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徐让学得《踏浪寻仙步》之后,轻功已臻绝顶之境。但没有想到,几个起落,还是没能追上辣虎。那辣虎就像是发了疯不要命一般往前狂奔。这并不是轻功,而是另外一种力量。这到底是是什么力量?辣虎背着毒龙还能把徐让甩在后面,激发了徐让少有的好胜之心。徐让此时体内真气疾转,双脚交错如雨落,但却毫无声响。
片刻间两人竟已来到了蔷薇河畔。
辣虎刚要过河,徐让已从天而降,挥剑斩落。辣虎于狂奔之际,陡然停住躲避,不由立足不稳倒在地上。毒龙也从他背上滚落,此时再也禁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罡气是由徐让以《浩然拳法》所发,威力巨大。如果不能及时治疗,毒龙今日必死无疑。辣虎不等徐让立足在自己面前,抢先站起,挥舞板斧冲了上去。这完全就是一副拼命的架势。然而与敌交战,需要的却是冷静。
徐让微微侧身一臂闪,轻轻松松就让过这一斧子。辣虎一斧斩空,怒吼一声,再度挥斧而至。见他这副模样,徐让不禁有些奇怪。不知他何以至此有若疯狂,浑不顾自己周身破绽百出,门户大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毒龙,徐让忽然明白过来。他这样拼命,自然是为了她。眼见辣虎快到身边,伸脚点出,踏在辣虎足胫上。辣虎只感到一阵疼痛,脚下不稳,险些摔倒。跟着,那柄长剑冰凉的剑锋就压在了他脖子上。
辣虎道:“你杀我可以,但是请你放过她好不好?”话虽然说得不怎么好听,但那份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有跪下来求徐让了。毒龙双眼蕴满了泪水,看着辣虎。她想说话,但是重伤之下,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她只是那样看着辣虎,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那是一种深情,然而却无能为力的眼神。纵然爱着,但却无能为力。这感觉是多么熟悉?自己以前对陶玉不也是这样么?他懂得这种感觉。
徐让忽道:“我可以放过他,不过你却要跟我。怎么样?”这句话居然是对毒龙说的。毒龙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脸上全是鲜血与眼泪,但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畜生!”辣虎不顾一切,挥舞着手里的斧子劈向徐让。
徐让后退一步,平浪剑向辣虎手臂拍去。辣虎手中板斧就此落在地上,跟着被徐让封了全身穴道。辣虎现在看着徐让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徐让终于明白了,刚刚为什么他背上背了一个人,自己却追他追得那么辛苦。
那是爱情的力量。不论坏人好人,都有着自己所在意的。
徐让还剑于鞘,道:“毒龙辣虎,行事忽正忽邪,喜怒无常。横行关外,但却从不恃强凌弱。虽然打家劫舍,但却从不伤人性命。其实,我在关外的时候听说过两位的事迹,心中佩服。不过,两位现在成了圣星教中人。叫在下好生失望。”说完,走向毒龙。
“不要!”辣虎吼叫了出来,悲愤交集。
徐让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来到毒龙身边,将她扶起,然后为她疗伤。辣虎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他要替她疗伤?难道是真的想??????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毒龙的伤是徐让造成的,由徐让替他疗伤,自然再好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徐让道:“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完又来到辣虎身边,解开了他穴道,道:“你们走吧。下次再被我看见你们替圣星教做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毒龙辣虎一愣,两个人终于明白过来,一起跪下,道:“多谢不杀之恩。其实我们也不想替圣星教做事。只是,步留行那厮太过可恶,如果我们不替圣星教卖命。那我们的孩子就没命了。”
徐让怒道:“又是步留行!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救了你们的孩子,就离开圣星教吧。以后也不要再到江湖上来。去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平常人的日子吧。”最后一句话,竟是祝福的意思。想起步留行作恶多端,恨不能立时将之毙于剑下。
辣虎道:“今日您饶过了我们,恩同再造。恩公,请收我夫妇一拜。”看着忽然跪下,拜自己为恩公的人,徐让有些不知所措。
辣虎扶起毒龙,道:“恩公,我们走了。”
徐让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两个人就驾着船,在蔷薇河上消失了。人总是善变的。徐让这么想。不久之前,自己还要致他们于死地。可现在,却是自己放走了他们。他心中担心天沙庄那边的情况,于是急匆匆就回去了。
没了毒龙和辣虎,圣星教众竟然无一幸免。
徐让看着一地圣星教众的尸首,暗想:他们不也是人吗?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有父母,子女,亲人,朋友。他们跟我们一样。为什们要杀死他们?不过徐让并没有别的想法。如果不杀他们,自己这边的人就要死。大家都是为了自卫。可是为什们?大家都是人,每个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大家为什们要杀来杀去?
