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棕色的眼瞳,左眼的刀疤狰狞凶恶。是俞泽寝室外的黑袍鬼。
本来,因为他在俞泽寝室外,可以问问他是否知道俞泽的消息,高甚远却小声告诉我,最好不要跟他们有交织。倘若我问了俞泽的事,作为交换,黑袍们会让我帮忙。
而鬼众间的两帮相争,是货真价实的血拼,不是我能参与的事。
他现在来到这里是为什么事?
他改变主意了?细想过后,不忌惮鬼王的名头,以眼前的情况做优先考虑,打算威胁我搭把手?
毕竟学校里的状态不容乐观,黑袍们应该有所感知,才埋伏在校园各处静观其变。
黑袍鬼锐利的目光投来,轻蔑地如同看待蚂蚁。在他的视线下,我的手微微颤动,双脚软绵使不上力。
这时,穆丞说:“你还没看手机里的内容。”
抬头看他,他很从容。
他不会没发现黑袍鬼的存在,既然他没有什么表示,我又何须多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嘛。
深吸了口气,视线落到了手机上。
背面是墨兰的贴花,跟他给我的手机上的墨竹贴花神韵有点类似,也或许是同为“四君子”,都有君子的高尚高雅之气。
兰花不为世俗,独守高雅,甘愿与草木为伍,不与群芳争艳。历来被人们当做高洁、高雅的象征。
亦如穆丞那高傲不理世俗世人眼光的悠闲姿态。
不过,与其说某人的气质跟兰花正好相仿,跟竹的气质更符合。
胸有成竹——自信;势如破竹——势不可挡的气势;节节高升——人上人。刚正,挺拔,万古长青。
细细数来,兰花太过秀气了,跟他的强势不符。
他是坚韧的,强大的,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过往学生对他频频侧目就可见一斑。
“我当时有事走不开,让甚远从书篓里拿‘墨兰’给你带过来,谁想他听茬了,把‘墨竹’带了过来。现在‘墨兰’物归原主,‘墨竹’我就收下了。”他说。
他话刚落,不知在看什么的黑袍鬼视线又落到了我身上。
微妙的眼神,感觉不好,不由地打了个激灵。全因这视线分散了注意力,一时没理解穆丞这话的意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送了我‘墨兰’。
古人以“兰交”来形容友谊,也借兰表示爱情。有人拿“气若兰兮心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这句话来表白,表示承诺不改,心意终不动摇。
能理解黑袍鬼异样的目光为何意。他大概在疑惑,我这个被鬼王种下烙印的人,怎么还敢接受其他人的馈赠。
但,穆丞送我这手机,应该没别的意思吧。也许只是兰花更适合女性。
点亮了屏幕,映入眼的是穆丞先前打开的新闻页面。
是公路旁,池塘里那两具母女尸体的报道。
以报道两母女为主,描述了出事地点,尸体情况,专家的推理,记者的猜测,另外寻求目击者。
其中,提到了我,因为我是第一发现者。
死掉的水蚺照片也占了一席之地。
专家推断水蚺是作为宠物被饲养的。眼看水蚺越长越大,负担不起食量和活动空间,饲养者选择了遗弃。
这里记者呼吁群众,选择宠物请尽量饲养常规种类。像水蚺这类,属于国家保护动物,饲养犯法也不安全,随意遗弃更是会影响生态,造成他人的不便。
并且,记者用奇迹来形容能以一把锈成棍棒的短剑杀了水蚺。水蚺的照片上是插着短剑的,锈到何种程度一目了然。
记者先前也用奇迹来形容我能在水下,用肉眼注意到尸体。
通篇,水蚺的描述的字都比我多,两处提到我,用“奇迹”一笔带过了大部分内容。可这样一来,在有心人眼中,不觉得我更神秘了么。
多疑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我请人给自己写的软文。
就像围脖上,有人已经在质疑是不是炒作。有人预言一个以占卜问阴阳的网红即将诞生。
倘若再看到这篇报道,估计这么以为的人会更多。
新闻稿的结尾,记者韩淋的名字,摄影师的名字都在上面。
穆丞见我看得差不多了,说道:“在我看到的时候,这则新闻还是独家。记者说会跟进报道,见你被缠,就想到是她了。”
一旁的黑袍鬼没打算出来,没出声,有时视线落到我身上,有时瞅向穆丞,有时垂了眼,像是在发呆。
突然,黑袍鬼出声道:“别忘了时间。”
穆丞面色如常地轻嗯了声。
黑袍鬼微低了头,干脆地转身离开。
顺着黑袍鬼离开前瞟视的方向,我见到了端着饭菜回来的庄墨和张瑶。
是因为有人来了,所以黑袍鬼离开了?
显然是来找穆丞的黑袍鬼在这那么久,是因为至始至终穆丞没理会他,见有人要过来了,气短先开了口?
高甚远和小平头尾随庄墨他们两步之遥,这是大家都回来了。
面对我一头雾水的模样,穆丞说:“来的路上遇上了他,接了他这趟清扫学院的任务,他来提醒我准时的。你弟弟的事就不用问他了,在校园外发生的意外他管不了。”
所以,穆丞是知道学校内的情况,打算介入了。
我说:“学校里有瑶瑶认识的人,想先帮她处理下体内的情况可以吗?”
“可以。”他是对着旁边说的,他也是看着地上,看得认真。
我偏头看向石桌下。
估量不过五六岁的小妹妹蹲在石桌下,正伸手接过穆丞给她的糖果。感知到我俯了身,她向我望来,白皙的肥嘟嘟脸庞,水汪汪的眼,眼瞳大大的,黑白分明,灵动可爱。
她快速将糖果吞入口中,鼓着一边腮帮子对我笑。
“小彩。”有人叫了一声,女孩站了起来,跑了。
奔到了叫她人的身边,抱住了来人的腰身。视线抬高,见到了一边脸摔扁血肉模糊的跳楼男学生。
两人静静地站在那,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时间静止了。风也好,树叶的沙沙声也好,有那么停顿的瞬间。
下一秒,男学生和女孩的身体快速淡化,风吹过,他们的身影宛如消散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