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事情,往往是从此前未了的一个心愿开始的。
这个夜里,晓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音量,调得很低,大致上只限于他听得清。这种时候,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在看电视,还不如说是在打发时间。他用遥控器频频地换台,时间在他的选择中悄然流逝。看看快到了夜深人静的午夜时分,晓生想,再按一次,就关机了。一按之下,“梦里水乡”几个大字出现在荧屏上;他放下遥控器,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电视机。悠扬的长笛声中,一派“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江南春景展现在眼前,歌手江姗温婉而略带幽怨的歌声,回荡在江南水乡上:“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化作一缕轻烟,已消失在远方。暖暖的午后,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玲珑少年在岸上,守候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沉沉离别背在肩..”此时,晓生所在的地方,是岭南,而不是江南:不过,他还是沉浸到了歌声里,似乎要从中找到浓雾深处的屋宇一样。
听完这首《梦里水乡》,晓生关掉电视,走上楼去。
凤淑所借住的客房,在晓生的房间以东,只是一墙之隔。
透过房门与地板之间小小的空隙,晓生发现,那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将自己的房间稍作整理后,晓生再次来到那房间的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两声过后,没动静;又是两下,里面仍是无应答。晓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是两下!“谁呀?”凤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我——”门外晓生回答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这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凤淑,到明天恐怕就忘记了,开门吧?”
“这么晚了,投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吗——”随着这声音,晓生隐约还能听到找拖鞋、穿拖鞋的声音,走向门口的声音。
门开了,凤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晓生,有什么事吗?”
晓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打量着灯光下的凤淑:长发已披散着,上身是一件圆领短袖衫,身上轮廓分明。于是,晓生这样说道:“凤淑,刚才你睡着了吗?”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哦,到我房间坐坐吧?”晓生向她发出邀请。
凤淑微微眯着眼,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接着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晓生柔声道:“这么美好的夜晚,随便聊聊吧?”
说着,轻轻去揽那纤腰。
凤淑的纤腰微微扭了一下,却没能让晓生的手扭到一边去。晓生移至她身后,默默地把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轻推。两人的脚步,都很是细碎,像学步的婴儿;不过,过了一阵子,目的地还是到了。
晓生关紧房门,松开那本在凤淑腰间的手。
晓生的房间,陈设也很简单;窗口开在远离房门的西北端,窗下有一桌一椅。凤淑没有舍近取远,也就是没有走向那椅子,而是在近门处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晓生坐在她左侧,她只是右肩稍稍动了一下,整个人却没有移开。
晓生问道:“凤淑,刚才你做了一个什么梦?”
凤淑轻声说道:“我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大花园,里面鲜花盛开,绿草如茵,好久没见到这样美的景色了!我一声欢呼,高兴地在花园里玩了起来:这里看看一朵花,那里踩踩一片草,还不时的闭上嘴,尽情的体会那新鲜的空气。也不知道玩了多久,突然,我想起来了,我还有急事,要赶回家去!可是,看了一下这花园,我傻了眼:这花园,看上去四处都一样,没有什么方位!我急了,我选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走出几步,我又回过头来,看刚才走过的路,生怕到时连刚才的路也忘了!这路,好像没有尽头;太阳快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路渐渐地有点看不清楚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正想继续走——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声音!一睁开眼,才想起,是你在敲门;我,我在花园里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梦,一个说不清楚的梦——”
“这,”晓生说,“这,这是一个好梦——”
“好梦?怎么说?”凤淑问道。
晓生眨眨眼,缓缓说道:“你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大花园,说明你心中有一个很美好的愿望,或者说是一个很向往的梦想。里面的景色,那么美丽、迷人,印证了这一点。后来,你想着要出去,要离开这花园,说明你觉得,事情好像还没有很大的把握!于是,你急了——”
“晓生,”凤淑将头转过来,轻声说,“想不到,你还会解梦!”
晓生迎着她的目光,轻声说:“这,也算是我的一点猜测吧——”
凤淑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这样问道:“夜很深了,你找我来,要说什么话吗?”
是啊,该说些什么呢?晓生将目光挪开,一时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