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观义不禁摇了摇头。事情终究还是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了。他本以为徐让一番话会让事情有所好转,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结果,这事情发展,的确是意想不到。
杜精诚终于准备开口说话了。倒并不是因为再不说话,别人会说他什么,反正他的名声早就已经臭了。而是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徒弟是斗不过轩辕任远的。还有,自己只要再九州呆上一天,轩辕任远就不能得罪。杜精诚喝道:“一忠,六礼。休得胡闹!”被杜精诚这么一喝,吴一忠与郑六礼这才狼狈不堪的回到他身边。
轩辕任远也见好就收,不再出手,道:“杜堡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为人父,不止要教他们武功,更要教他们做人行事的道理。若是人家就此踏上了歪路,你可就是害了人家一生。”
杜精诚歉然道:“轩辕帮主教训的是。”独行八俊那里受得了这份气?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都只是冷哼一声。
群雄见杜精诚年长轩辕任远十几岁,但却被轩辕任远教训小孩一样教训,都不由觉着好笑。只是除了万青山,谁也没有笑出来。
“柳门主,你果然是个守信的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放心,我们教主既然答应你了,肯定也会实现诺言的。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教主那边,我自会替你美言的。”跟着,一阵长笑划破长空。众人听了这句话均是一惊,这人好雄厚的内力。当今中原武林,此人的功夫至少排得上前十。
徐让一听见这声音,顿时脸色大变,神色痛苦矛盾之极。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六个提刀的壮汉从天而降。居然是浩然山庄庄主,圣星教大护法陶三然!他身后那六名壮汉也不简单。这六人个个身材魁梧,神情彪悍。个个****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六人的肤色俱已被晒成古铜色,全身上下更无半分多余的皮脂。只见两边两个个子稍高一点的拿的都是长柄的重关刀,其余四人拿的都是斩马刀。
虽只六人,但气势却直如千军万马一般。
六合杀将!
人未动,但那股昂然的杀气与战意已铺天盖地弥漫开来。群雄都知道来了高手,谁也不敢大意。不过,今日自己这边有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徐让看着陶三然,犹如入了魔一般,怔在当地,一动不动。而背负的平浪剑却为六合杀将的气势所激,在鞘中蠢蠢欲动。六合杀将也已经感应到了徐让背上的那股斗意。而这股斗意丝毫不输于自己六人。却不知这人背负的是怎样的神兵利器。
柳四海喝道:“陶三然,你胡说八道什么?”
陶三然笑道:“够了,四海。不过,你小子演起戏来,却不比那些舞台上的名角儿差。教主果然没有看错你。”
年观义等人都暗骂圣星教无耻。他们这些有见识的人自然不会相信陶三然这一番胡言乱语诬陷冤枉柳四海的话。但是别人会怎么想,他就不知道了。还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怎么想?这事情可真是够头痛的。群雄果然叫嚷起来,议论不断。只是各派掌门没有说话,谁敢大声乱语?
杜精诚道:“柳门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四海知道,现在自己就算是跳入了黄河也洗不清,昂然道:“各位要知道真相却也简单。现在我就切下陶三然的头颅,以还我清白。”
话一说完,柳四海身形一晃就已欺身到了陶三然面前。陶三然道:“四海,你怎么还假戏真做了。”他口中这么说,《浩然拳法》的守势“天地正气”已然施展开来。不管柳四海的攻势如何凌厉,陶三然始终不肯还手,只是一味防守。
徐让手已按上剑柄,但却并没有拔剑。平浪剑似乎变得有千斤重。其实,是他心中想的事多了,念头重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陶三然。到底是把他当成一个身不由己的好人,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毕竟,他于自己有恩。并且,在自己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实际上就跟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徐让不敢再去看他,转过头,闭上眼。
这个时候,柳四海与陶三然已经斗到了卧虎门的围墙上去了。
徐让可以让眼睛不去看他,却不能让自己心里不去想他。
那是在很多年以前,漫天风雪。自己一个人无助地在遍地尸体当中。那时候他已经绝望了。后来,有一只温暖的大手,一直牵着自己,离开了那个真实的梦魇。那时候的陶三然,真的是一个慈爱和蔼的父亲。从小到大,他表面上对自己很严厉。实际上,他是最溺爱自己的。所有的弟子里面,只有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在人前,他的表情是那么严厉。在人后,他的笑容是那么温暖,随和,亲切。自己不能对他动手。
那是在不久之前。他杀了所有浩然山庄的人。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所有陪着自己长大的人。他毁了自己的家。他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他是一个魔头,为了自己的私欲,杀害了那么多身边的人。现在,他已经是中原武林的大对头了。
可是,中原武林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于我有恩的是他,让我痛苦的也是他。为什他要杀了那么多自己身边的人呢?那他为什么不把自己也杀了呢?为什么他可以违背紫莲教主的命令,违背圣星教的教规,不顾一切让自己活下来,却偏偏不肯放过别人?
徐让只觉头痛欲裂,整个人好像也要疯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所有的选择都要自己做。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只要你觉得是对的,你就可以一直走下去。”陶三然的声音钻入了徐让的耳朵。他知道,这是陶三然用起了传音入密之术。这口气,就跟从前告诫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徐让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杀他。哪怕正邪有别。其实邪与正的界限本来就很难分。
“我所在意的,只是我自己的内心。我不会对你动手,但我也不会让你再害人了。因为良心感情,我不会对你动手。因为正邪之分与良知,我不会让你再害人了。既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也是为了你自己。”徐让终于想通了。
独行八俊的吴一忠这次又大着胆子叫了起来,“柳门主,你不是说你跟圣星教没什么瓜葛吗?怎么你们两个打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分出胜负?”
