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说:“好说,好说!”
经过多次协商,法理辩论,苟书记也软了下来。承认医院党、政,对“何案”有重大责任。包庇坏人,冤枉无辜,违背中央政策,应当平反。
高洁说:“好,我就等你们拿出处理意见,但我的时间紧迫,最多只能等五天。”
医院经过多次研究,拿出了一个处理意见:医院同意给何宝珠平反,赔偿精神损失费5000圆人民币;关于当事人要求复职,重新工作,因为时间已过二十二、三年,复职已不可能,医院不与支持。医院条件一出,高洁十分震怒。立即找医院领导辩理,苟守业坚持原意不改。高洁起身离开医院,并对谢晶晶说:“对不起,老朋友!法庭上见。”
她回招待所后,亲笔为何宝珠起草了一份起诉书。指控海州中心医院党、政领导,包庇盗窃犯;迫害无辜;干扰公检法办案;违背中央知识分子政策,挟嫌报复,无理处理科技干部;知错不改,坚持错误;敷衍塞责,违反中央‘有错必纠’的政策。与此同时,她到州委,州政府办公室,公检法各部门走访,详细说明情况。争取公安局苏局长,法院刑庭方玉祥庭长,卫生局长许言局长的理解和支持。
同时,她邀请省报记者袁玉倩同志,赴海州中心医院采访。这次她来海州时,在省城意外的遇见了吴强和他的新妻子袁玉倩。他们把她让到家里,她与他们夫妻相谈后,感到甚为融洽。分别时她无意中说了一句话。
“我这次到海州办事,说不定还要请你们帮忙呢!”
吴强和袁玉倩夫妇,爽快的答应了。
“只要你需要,我们又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帮你!”
所以,她在这里遇到了麻烦,就向袁玉倩同志,发出了邀请。她一接到邀请,立即来到海州。首先采访了谢晶晶(以下简称谢),记者(以下简称记)问:谢院长,何宝珠案件你了解吗?
谢:事情发生在60年初,我是60年10月才到医院工作的,对当时的情况不太了解。
记:现在你是一院之长,何宝珠起诉的是医院党、政领导,你能用不了解情况搪塞吗?是否有意推诿?
谢:(无法回答,弄得面红耳赤。她心里在说:我有苦难言,但我不能说。)
记:中央关于平反冤、假、错案的文件你看过吗?全国那么多大案都能平反,何案为什么不能平反?
谢:我们还要研究,一定按照中央政策办!
记:谢院长,你对中央平反冤、假、错案的政策有何看法?为什么?
谢:我认为中央平反冤、假、错案的政策是正确的,这样便于调动全民族的积极性,抓住机遇,搞好四个现代化建设。
记:你本人和家属,或者亲属中是否有极‘左’路线的受害者?他们都得到了平反和改正吗?
谢:我本人57年就被定为中右,现已改正;我丈夫在文化大革命中,被造反派殴打致死,现已平反昭雪。
记:据我所知,何宝珠被送进监狱,送去劳教,以及以后的强行无理下放。当时给她定了两条罪名:一是,盗窃钱财,一枚钻戒,530圆人民币;二是,同情右派分子,与右派分子划不清界限。你对这后一条有什么看法?现在该不该平反?
谢:现在全国的右派都改正了,与右派分子划不清界限的罪名,当然不存在了,应当平反!而且,我个人认为:当时定这项罪名,就纯属子虚乌有,够右派,就定右派,‘同情’,‘划不清界限’算什么罪名?
记:既然第二条不是罪,那么就请你谈一谈第一条罪名吧!朱幼贞的钻戒,现在已经查明是单志寿偷的,并送给他的前妻胡素华作为定情之物,又有胡素华的亲笔揭发材料,人证,物证具在,这一条罪名还能成立吗?
谢:这个罪名不能成立。
记:你对何宝珠枕头下面的530圆怎么看?
谢:现已查明,是单志寿偷了钻戒和530圆。朱幼贞报案后,单志寿怕败露,为了逃避罪责,栽赃放到何宝珠枕头底下的。
记:何宝珠的两项罪名是否全是冤枉?
谢:是的,是一桩冤案。
记: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给她平反?
谢:我们同意给她平反,只是处理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记:既然你们同意平反,为什么不能彻底平反,恢复公职,补发工资,赔礼道歉!是否面子上下不来?
谢:(无言……许久)我们只是感到时间久远,她的年龄也太大了,恢复工作不太可能了!
记:听说你院苟书记的夫人,没有文化,四十多岁了。前不久,才参加工作。何宝珠是省级卫校的毕业生,属于卫生科技人员。现在年龄还不满四十岁,为什么不能恢复工作?难道她的工作能力,还不如一个一天文化都没有的苟夫人吗?
谢:(张口结舌,无言应对……)我们再研究一下吧!
