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观义与众派掌门商议了大半夜,方才让众人平静下来。徐让却是一直在留意着杜精诚的反应。不过杜精诚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让他看出来。若真是如此,那这事情也太明显了。看了大半天,徐让都没有看出杜精诚有什么可疑之处,心中不禁佩服这个老狐狸。看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杜精诚毕竟不是常人可比。倒不如想想,杜精诚如果真的已经与圣星教合作,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其实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破坏人心安定与团结。这样才是最有利于圣星教对付中原武林的。可是他到底会怎么做呢?自己不是他,自己当然不会知道的。如果自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怎么做。因为现在年观义已经和各派掌门说了这件事。而且大家也都已经被年观义说服,相信卧虎门柳四海。
如果杜精诚没有投靠圣星教,当此非常之时,自必是以大局为重,以中原武林为先。对于这件事肯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若是他已经投靠了圣星教,那么肯定会反对这件事,提出不同的意见以鼓动人心。可是这么做太过明显,不利于掩饰他已经投靠了圣星教的事情。但他一定会偷偷摸摸的做。他自己可以不动,但他的手下肯定会趁机发发牢骚。对了,一定是这样。
虽然已经大概知道了他会怎么做,可是徐让还是没有什么办法。人心是最难料的。悠悠之口,也是像那堤坝内的洪水一样,是堵不住的。若是强行堵住,那也只是暂时的。最终的结果是洪水最终高过堤坝,泛滥成灾,将堤坝冲毁。要怪的话,也只能怪圣星教太过狡猾了。如果此刻韩啸风在这里,他一定会有主意的。只可惜,他此刻不在这里。对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找到赵江月。
想起韩啸风至今没有半分消息,心中也不由担心起来。
众位掌门离开之后,屋里就只剩下了年观义与韩之过。而徐让仍在那里发呆,一言不发。年观义道:“徐让,你在想什么?”徐让这才回过神来,道:“我在想,圣星教到底在搞什么鬼?”
年观义一愣。韩之过目光为之一亮,问道:“你又想到了什么?”
徐让道:“圣星教此行的目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仅仅只是为了破坏我们中原武林的人心与团结。倘若仅仅只是为了这个目的,犯不着下这么大的本钱。”
年观义道:“你的意思是?”
徐让道:“这道理就好像是做生意一样。做生意,必须考虑成本问题。一桩买卖,首先要有成本。然后就是所得的。所得的,减去成本,还能剩下。这样,一笔买卖这才算赚了。圣星教肯定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若是仅仅为了破坏我们的人心安定,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这里毕竟是我中原的地方。他们此举,若仅仅只是为了破坏我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未免也太过了。他们一定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之过意味深长地道:“可惜,我们连人家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年观义沉吟不语。
次日一早,群雄简单吃过早点便随着年观义一起去到了荆州城中。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声势热闹非凡。只见荆州城中众人为这一群人声势所影响。胆大的纷纷在哪里看热闹,胆小的都纷纷躲了起来。
走了一阵,便就到了卧虎门。卧虎门中众人早已恭候多时了。柳四海亲率门中弟子在大门外迎接。群雄早就已经知道了卧虎门并没有出什么事,但此刻见到柳四海及卧虎门众安然无恙都还是吃惊不小。现实与传言的出入未免也太大了。就算圣星教没有真正的对付卧虎门,小打小杀也该是有的。总该有几个人身上带点伤吧。可是,他们全都是安然无恙。
年观义还没说话,轩辕任远就已经忍不住了。他毕竟年轻气盛,昨晚虽然说了一夜,与各派掌门都已经商议好了,他此刻还是忍不住要出言问一问柳四海。只听轩辕任远道:“柳门主,你信上不是说圣星教已经对你们卧虎门动手,岌岌可危,情况刻不容缓么?怎么我看你这里根本就没有圣星教的影子。你的手下个个生龙活虎的,圣星教也根本就不像是已经来过的痕迹。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想把我们都当猴耍吗?大伙一听你卧虎门有难,这就风尘仆仆,不辞辛苦地赶了过来,今日你要不把事情说个清楚。大伙谁肯与你干休?”
兄弟帮帮主一说完话,兄弟帮的弟兄自然也就跟着叫嚷了起来。
“柳四海,把话说清楚!”“今天不说清楚,大伙决计不能就这么跟他算了。”
年观义上前一步,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柳门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跟大伙说说清楚吧。”
柳四海亦上前一步,给众人行礼,道:“盟主,各位掌门,各位英雄。今日之事,乃是四海不对。不过这事,的确不是四海故意这么做的。这事情要怪的话。就只能怪圣星教的人太过狡猾了。”
年观义道:“圣星教怎么狡猾了?“
柳四海道:“前些日子,我就已经打听到了圣星教已经来到了荆州城。荆州城是我卧虎门的地方,他圣星教再厉害,在这荆州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他们来了荆州,肯定是为了对付我卧虎门,总不会是过来游山玩水的吧?前天早上,圣星教紫莲教主亲自率领一干圣星教众来到了我卧虎门。他找到了我,说是要跟我谈一笔买卖。”
“果然,你果然跟圣星教有所勾结。”“无耻败类!数典忘祖的东西!”群雄一阵嚷嚷,叫骂了起来。卧虎门众弟子如何受得了,跟群雄对骂起来了。
柳四海神色如常,脸上不见有丝毫异样。群雄不禁就骂他做了这种事还能理直气壮。
年观义问道:“不知道他跟柳门主谈了什么买卖?”
