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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从来弱水两彷徨(1)

铅华洗尽

菊花飘落,飘落了一地的离愁。满地的伤悲,唯有泪断肠。昨天的缠绵,今日的分别,仿佛只有那路边的树叶还在原地随风摆动,笑看着人世间的沧桑变幻,祭奠着那些离别的哀怨。

曾经春花静如水,如今花瓣散满天。两个无比相爱的人要眼看着自己的爱人远去,从此天各一方,心中感慨万千。侯方域的影子就像是那些泛黄的记忆一样,渐渐地消失在黑夜中。只有李香君还痴痴地站在那个分别的路口,眺望着远方。

分离对李香君和侯方域来说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情,他们刚刚才在一起生活,那些简单而快乐的日子才刚刚上演,就要被迫宣告终止了,两个人的心中都有着诸多的遗憾。

李香君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在脸颊肆意地滑过。拿起那把侯方域赠给她的桃花扇,往事历历在目,伤心是逃避不了的现实。

这次的分别由于走得过于匆忙,侯方域并没有过多地赠予李香君什么,唯一能留给她当作纪念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一把桃花扇了。因此,李香君几度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桃花扇。似乎告诉自己她握住的桃花扇,就是握住了自己所有未来的希望和幸福。

没有人知道在李香君后来的生活中,那一把桃花扇陪伴她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也没有人知道那一把桃花扇陪着李香君经历了多少的磨难,也许在侯方域走后,最能见证李香君对爱情忠贞的就当属这一把桃花扇了。

只是此时这把桃花扇还只是一把单纯的定情信物,一把看起来昂贵的扇子而已。彼时,这把桃花扇还是不完整的,因为它还没有经历李香君血溅石柱释清白的场面,当李香君的鲜血染在上面之后,这把桃花扇才有了它的传奇色彩。也是从那时候起,李香君和侯方域的爱情故事才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尔时,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分别的渡口,李香君独自一人孤独地站了多久,也许是等到第二轮的朝阳取代了晚霞的宁静,也许是悲泣到天明的微凉。无论怎么样,李香君都是迷茫地站在那个岔路,等待命运的左右。

一曲《琵琶词》是离别之时李香君送与侯方域的送别曲。词曲尝尽,君离别。从此李香君开始了行单影只的生活。

在李香君的世界里,曾经有一个侯方域来过,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带给了她无限的希望,无尽的幻想,还在她懵懂的情窦初开季节赠予了她一段真情,一段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感情,如果要为这感情起一个优雅的名字,那就叫作爱情。

爱情,是不是注定了甜蜜过后最伤感的存在?爱情,是不是有所有分离中最多的难耐?爱情,又是不是象征了无尽的等待?谁能说得清楚呢?没有经历的人总是向往爱情的美好,可经历过后的人,又总会望而却步。就像李香君一样,用了生命中最宝贵的年华等来了爱情,为了爱情等待了一生,而结局却仍然是凄苦。如果李香君能想到爱情最后的结果,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此时此刻依旧痴情,也许会吧,因为她是那样的固执,那样的执著。爱情,是她的所有。

李香君的一生似乎都为了爱情而存在着,也许这就是上天让她来世的意义吧,经历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爱情,换来一生痴情的等候,在漫长的等待中枯萎了容颜,丢失了青春,而只有李香君自己会在爱情存在时甘愿深陷其中。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祈望?夜渐幽暗,苦守了彷徨,是谁在岁月中埋没了苍凉?李香君带着数不尽的伤感回到了媚香楼,那个她和侯方域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此时此刻,物是人非,望着室内熟悉的摆设,走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闻着室内熟悉的气息,她依然能找到侯方域的影子,侯方域走过的足迹永远刻在了李香君的记忆中,只是未来的日子,她只能守着回忆活下去。

回忆是美好的过往,是记忆最深刻的点缀,是一个人生存的依靠,是命运赠予她最后的精神食粮。可是那些斑驳的记忆,零星地收起,像是一把攥在手中的流沙,越是紧握,越容易失去。越是拼命地想起,伤感就会越浓。

李香君也想让自己快乐一点,可是她却找不到一点快乐的理由,她想告诉自己因为侯方域还活着,要开心,要庆幸,可是这个事实只不过是让李香君得到了一点安慰而已,并不能让她像从前一样开心。

自从侯方域走后,李香君总是眼中泛着泪花,在每一个场合都会不自觉地失控,只要有人提起侯方域这个人,提到侯方域的名字,她就无法控制自己伤感的心情。这样的情绪导致她每天都是闷闷不乐,多了一些忧郁,少了一些单纯。

有人说在爱情里最大的忌讳就是让那个深爱你的人为你撕心裂肺地哭一次,因为那样的哭泣之后你就会从不可或缺变得可有可无。可是侯方域的离开带给李香君不止一次撕心裂肺的哭泣,而这些哭泣之后,李香君对侯方域的爱却丝毫未减,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哭泣只是因为外界因素的影响吧,至少李香君对侯方域还没有失望。确切地应该说是李香君对此时的侯方域还没有失望过。

