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人群,踏上田野,奔跑在狭窄的田埂上。在那声凄然的指引下,我站在了田间池塘边狭窄的田埂上。
面前这一片池塘,不算大,只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深蓝色的池水反照了一切,像面镜子,只能看到反照物,不容人探索水面下的情景。
幽深的颜色,波澜不惊,如滩死水,看不出任何的活力。
水面映照出了我模糊的身影,不小心踢落了梗道上的一块泥,引起了圈圈涟漪。
周围是安静的,没了我所熟悉的那道声音。最后那声就是最后的了,声音止于这片池塘的周围。
蓦然回首。
看着走过的这一路,回忆着那道道慌张的叫唤。
发觉那些叫唤中,有几声中带着的细微情感,略有不同。细细解剖,脑中浮现了俞泽被谁追赶,惊慌而又害怕地奔跑着的画面。
有谁在追赶他,他的脚步很混乱。
他已经精疲力竭,喘息声厚重,汗如雨下。他咬牙坚持着。
空旷的荒野,没有任何的建筑,不可能寻求到帮助。他绝望着,在心里呼喊着、期盼着,有谁能来救他。
在那里,他看到了希望。
应该是一辆车,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一段路,没人会来散步。偶遇一辆驶来的车最为合理。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那辆车接近。这时他的叫唤中有着惊喜,有些许的放松。
可,下一秒,他又惊恐了。他奔下了公路,跑到了田野里。
或许那车里是追赶他的那些人同伙,车子见到他没有停下反而加了速。所以,他放弃了沿公路寻求帮助的想法,奔向了广袤的田野。
田间的那几声叫唤越发的急了,应该是车上人下了车,在追赶他。
一路到了这里,这片湖这里。
叫唤声终止了。
最后那声是那么凄厉。
是因为路到了尽头,他跌倒了,栽到了这片池塘里吗?
池边的梗道是那么的狭窄,我站在这里都有些不稳,不说俞泽这样的大个子男孩了。
那之后呢?
俞泽会游泳,我不信这样一个小小的池塘能困住他……
突见水中一只老鼠在划水,它的身后紧跟着一条蛇。这一刻,醍醐灌顶!
是那些人徘徊在岸间,不让俞泽上岸。只要俞泽稍微靠近岸边,他们就叱喝他,或是用手上的利器恐吓他。
虽说是夏天,可一直在水中还是会冷的。
何况那时的俞泽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体力肯定也透支了。
在水中几经折腾,手脚泡的冰冷,直到筋疲力尽……沉没……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不愿去想象了,对自己的猜想发自内心的战栗。更厌恶自己的阴沉,居然能想象出这样的事,居然还往俞泽身上套。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的猜想完全没有道理的。他不会在这种地方,他明明在学校里待得好好的,来这种地方干嘛?
还是说,有人绑架了他,途中他逃脱了?
还是说,是鬼魅吗?!
是其他的鬼魅趁虚而入,伪装成了俞泽的声音,把我引到这里来吗?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心里顿时好受了些,不再急躁的透不上气了。
脚上突然一沉。
一只浮肿的手抓住了我的脚。抓得突然,抓得很紧,有点疼,湿漉漉地,有点滑腻。
看着这只指甲泛青的手,我却不是那么害怕。这只手的出现,验证了我的猜测。知道了鬼魅想害人,学得俞泽的声音,只要知道不是俞泽,一切都好了。
噗通一声,我被拽下了水。
入水前,我听到了张瑶的惊呼声,声音离我很近,就在身后五六步的距离吧。
水是那么的冰冷,一个劲地往口鼻中钻。
我没有太过的惊慌,知道了水下的不是俞泽,心安的状态还在持续。也因为懂水性,不会因为突然掉进水里就慌张的不行。也因为张瑶知道我落水,肯定会想办法救我。
心态平和下,掉下来时就憋了一口气,没特意的挣扎,也就没有因太早的缺氧而难受。倒是在水中,我居然能看得清东西。
游鱼因为我的突然闯入,而向四周逃散。
鱼群的数量还挺多的,品种多样,大小不均。
在岸边以为水透不进阳光,到了底下才知道,这里明媚地能让人看见任何东西。
如置身在水族馆,各种游鱼水虫都在眼前。
只是水里有少量的绿藻之类漂浮着,水不清澈,能见度就有了局限。
池底,覆盖着繁密的水草,因鱼儿的惊扰四散,水被搅动了,于是水草飘扬摇曳着,似轻风拂过草间。看似美好,实际浅棕色的水草灰扑扑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模糊的视线下,草间好似潜伏着什么。哪怕说光线合适,那么厚的水草掩盖了一两具尸体都可能没办法发现。总感觉里面随时都可能会冒出来一个血盆大口,像那些鱼一样,突然冒出,死死咬住你。
自然,也看到了抓着我脚的这位。
在水中张扬的长发,像浸染出来的墨,她没有抬头,死死抓着我的脚,一个劲地往下扯。
这池塘意外的深。
小时候曾经跟着外公去抓过鱼,也是像这种田间的池塘,用机器把水抽出来,抽得差不多了,就能见到大小鱼的身影在水和稀泥的浑浊污水间游走。
那时就能下去,用网在稀泥里捞鱼了。
一网过去轻易地就能网住很多,只是淤泥很厚,可以到大腿根。陷进去很难拔出来,一步一陷,走的异常困难。最后双手双脚,身上会全是稀泥,收获则是满满好几桶大小觉得合适的鱼。
当然,太小的鱼会留在池塘里,不会一网打尽,因为要考虑生态和可持续性。
每年的夏天都会掏几个池塘,不外乎都很浅,不算稀泥,大概一个成年人的高度。没见过像这里,已经深入了,往下沉的空间还有那么大。
越接近池底,水越寒,也渐渐地处在了阴暗中。
也是这时,我猛地使了力!
踹上了脚上的那手,蹬着脚,划着手。乱折腾下,好像踩中了她的头,脚上有一时的如踩实地的稳当感。
她的手松开了,我借着这个着力点奋力地往上游。
而她在往下沉。长发荡漾间,长裙浮动的如水母。
她抬着头望着我,只有眼白的双眼,空洞无感情。
她对我伸着手,五指僵硬地展开着,保持着使力想抓住某物的姿势。
显然,她是一个潜伏在水中,等待替死鬼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