔迷离身后事(2)

晨读诗经,研究佛学,参透世俗人生,是李香君余生的所为。这样平静如水的生活是李香君一直的追求,只是这一刻的拥有是出家换来的,与侯方域无关,与爱情无关。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青灯古佛,上香诵经,是李香君最大的心愿。李香君的人生还是完整的,因为她毕竟经历过那些坎坷,这些都是命运赐给她的磨砺,修炼了她的心智。

为了爱情李香君执著地守候过,为了爱情李香君也曾牺牲过很多,可是她的生命中注定了她是一个不俗的女子,她忠于自己的信念,忠于自己的气节,不会轻易妥协。侯方域可以选择前程,而她却做不到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还爱着,所以难以放下,因此选择了与古佛相伴。

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是李香君最珍惜的,如今这份爱情她彻底地输给了命运,再次提起这些,她只是心如止水,再也无法泛起波澜。这样安稳地度日,不再涉足任何凡尘的俗世,对于李香君来说是极好的。

心静了,缘尽了,爱人已走了,但是心中再也没有了悲伤,没有了难过,没有了爱就没有了伤害,只是静静地享受这份安稳。

也许侯方域的名字李香君并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因为侯方域毕竟在她的生命中真实地存在过,那样的刻骨铭心。只是侯方域成了李香君生命中永远的过客,偶尔想起,只会会心地一笑,笑自己曾经的痴情,笑自己固执的信念,笑尽尘世间的恩恩怨怨。

在未来无数的夜晚中,她只是手持佛珠,口念经文,陪伴青灯古佛,静心生活,远离世俗纷争,独留心中的净土,如此安逸……

终未谋面

绵绵细雨泪汇聚,苍凉悲伤留心田,痴等一世换无缘,无缘相逢情难续。秦淮河畔水流依旧,山河壮丽,只是少了媚香楼的点缀,一场大火烧尽了重逢的故里,烧尽了缘分的咫尺,天各一方,有情人终究难再见。

在爱情的故事里,最悲惨的莫过于终不能相见。那个曾经红透了半边天的李香君将一生最美好的岁月都留在了那个南京的媚香楼。那里收藏了她所有的过去,聚敛了她所有的笑颜以及哀伤,可惜那个媚香楼再也找不到了,失去的不只是回忆的美好,还有她和侯方域最后可以见面的机会。

夕阳别处数不尽的余晖,化不尽的悲凉,低下头,闻见的依旧是泥土的芳香,物是人非,只留下一阵阵的忧伤。

在李香君最后结局的种种记载中,唯有这一种是最让人悲痛的。她为了侯方域的到来准备了十六年,十六年的花季年华,等待了那样一份痛彻心扉的爱情。为了忠于那一段短暂的相守,李香君痴痴地等待了一生,在她三十几年的生命中,她用尽了所有的期待,幻想和等待心中的重逢,可是等待的却是阴阳相隔的遗憾。

在媚香楼的大火中,侯方域和李香君就那样在命运的安排下等来了残忍的错过,而这一次的错过,就错过了一生。或许很多爱情就是那样,在无限的等待中等来的就是转身的错过,李香君从来不曾想过,在她逃出了皇宫之后还是无法遇见侯方域,她也不曾想过自己的身体会每况愈下,甚至连自己最后的一个心愿都无法实现。这是李香君不愿接受的现实,也是侯方域不愿看到的结果,可是它就那样真实地出现了,而且出现得如此突然,让李香君和侯方域来不及接受。长板桥上李香君遇到了苏昆生,这个生命中的贵人,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给了她一份温暖,带着她离开了南京,离开了媚香楼,来到了苏州。

由于一路颠簸,加上思念忧愁,李香君患上了严重的疾病,咳嗽声不断,走路也越来越没有了力气。在苏昆生的照料下,他们终于抵达了苏州。在苏州他们投奔了卞玉京,那个媚香楼中与李香君相交甚好的姐妹。

早在两年前卞玉京就一个人来到了苏州,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安静淡雅的别院,在此安家落户,一个人享受着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生活。只是一个人的日子过于清静,也多了许多孤独。因此,当李香君和苏昆生来到苏州投奔她的时候,她格外开心,因为看到了故人,可以互诉知心的话语,只可惜李香君得了重病,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微笑相对。

看着自己平日里最好的姐妹身体越来越差,卞玉京很是担心,她四处为李香君寻医问药,可是跑遍了整个苏州城,看遍了所有知名的郎中,都是束手无策。因为李香君患的是肺痨,一个在那个时期的不治之症,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能默默地等待死神的到来。