媚香楼的姐妹总会看到李香君不管走到哪里,手中都会拿着那把桃花扇,似乎在时刻告诉自己,侯方域并没有离开,他还在远方默默地与之同行,至少在李香君的世界里,她不愿意接受侯方域离开的事实,她宁愿骗自己,那个她最爱的人从未真的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她的身旁。

自侯方域走后,李香君就像是断了魂的小鸟,只剩下一个躯壳,思念的牵挂早就随着侯方域远行了。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憔悴极了。根本无心参与任何生活中的闲事,只想抱着桃花扇,过着相思难免的日子。

看着李香君日渐消瘦的脸庞,她的养母李贞丽心痛不已。李贞丽也征求过李香君的意见,希望她能偶尔出来弹弹琴,唱唱曲,不用接客,只为消遣,打发闲散的时光,这样也可以分散一些她的注意力,就不必度日如年地伤心等待侯方域的归来了,多找点事做,时间能过得快些。可惜李香君不愿意,这个固执的她思想终归是保守的,她认为既然她已经被梳拢了,就该一切只为侯方域一人而留守,如果再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弹琴、唱曲是对侯方域的不忠,也是对自己的嘲讽,更是对爱情的另一种背叛。因此,李贞丽只好接受了李香君的想法,允许她只待在自己的房间,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应该说李香君的这一决定,伤了不少爱慕者的心。曾经追求李香君的人蜂拥而上,那些人不惜重金,自愿等候,只为一睹美人颜,而今李香君退隐封门,让众多的垂慕者失去了这个机会,着实让那些人遗憾不已。

原本在侯方域为李香君梳拢之时就伤透了不少男子的心,他们看见侯方域既有羡慕又有嫉妒,巴不得侯方域早点离开这里,自己好有机会接近李香君。可惜这样的机会那些人等到了,只是李香君却只为侯方域关起了心门。让自己的心里只住着那么一个侯方域,并且自己的言行都要随着侯方域曾经的存在而改变着。

人生总是矛盾,多数人都是这样为了一个自己爱的人,伤害爱自己的人。而那个自己爱的人也许最终只会带给自己最深的伤疤,可自己却痴情不减,永不后悔。李香君就是如此。而今的她只想为侯方域等待,她天真地以为侯方域的到来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而她却不知道日后就为了这个侯方域,她要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

李香君没再出现在媚香楼的唱台上,也没再在众人面前展露芬芳,按理说她早就可以称为那个被遗忘的角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可是命运偏偏不允许李香君过这样安逸宁静的日子,总是会有一些不自量力之人想尽办法地接近李香君。

有时候一个人不怕有人追,不怕有人娶,怕就怕成为了别人妻子之后还有人惦记。而这样的惦记只会让人徒增负担。李香君总是会遇见一些这样的人,可是多数情况她都能平静地拒绝了事,可是后来出现的那个田仰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一个狗仗人势的,为了强娶李香君差点间接要了李香君的性命。这是此时李香君还没想到自己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铅华洗尽,洗不尽过往的烙印,情郎远离,唯有相思最难忘。闭门谢客,为君守清白,那个昨日的媚香楼花魁就这样在无尽的等待中永远告别了曾经的烟花岁月。

有中山狼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念绵绵无绝期。相思热泪洒满襟,只为心中爱人流。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而忘记一个人却要一辈子,遇上了侯方域是李香君此生最大的劫,而她却单单愿意沉迷其中,陶醉不已。

侯方域离开了金陵,离开了李香君,只是两颗相爱的心还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尽管在李香君的眼前有再多的金钱诱惑摆在面前,她依旧不为所动,只为自己的爱情空守着清白的等待。

在李香君的眼中,再多的金钱,再多的诱惑,都比不上侯方域一个归来的消息。这是她盼望的思绪。拒绝众人的追求,放下所有的荣华富贵路,只缘身在爱情中,难以自拔。

那个李香君曾经生活的阁楼中,欢声笑语不间断,而今只有声声叹息音。叹息离别的愁苦,叹息幸福的短暂。看那院中的鲜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望着那曾经有过他们嘻笑的田园,早已杂草丛生,时光的流逝如同瀑布的倾斜,转瞬即逝,不知道时间带走了几个春秋,不知道光阴带走了多少美好,只知道那个她心中依然深爱的人还迟迟没有归来的消息。

在等待的挣扎中,李香君独自守着她与侯方域往来的封封信件,每一封信件都要阅读千遍万遍,这是她最大的快乐,也是那段日子里她最大的期待。

身处媚香楼的姐妹们偶尔也会来到李香君的房间,陪着她谈天说地,畅想未来,只是每每提到侯方域这个名字,李香君依然免不了黯然神伤,她多希望过去的日子能再度光临,多希望时间就永远停在梳拢的夜晚,有侯方域的地方就是她温暖的栖身之地,可惜此刻那个她痴等的人还在千里远。