轩辕任远听见声音,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吴一忠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说话。
群雄又纷纷叫嚷起来,气势汹汹。
陶三然喝道:“六合杀将,还不动手?除了卧虎门的人,其余的格杀勿论。”
群雄一闻六合杀将之名,皆是为之一震!六合杀将,六人六刀,令漠北无数黑道闻风丧胆。六合杀将听了陶三然的话,瞬间动手。只见刀光耀眼,杀气腾腾。六合杀将竟然不顾一切,挥舞着手中的刀向群雄横冲直撞过去。
六合杀将在漠北时,对付的大都是成群结队的马匪与一些游牧的异族,擅长群战。眼下中原武林虽然人数众多,却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只见八名铁塔般的壮汉,横刀冲了过来。六人都是整整齐齐的,步伐一致,毫无混乱的迹象,就好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型军队一样。
韩之过与年观义看了一眼这六合杀将,就知道这六人非同寻常。这六人的配合可说是天衣无缝。这并不是什么训练的结果,而是六个人长年在一起作战的默契。拿关刀的是澹台干,澹台支兄弟。而握斩马刀的却是令狐甲,令狐乙,令狐丙,令狐丁兄弟四人。眨眼间,四人就要冲入人群当中了。这四人来得如此凶猛!
徐让一声长啸,已然飞身而起,身在六合杀将身后上空。六合杀将听见动静,同时转身。徐让平浪剑已出鞘,凌空斩出一剑“平浪式”。这一剑乃是平浪三剑当中威力最强的一剑,变化无穷。这一剑式,徐让用得很少。但他今日却用了出来,而且是一出手就用的。
这一剑斩出,强横无匹的剑气瞬间破空而出。平浪剑之上剑芒犹如一道青色彩虹。这一剑剑势凌厉凶狠异常,仿佛如凭空爆裂出一股 崩山裂石的力道来。六合杀将只觉一只无形举手就要活生生将自己撕裂。
令狐甲见势不妙,叫道:“散开!”于下五人听见这句话,瞬间散开,避开徐让这一剑威力所在。剑气纵横,群雄亦为剑势所迫,纷纷辟易。
平浪剑式之下,卧虎门大门前的石砖地面瞬间裂出一道数丈长的狰狞裂痕。
众人均是一凛。
年观义叹道:“果然不负剑中神话之名,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徐让一剑斩出,身子便跟着降落。还不等他落在地上,澹台干手中关刀已然刺出。这关刀一丈有余,轻轻一刀就已经刺到了徐让跟前。徐让反手一剑迎了上去。刀剑一交,徐让只觉手臂微微一麻。自从拿了这平浪剑之后,这倒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这六合杀将果然有些门道。他身在空中,第一剑之势已尽,此刻无处借力,被这一刀打出好远。
刚一到地上,令狐乙与令狐丙已经欺身到了他跟前。两柄斩马刀,一上一下,分向他脖颈腰间斩去,誓要将他断为三截。这两刀来得如此突然迅猛,又是一上一下,徐让如何躲避?好在《踏浪寻仙步》已经练得纯熟,脚步微移,已经以不可思议的方法让开了这两刀。
而这时令狐甲与令狐丁也已各挺手中之刀从他身后围了上来。徐让还欲应付,澹台兄弟两柄大关刀已经从天而降。这两柄刀又长又重,威猛绝伦,平浪剑虽利,也不可能以一破二。而且,只怕平浪剑也未必能够断了这两柄刀。他出手之前就曾想过要以平浪剑之利断了这六人的兵刃。可刚刚在空中与澹台干刀剑相交,却并没奏效。不知道这两柄刀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居然可以挡得住平浪剑的锋芒。徐让只有再次施展《踏浪寻仙步》,身子竟然平平横移出去,从而避开了这威不可挡的两刀。一声闷响,地面上随即陷出两道刀痕。
昔日关云长以一柄青龙偃月刀,千里走单骑,五官斩六将,从此奠定了关刀刀中之王的位置。可见关刀的威力。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正如剑有双刃。关刀威力虽强,但是极为沉重,使用者需要膂力过人,才能发挥出关刀的威力。澹台兄弟天生神力,自是不用多说。但再怎么说,这么沉重的兵器,再快也必有限。刀行沉猛,剑走却是轻灵。澹台兄弟的刀还未从地上拿起,徐让已经两脚分开,立足在了两柄大关刀的刀柄上了。
这一柄刀本来就已经够重了,再加上徐让往上一站,澹台兄弟的腰背顿时弯了下去。徐让下盘一沉,已经在这两人的刀柄上使出了千斤坠。
徐让脚上带劲,上前两步,这两步一走,澹台兄弟的腰更弯了。六合杀将纵横漠北多年,几时遇见过这样尴尬的局面?徐让长剑探出,径往澹台支面门刺去。澹台干眼见弟弟遇险,忽然间福至心灵,双手松开关刀,刀柄瞬间落在地上。徐让只觉左脚无所借力,身子失去平衡险些就从两人的刀柄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