卞玉京和苏昆生都不忍心将李香君的病情告诉她,他们怕她知道后更为崩溃,做为朋友,只是想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帮助这个情同姐妹的人少些痛苦。他们每天细心地照料着李香君,维系着她的生命。

此时,李香君明白自己的病情越发严重了,虽然苏昆生和卞玉京都没有告诉她实情,但是身体毕竟是自己的,感觉还在,她总是感觉到死亡的脚步在慢慢向自己侵袭,自知也许时日不多了,也越来越绝望。

每天躺在病榻上,李香君还是手握桃花扇,泪洒枕边,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可以牵挂了,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还是那个侯方域。她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她只想在自己临危之际再与侯方域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让她再远远地看看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会安心地离去。

看着如此忧愁的李香君,卞玉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是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听她讲那些过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李香君深深的伤,而每一段伤痕中都有侯方域的存在,因为她爱上了侯方域,就必然会历尽磨难。可是她从无怨言,在她心中侯方域就是她一生中无悔的选择。只是她不会想到,多年后侯方域还是给了她无法长眠的痛苦,侯方域还是选择了前程,放弃了名节。如果她能预料到,也许此时的她就不会再这么期待着见到侯方域了。

过度的疲倦和忧伤带走了李香君的健康,她渐渐地失去了力气,躺在床上如同瘫倒的淤泥,提不起精神。只有在苏昆生及卞玉京和她谈起侯方域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才能透出一点点求生的欲望。看着这样憔悴的李香君,苏昆生和卞玉京心痛不已,她们想帮李香君完成最后的心愿,找到侯方域,让那个李香君魂牵梦萦痴痴等待的情郎来到李香君的身边,给她最后的一丝温暖。

经过再三的思量,苏昆生决定独自一人重返南京去打探侯方域的消息,留卞玉京在此照顾李香君。商量之后,苏昆生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寻找侯方域的旅途。

苏昆生来到了南京,来到了媚香楼的旧址,她托人四处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在那个媚香楼被烧的夜晚,侯方域也来过这里,也疯狂地寻找过李香君的影子,可是那时候李香君就已经跟随苏昆生离开了南京,就这样将这对苦恋的爱人生生错过了重逢。苏昆生悔恨自己当初的果断,如果不是自己那么毅然决然地带着李香君离开,如果可以陪着李香君多等一个夜晚,也许侯方域和李香君就不会这样错过,李香君也不会患上肺痨奄奄一息。可是悔恨有什么用呢?这样的结局虽然不是他想看到的,可是也不是他造成的。都是造化弄人。

后来,一些见过侯方域的人们告诉苏昆生,侯方域找遍了南京城,终不见李香君的影子,悲伤不已,在绝望中离开了南京,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商丘。

得知了侯方域的消息之后,苏昆生像是看到了属于生命的光亮,他先是通过书信的方式通知李香君让她在苏州坚持等到侯方域同他一同回去。在信中还告诉了李香君,侯方域也在南京找寻过她,侯方域还深爱着她,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苏昆生想用这样的方式多给病榻中的李香君多带去一些希望,让她撑到侯方域到来,了此心愿。然后快马加鞭地向侯方域的家乡奔去。

李香君虽然没有等到侯方域的到来,但是她等到了苏昆生的信件,这信中写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安慰。想到她依然还住在侯方域的心里,侯方域也不曾忘记过她,她觉得一生的等待都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等到侯方域的归来。

可惜身体不允许她继续等下去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无缘再与侯方域再续幸福了。看着自己一口口咯出的鲜血,她自己知道命不久矣,怕是等不到侯方域的到来就要离开人世了。她想再留点什么给侯方域,于是在卞玉京的协助下,剪下了一缕青丝,用红菱细细地缠在了那把桃花扇上。在弥留之际,她留下了一句这样的话给侯方域:“公子当为大明守节,勿事异族,妾于九泉下铭记公子厚爱。”说完没多久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侯方域随着苏昆生来到卞玉京家中时,等到的却是李香君与世长辞的消息。当那青烟散去之后,满眼只剩菩提。看着那握不住的白骨青灰,侯方域伤痛欲绝。

他握着那把卞玉京交给他的伴随了李香君多年的桃花扇时,无尽的泪水夺眶而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缕青丝,是那样的熟悉,只可惜如今青丝早已与人分离,就像是他们天上人间地远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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