杨龙友偶尔还会光顾李香君的阁楼,会像以往一样以朋友的名义出现在李香君的左右,只是李香君再不会像从前那样与他肆无忌惮地谈论一切了,梳拢的事情带给了侯方域和李香君离别的无奈,这一切都是杨龙友间接所害,她不愿再将任何朋友间的信任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因此,每次看到杨龙友到来,李香君只不过是表面迎合,内心的隔阂挥之不去。杨龙友也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得到,一种伤怀油然而生。

人总是怕亏欠别人,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地亏欠,但凡有心之人,都会感到愧疚,杨龙友也不例外,他一直觉得愧对李香君和侯方域,特别是在每一次看到李香君因侯方域的离开而变得郁郁寡欢的样子,心中就更不是滋味儿,他一直想找一个机会,一个补偿李香君这个朋友的机会,他也想缓和彼此的关系,将友谊的距离拉近。只是他好心,却总是会办坏事,而自己却总是最后一个能看清。遇上这样一个介于奸傻之间徘徊的朋友,真是李香君和侯方域此生最大的不幸。

而这种不幸也不能完全怪罪杨龙友,怪只怪李香君自己天生长了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芳容。她的美丽光芒万丈,抑制不住地释放,招来了太多流连忘返的贪色之徒,惦记她的人多如牛毛,也因为这样才为自己招来了一大祸事。

俗话说:“穷入闹市无人问,富人深山有远亲。”杨龙友自从再次任职之后,很多多年不见的亲朋都慕名前来,与之叙旧,而杨龙友也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广泛交友,不分人品。否则也不会交到田仰和阮大铖这样的人。

一天,在田仰赶来与杨龙友把酒叙旧之时,二人聊得十分投机,便没有丝毫忌讳地说出了所思所想。原来田仰一直想为自己在南京城找一位极品佳人,风流再现,收之为妾。而符合田仰标准的小妾,恐怕只有在妓院才能找到。田仰交代杨龙友此事就要托付他帮忙了,并且愿出三百两银子,以博美人心。杨龙友不假思索答应了此事。

酒醒之后,杨龙友回忆起醉酒时答应田仰的事情,一下子感到有些为难,要找一个符合田仰标准的女子,谁才合适呢?左思右想,突然一个闪念,他想到了李香君,一代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才艺俱全,优雅不凡。他认为此刻侯方域早已不知去向,李香君定会答应此事,这岂不是一举双得的美谈吗?

思已至此,杨龙友马上找到了田仰,征求他的意见,田仰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他这种好色之徒,对李香君倾慕已久,要是能得到李香君的人,简直是人生的荣耀。

杨龙友说到做到,这就开始着手办理此事了。在他的心里,所有烟花女子都是一类的,表面上爱君情真,而实际上不过是爱财如命,即使李香君与众人有所区别,也不过是短暂的黯然神伤而已,这一段时间李香君的失魂落魄足以祭奠她所谓的爱情了。等到那个比侯方域更能给予她现实幸福的人出现后,她也一样会选择更好的生活,而忘却与侯方域的这段刻骨爱恋。

可惜杨龙友忘记了,李香君根本就不在乎名利、金钱,她能名留史册,也是因为她的清高,她的脱俗和那不被金钱吞噬的爱情理念。如果李香君想为了钱而出卖自己和灵魂,那她就不是李香君了。当然,如果那样的话,也轮不到杨龙友的帮助与惦记,只要她愿意,不知道多少知名才子、官员,跪叩门下,与之沉沦。

杨龙友一直认为自己是在成全别人的一桩美事,因此,乐此不疲地想着各种办法。他想过自己亲自去说此事,可是又觉得此事非往事,过去他可以直接和李香君谈起侯方域,而现在他再出现提起田仰,不仅不适合,相信李香君也定会一口回绝。为了不遭碰壁的结果,他找到了苏昆生和卞玉京,这两位一个是恩师一个是姐妹,说服力一定要比杨龙友自己要好很多。

可是凡事都不会那么顺利,杨龙友找到苏昆生和卞玉京之后,此二人开始并不同意。他们见证了李香君与侯方域一路走来的波折,也看到了李香君执著爱情的痴迷,他们更多地愿意像李香君一样,等到这场爱情的最终的结果,不忍心破坏这其中的美好。

况且已经接受梳拢之后的青楼女子,就要守一定的规矩,既然梳拢已成事实,那李香君就注定了只是属于侯方域一个人的妻子,不能再接客。估计李香君也不会答应。他们真的不愿意去做这个说客。

杨龙友听到这些回答,非常失落,但是并不死心。他一一反驳了苏昆生和卞玉京,他觉得女人一生不容易,尤其是烟花女子,要是能有一个永久安稳的港湾,才是一生最大的美好,而侯方域也许给不了李香君这一切,如果能给,早在梳拢之后就将李香君接回家中了。听了杨龙友的劝说,苏昆生和卞玉京也觉得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虽不情愿,还是勉强答应帮助劝说李香君一下。

杨龙友不放心苏昆生和卞玉京一定会帮助劝说李香君,于是又出重金收买了妓院的两个有名的老鸨,这样一来也许就会事半功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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