众人见他回来,沙青青问道:“毒龙和辣虎呢?”
徐让道:“跑了。”
沙青青道:“你怎么能让他们跑了?”
徐让道:“跑了就跑了,没什么大不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天南大师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徐施主所言甚是。”
天南大师都说话了,沙青青自不好在说些什么了。若芬这时也来到徐让身前,问道:“你没事吧?”徐让摇了摇头。
“让哥!”丑儿从屋里跑了出来。谢天谢地,他没有出什么事。徐让把他抱在怀里,扶着他的脑袋。事情终于结束,徐让只觉好累好累,好像睡上一觉。不过,现在还不是睡的时候。沙青青道:“这又是谁?”若芬道:“庄主,这是丑儿。是跟徐公子一起来的。”沙青青去到徐让身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徐让道:“不用你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只是,有些话,我要单独跟你说。”
事情全部处理完之后,徐让与沙青青单独待在房里。沙青青道:“说吧。你到底是谁?”徐让道:“我说过,我是徐让。就是江湖中传说的那个叛徒徐让。”沙青青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果然是父女,不止说的话一样,甚至连说话的神情口气都很像。那天晚上,他和沙掌柜月下饮酒长谈。沙掌柜得知他是叛徒之后,冲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那又怎样?徐让半天没有说话。沙青青道:“你没事吧?”
徐让记得自己与沙青青见面以来,她似乎总是对自己凶巴巴的。想不到会说出这句话,这样一句表示关心的话。徐让道:“我没事。”沙青青道:“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关系?”徐让叹了口气,将自己与沙掌柜之间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了沙青青。沙青青听完这一切低头默然不语。徐让道:“他死前交代给我几件事,叫我来找你。”
沙青青脸色一变,道:“胡说。他才不可能叫你来找我。他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回来过。怎么可能还会叫你来找我。你骗我!”说到最后,声嘶力竭,眼角蕴满了泪水,委屈极了。她一直想说又不想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徐让道:“如果他没有叫我来找你,我又怎么会来找你?其实,他很在意你。就像你很在意他一样。”沙青青大声叫道:“你知道什么?他是不会在意我的。我也不会在意他的!”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听见沙青青的哭声,若芬和丑儿进来了。若芬见沙青青情绪有些不对头,不敢出声询问。丑儿道:“让哥,是不是你惹青青姐姐不高兴了?你看她都哭了,你快哄哄她。”沙青青听得这句话,看着丑儿,神色有些异样。若芬见了沙青青这副神情,不由有些奇怪。她素来性子乖张,脾气古怪。但现在看着丑儿的眼神,竟是说不出的温柔。沙青青道:“丑儿,姐姐没事。”说完弯下腰捧起丑儿的小脸,仔细凝视着他。丑儿道:“姐姐你别怕他,他要是欺负了你,我就教训他。”说完,伸出小手替她拂去泪水。
徐让不由有些好笑,这臭小子这么小就见色忘义,长大了那还了得?这臭小子还挺讨女孩子喜欢的。天沙庄的姐妹们都很疼她。想起丑儿的遭遇,徐让忽然豁然开朗。丑儿乖巧伶俐,懂事可爱,这些姑娘又怎能不喜欢他呢?他这么关心沙青青,怕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记得丑儿的母亲,年纪跟沙青青差不多。多几个人关心丑儿也好。
沙青青抚了抚丑儿小脑袋,道:“没事。你让哥他没有欺负我。你先跟若芬姐姐出去,我跟你让哥有事情要说。”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沙青青与徐让。
徐让从怀中拿出了沙铁彦临死前给他的那双鞋子,递给沙青青,道:“这鞋子他一直放在怀里,这么多年从未离身。他叫我把这双鞋子给你,希望你能够原谅他。”沙青青接过鞋,泪水再度泛滥。这双鞋是自己九岁的时候,跟他一起上街时,非缠着他给自己买的。沙青青道:“我爹他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徐让吸了口气,他知道沙青青已经原谅了沙铁彦。因为这次,她用了爹这个字。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怪过他,只是她自己不想承认而已。徐让道:“他还说,希望你能够解散天沙庄,不要在江湖上待了。”
沙青青默然,只是看着那双鞋子发呆。
徐让知道她一时间知道了这么多事,有些难以接受。解下背负的平浪剑交给沙青青,道:“沙姑娘,此剑是令尊之物。我只是在他死后代为保管,现下就物归原主了。这是《踏浪寻仙步》。”又把那本书一起交给了沙青青。沙青青道:“你这是干什么?他既然将剑法传授给你了,你为什么又要给我?”徐让道:“你是他的女儿,是唯一有资格可以拿着把剑的人。”
沙青青请神色一变,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剑虽然交给我了,可是那剑法却在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