柳四海道:“他要我跟他合作,对付大伙。事成之后,他退出关外,而以后中原武林就是由我说了算。我肯定不答应,结果他就要挟我,要灭我卧虎门。我宁死不从,结果他就这么离去了。”
“说得倒好听。圣星教紫莲教主又不是孩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你打发了?你这么说就以为我们能够相信你吗?”轩辕任运肯定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自从有过冷天绝的教训之后,他就不再轻易相信九州十派的掌门人了。
这事情别说群雄不肯相信,就是柳四海他自己也不肯相信。一开始他不明所以,到现在他才知道圣星教的用心之险恶狠毒。当日,自己无论有没有答应紫莲教主,今日之局面都是不可避免的。就算自己答应了紫莲教主,圣星教到最后也还是要对付自己的。不管怎样,自己总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年观义正色道:“我相信柳门主的人品,他没有说谎。这件事情肯定是圣星教的阴谋,要的就是我们互相猜忌,甚至自相残杀,这样他圣星教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还望大伙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不要上了圣星教的当,令亲者痛,仇者快。”他当了武林盟主之后,不管是对谁都不曾疾言厉色,都是和颜悦色,丝毫没有武林盟主的架子。众人对他也均是十分随意。可是现在他这么严肃郑重,众人都不禁有些忐忑。他身上那一股厚重沛然的气势,不怒自威。
关键时候,他还是能镇得住场面的。二来他的名声极好,群雄也都愿意相信他。如果今日的盟主是杜精诚,那么情况就要两说了。他这一番话乃是以真气所发,在数千人叫嚷之中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人群之中顿时安静下来,局势场面也渐渐稳定下来。年观义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忽然间人群中一人道:“盟主,小心。切不可轻易上了这厮的当!”到底是谁?竟然如此不识时务!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独行八俊当中的吴一忠。
年观义眉头微皱,已然不悦,道:“吴少侠有何高见?”吴一忠道:“盟主言重了。晚辈哪有什么高见?只是晚辈乃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事关中原武林安危,纵然人微言轻,却也要说上两句。”年观义道:“但说无妨。”徐让心中冷笑,若不是杜精诚指使,你会这么说么?你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吴一忠道:“我刚刚看了一下,其实卧虎门也有不少人受了伤,这肯定是拜圣星教所赐。所以,恳请盟主三思,不要轻易相信柳四海。”
柳四海听了这话,冷笑不语,一双眼睛却盯着杜精诚看。主人不松链子,狗又怎么能咬人呢?
年观义道:“受了伤又能说明什么?这说明圣星教的确来过这里,与卧虎门动手了。”口气不自觉间已经加重了。群雄知道这位从不发火的新任武林盟主终于动怒了。年观义知道,这一定是杜精诚的主意。没有他撑腰,吴一忠又怎么敢乱讲话?看来他的确有可能投靠了圣星教。可惜没有证据。还有,他不相信卧虎门与柳四海,那也是人之常情。自己若是不肯让他们说,太过强势,只怕别人反而更要起疑了。因此,强压怒气。
吴一忠道:“盟主,您想想。圣星教既然来了这里,也跟卧虎门动手了。这伙人向来心狠手辣,怎么会只伤了卧虎门十几个人,甚至都没有取他们的性命?难道是柳门主神功盖世,赶走了紫莲教主以及圣星教教众等人么?”
柳四海冷笑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吴少侠是怎么认为的?”
吴一忠道:“柳门主自己也已经承认了。紫莲教主的目的,是要与柳门主合作一笔买卖。柳门主不肯答应,他就以卧虎门的安危来要挟。既然是要挟,肯定会有所作为。这十几个受伤的人,就是圣星教要挟柳门主的最好证据。可是,如果柳门主没有答应,宁死不从。那么只怕今日卧虎门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倘若事情真的像刚刚柳门主自己说的一样,紫莲教主是要与他合作,合作不成就走了。那他又何必伤柳门主手下十几个人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说到底,也就是如果柳门主没有答应紫莲教主,卧虎门就应该已经被灭门了。绝不会是只伤了十几个人。难道这就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么?”