记:何案平反主要阻力在哪里?是什么人阻挠平反?
谢:这个,我无可奉告!
接着记者要求,采访党委书记苟守业,却找不到,他竟借故躲了起来。在医院党、政联席会上,是他独断专行,坚持不给彻底平反。而现在他却作了缩头乌龟,避而不与记者见面。采访很快在省报上发表,题目是:海州中心医院为何冤案难平?
省报一出,海州州委,州政府,卫生局,中心医院的头头们都坐不住了。在当时全国平反冤、假、错案的高潮中,这明明是与中央唱反调。苟书记立即软了下来,只好提出报告,把“何案”与“单志寿案”,“鲁飞案”合并,由公检法重新核实,重新处理。因为时间久远,难度相当大。多亏当时的办案人苏科长,高洁,胡素华等同志,为本案留下了一些有力的证据。
经过较长时间的调查取证,“何案”终于结了。结论是:现已查明,朱幼贞的钻戒,是一枚中外名戒,纯白金制造,镶嵌最名贵的蓝宝石。据朱的养女介绍,此戒是西方某高贵夫人的遗物,被朱的丈夫大港商黄云鹏,用五十万港圆的高价,在拍卖会上购得。其丈夫原有两个妻子,两位夫人都想得到这枚钻戒,吵的不亦乐乎!弄的丈夫黄云鹏无法工作,无法安生。就借故到上海做生意,图个清净。在那里与朱幼贞邂逅,黄云鹏把她从风尘中救出来,她就嫁给他做了三姨太,这枚戒指就是他们的定情之物。解放前夕,黄回港办理商务,顺便想给她买一处豪宅,供她居住。以免和大夫人、二夫人和不来,互相吵闹。谁知他到港不久,解放军迅速渡过长江,解放上海。于是,他们便天各一方,无缘再见了。
解放后,她背负外逃资本家姨太太的恶名,在上海无法生存。因为早年毕业于护校,就来到西北,从事护士工作。先任护士,后任护士长。刚解放那一段时间里,她生活无着,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惟有这枚钻戒,她没有舍得卖,因为是他们的定情之物。她视其如生命,爱如珍宝。这枚钻戒的丢失,对她的打击太大,爱的信物失掉了,使她对生活失掉了信心,身体也从此一蹶不振,回到上海后,不久就郁郁而终了。
扒窃钻戒的扒手是单志寿,有单志寿前妻胡素华的亲笔证明材料和钻戒为证。而何宝珠有萧惠清证明,她不在现场,没有作案时间,当时也留下了证据,萧惠清亲笔写的证明材料。此案本已在公检法立案,马上将要接触真凶了。是鲁飞拿了单志寿的巨额贿赂,以当时医院院长兼党委书记的名义,以“内部处理”为名,保下了这个案子。钻了当时各项法律制度还不健全的空子,把真凶保了下来,而把盗窃中外名戒和530圆现金的罪名,硬栽到一个无辜女孩的身上,让她背负二十年的沉重罪名。医院党委和行政,还乘国家困难时期,下放‘盲流’人员之机,进一步打击她,把一个正规学校毕业生,列入卫生科技人员系列的人员,当作盲流下放了。医院党委和行政还在她的档案中写上“盗窃财物,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莫须有’罪名,让她二十年无法做人。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冤案吗?
另外,单志寿乘“文革”混乱之机,利用他窃据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权利,把他在部队、在中心医院和在省医院进修期间,多次偷盗、扒窃的材料统统销毁,企图抹掉他的惯偷履历,逃避历史的惩罚。当时他是医院领导,这项指控也应当落到医院党、政领导头上。
面对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形势,党的改革开放政策,以法治国时代的到来,医院领导只好承认“何案”的全部责任。另外,这时州委、州政府和卫生局也在作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给医院施加了一定的压力。苟守业这位造反起家的书记彻底软了。向法庭提出与原告和解。答应给何宝珠彻底平反,补发工资,恢复名誉,恢复工职,具体事宜待与本人商量后再定。
当谢晶晶到州委招待所回访高洁时,她已在半月前离开了海州。不过在她离开海州的前一天,何宝珠已奉高洁电招,来到海州招待所。她只能与何宝珠商量具体平反事宜,以及工作安排问题了。不过高洁在离开海州的时候,让何宝珠转给谢晶晶一封信,内容略云:晶晶姐:首先,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工作繁忙,必须马上返校。你是我的老朋友,州医院是我的老单位。感情至深,苍天可鉴。此次来州,干扰了你们的正常工作,惭愧,惭愧。宝珠是我的新朋友,为了新朋友,而得罪老朋友,太不应该了。然,公理所系,天理昭昭,实不得已而为之也!鉴于医院已答应给宝珠平反,我多待无益,就不打扰了。青山永在,绿水长流,他日相见,后会有期老朋友高洁,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