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哲回来的时候,客厅空无一人,只有阵阵嬉笑声从林木卧室传来。
陆彦哲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客厅茶几上,在门外听了听,便伸手轻轻扣门。
“可以进来么?”
话音未落,门已敞开。陆彦哲一眼就瞥见半蹲在地上裁剪壁纸的林木。
两腿盘坐在床上的骆茵,一边往嘴里塞着冰激凌,一边手舞足蹈地瞎指挥,作为九级手残人士,能这么乖乖待着不乱动也是少见。
“呦呦呦,还真是有默契,你还没敲,林木就让我开门。”
“我买了水果,你们可以边吃边歇息。”
陆彦哲走上前,不动声色地从林木手里拿过剪刀。
“我来吧,你歇一会儿。”
见林木准备起身,陆彦哲双手扶着林木的肩膀。
“别站起来太快,会头昏。”
清清见眼前的气氛甜蜜到尴尬,便冲着骆茵使个眼色,这边心领神会:
“陆博士,刚刚我还和清清说,你家木头的审美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看看这张,一大片蓝布就算了,还做成了残次品,这么贴上去,又费时间又费钱。”
陆彦哲仔细地看了看地上展开的半卷,果然是一片蓝色,上面四五笔划痕一样的竖线触目惊心。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木喜欢上了极简主义。
林木贴在卧室和客厅的壁纸都是以自己提供的模板私家订做,每月必换,不厌其烦。陆彦哲对林木的喜好从不过多干涉,即使林木的审美真沦落至“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从不会为这样的小事起争执。
但满墙的莫名其妙,总让陆彦哲深感不安,他捕捉不到林木的想法,也体会不到林木的心境。一向自信坚定的陆彦哲,却不得不承认,即使距离林木很近很近,可以随时拥着她的肩,抚着她的头,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自己依然无法确定这个女孩就在身边。
陆彦哲没有预料的是,这种诡异的感觉将会滋生出长满荆棘的藤蔓,刚开始无声无息靠近,到最后野蛮缠据全身,令他失魂落魄,稍一轻举妄动,便是钻心巨痛。
清清把床角搁置的旧壁纸展开,这是林木上个月的杰作。
“我都无力吐槽。印刷机竟然能弄出卡带的效果。”骆茵瞟了一眼,满脸不屑。
“陆博士,你来看看,这是什么?”清清把壁纸转过去,抿嘴笑着。
“杜尚的杰作。”即使满眼光怪陆离,陆彦哲还是答复果断。
“算你厉害,我是做了功课才知道的,《下楼梯的**》。”
“**?什么**?我看的片儿不少,你们不要骗我。”每每听到少儿不宜的关键词,骆茵都会激动地难以自持。
“哎,骆骆,别抢啊你,会撕坏的。”
“拿来拿来,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看着顾清清和骆茵满屋里嬉笑打闹,陆彦哲和林木无可奈何,只得一旁围观。
临走,骆茵朝着送到门口的林木问了一句:
“我说,你那位贝多芬邻居最近没什么动静吧?”
林木笑道:“有骆女侠出手,什么鬼怪也不敢造次。”
骆茵显然对这个答复非常满意,熊抱了林木一下,拉着清清扬长而去。
林木轻叹口气,关上了门。
“骆骆,你说的邻居是那个弹琴的人吗?”跟在后面的清清忽然开口。
“别提他,就是个神经病!”骆茵转过头,一脸义愤填膺,目光却不自觉地定格在清清身后。清清顺着骆茵目光寻去,也不禁一愣。
912门前的栅栏倚着一个高瘦的背影,听到这句声讨,便回过头,借着廊灯,饶有兴趣地盯着骆茵。
目光交汇的时候,骆茵似有所动。
“美女,幸会啊。”
骆茵随即恢复到一脸不屑,继续拉着清清疾步走远。
“骆骆,这是谁呀?”清清被拖在后面,实在是跟不上骆茵的脚步。
“神经病!”
虽是初见不问姓名,只听声音骆茵便猜到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骆茵是在接近本能地抵制。
一个流氓的背影,还挺帅?
“神经病。”泡在浴缸里将近半个小时,心还是不定,愈加不耐烦的骆茵索性把整个身子沉在水下,看着白天鹅吊灯在水里扭曲变形,心里不禁咒骂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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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邻居?”
“是这两个月一直在隔壁弹琴的人,叫程思缈。”
“嗯。”
“你回来的这几天,倒是不弹了。”
“嗯。”
“见过两次。”
“嗯,早点休息,有事叫我。”
“好的,晚安。”
陆彦哲把林木的房门关好,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黎蔓正在整理案件材料,对于一个律师而言,半夜听到短信声不会太过讶异。
“程思缈,你认识么?”
“不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早点休息。”
盯着手机许久,那边再无回复。
陆彦哲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把提示音开到最大声,倒头便睡。
终究,今晚这句“想你”,还是会和无数个“想你”一起,躺在黎蔓手机的草稿箱里,相互道声晚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