这一番话多少有些牵强,但也是合情合理。不少人开始重新思考了。
柳四海这才知道为什么圣星教没有杀他,只是伤了他十几个手下,为的就是今日让自己百口莫辩。而这事情为什么是杜精诚的手下说出来的,他怎么会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进来我卧虎门。
徐让看了一眼柳四海,柳四海也看了一眼他。两个人眼神交汇,似乎想到了同一件事情。柳四海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倘若我真的已经答应了圣星教,此刻就已经开始对付你们了。又怎么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呢?”吴一忠步步紧逼,道:“这就是柳门主的高明之处。都说做贼心虚,可是柳门主却毫不心虚。你知道,你说出来的话,大家就会认为你心中无愧,继而相信你。大家说,难道不是这样吗?他越是隐瞒的话,大家就越会认为他心里有鬼。他越是坦白,大家就越是会认为他心中无愧。如此高明的手段,不愧为卧虎门门主啊!”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自然就不用多说了。
徐让怒喝道:“一派胡言!此时此刻,大伙自当众志成城,一心对外。你这么做,无异于是破坏团结,正好遂了圣星教的诡计。你们杜堡主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看,你才是跟圣星教合作了。杜堡主现在已经不是盟主了。你觉得失势了,跟着他没有什么前途了,所以就选择投靠了圣星教。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番举动,果然不负独行八俊之美名啊。”徐让知道,若是直说杜精诚已经投靠了圣星教,那是不大可能。但自己说吴一忠已经投靠了圣星教却还是可以的。
韩之过与韩松相视一笑。这徐让的鬼主意的确不少啊。徐让这话虽然有点胡说八道,但经他嘴里说出来又有点似是而非,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适才吴一忠一番话说得柳四海难堪之极,而杜精诚却始终不发一言。眼下,年观义也就任由徐让在那里胡说八道,也不发一言。说不定,事情在此局面下会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吴一忠被徐让一番话说得一时语塞,目瞪口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他们的确已经投靠了圣星教,只不过,是杜精诚带领他们一起投靠的。
突然一人暴喝道:“徐让!我们中原武林的人在这里讨论大事,哪有你一个叛徒说话的份?”竟然是独行八俊当中的郑六礼。大哥吃亏,他当然要出来声援了。只是,此言一出,登时群情耸然。
群雄纷纷七张八嘴议论起来。徐让从来不怎么跟别人交流,只是跟年观义韩门等人以及天沙庄及东海群雄有所交流。因此众人都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人与武林盟主的关系非同寻常。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就是昔日江湖上臭名远扬的浩然山庄的叛徒徐让!
徐让喉头有些发干。他终究也只是个常人而已。而这件事又是他无法释怀的事情。知道真相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会拿这件事来说事。一时之间,徐让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年观义却已经听不下去了,道:“这件事情,其中无比曲折。而且,就算他是叛徒。而浩然山庄的庄主陶三然的真实身份却是圣星教的大护法。他虽于浩然山庄陶三然而言是叛徒,但与我中原武林而言却不是叛徒!”
郑六礼道:“是吗?浩然山庄惨遭灭门,凶手便是圣星教韦仁与陶三然。此事天下皆知,既然徐让于陶三然是叛徒,那么他为什么没事?为什么陶三然却放过了他?这只能说明,他跟他师父一样,都是圣星教的人。还有,昨晚上他和韩门韩之过一起自告奋勇潜入荆州打探消息。要知道,他和韩门掌门韩啸风可是关系极好。今天,他又这么出言袒护柳四海。盟主你又这么袒护他和柳四海。而且,盟主与韩门掌门的关系也是极好,这事情怎么能不令人起疑呢?”
这几句话的分量极重,局势即将失控。
韩之过冷冷看了一眼杜精诚,并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韩松与尤怜儿早已忍耐不住,就要发作了。却被韩之过拉住,不得乱动。
万青山哈哈一笑,道:“独行八俊,果然个个能说会道。可是,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凡事讲究证据。若你拿得出证据,这事情该怎么办便怎么办。若是你拿不出证据,在此胡言乱语,说不得,我今日就要替你家杜堡主好好教训教训你。”最后一句话,乃是针对杜精诚的。他与杜精诚素来不睦,深知杜精诚的为人。当天在武林大会上,他没能与杜精诚动手,今日说不好就要跟他干上一架。
杜精诚没想到年观义居然如此深得人心。这万青山在江湖上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肯服的。想不到今日居然为了年观义如此仗义。现在有他支持年观义,事情可就难说了。江湖上唯一可以与五岳盟抗衡的也就是九州十派了。可是九州十派向来不和,更兼自己当时在当盟主的时候已经把他们得罪光了。他们就算不支持年观义,也不会支持自己。这事情该怎么办呢?
郑六礼兀自不知天高地厚,道:“万盟主您这么向着他们,却不知是为了何故?”
轩辕任远适才听他言中对自己恩人韩啸风颇多微词,心中早已不满。本以为万青山一番话已经把他镇住了。可是没想到这人如此不知死活,毫不识趣。他这句话一说,轩辕任远就已经飞身而去,出招攻击了。
众人谁都没有想到轩辕任远会直接出手。只见吴一忠与郑六礼已经与轩辕任远斗到了一块。独行八俊在江湖上名声极响,不过终究还是嫩了一点。轩辕任远何许人也?天下第一帮帮主,纵横天下,不敢说是绝顶高手,至少也是一流高手。对付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