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却一味心思地偏袒我,甚至痛骂了一番告状的人,说若有我一半淡定,荣辱不惊,她们早就红透京城。不仅姑娘们晓得了我,就连客人也都动了几分心思,出高价要一睹我的芳容。
我一面暗说流言不可信,一面也清楚花颜姑娘背地里也不知道使了多少劲,八成动员目所能及姑娘挤兑我吧。但也没什么好怕的,看看花妈妈春风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她正偷着乐,青楼本来就是制造乐子的地方,歌舞弹唱、琴棋书画,看够了玩腻了,瞧瞧女子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也不错。
明晚,我就要登台了,以后彼此间的摩擦肯定必不可少。其实,她也不必把我放我在心上,无论外貌、身材我都比她差一大截。她歌舞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虽也学会,但总不能对着客人背《史记》、《列女传》吧?琴?花妈妈是赞不绝口,说我是她的惊喜。
倘若爹泉下有知,发觉我不但做花,还拿他苦心培养的琴艺去争奇斗艳,还不得从地里爬出来。有那么几瞬,我动摇了,转念想起容晓的笑脸,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我想他记住我不是吗?我想他每天都笑的那么快乐,不是吗?原本应该很难熬的岁月,却眨眼间就滑了过来,仔细想想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只有他的笑脸清晰起来。我想,爹能懂我的。他是过来人,他比我深有体会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他说,他最遗憾的事儿是娘在时候他没有多看她几眼。俗世本如此,太多有始无终的爱情,让人很久、很久都无法释怀。
有人敲门。是熏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鬼奴,怀里抱着一个长形的木盒,见到我我福了福:“姑娘,花妈妈吩咐我给您送琴来了。”我笑着朝一旁点点头,他会意,把木盒放在了桌上。
熏儿用小勺搅了搅粥,又轻轻地吹了吹,递过来,抬眼笑说:“姑娘,这是花妈妈特意吩咐厨子给你做的。”
我微微一笑接了过来,“谢谢。”她咧嘴一笑,转身指挥着鬼奴把琴拿出来,安置好,又叽叽喳喳地让鬼奴去找了个坐垫。自己坐上去试了试,觉得有些硬,又吩咐鬼奴换了一个厚实的。
“姑娘,你要不要试一下?”
我想了下,坐到琴前,真是把好琴啊,调好音,拨出一串音符,笑道:“现在我要弹一首歌,送给熏儿。”她有些惊讶,脸顿时红了,眼中透着兴奋,我弹完前奏,轻唱道: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
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
无奈云沈雨散。
凭阑干、东风泪眼。
海棠开後,燕子来时,黄昏庭院。
……
我很喜欢王诜的《忆故人》,词儿深情缱绻,刬尽华藻,直抒胸臆;曲调缠绵悱恻、自然浑成、思致渺远,恍惚间回到了过去,清新飘逸女子斜倚阑干,凝神远望,罗袖轻裘轻飞间,思绪一点一点地飞离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