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所有账户每个月都有十几笔入账，怎么会是工资呢？就算鑫誉老板的脑子进了水，也不可能每两天就给员工发一次工资吧？”
宋书良赶紧上前翻了翻，还真是如此。
“那怎么办？”
石泉华想了下说：“当然，真实情况是否如此，现在还推测不到……必须去趟看守所，和嫌疑人当面确认，再做打算！”
只能这么办了。
出了石泉华的办公室，宋书良侥幸地想，兴许是鑫誉公司有它独特的管理模式。虽然一般公司都是一个月发一次工资，那是常规。又或者这样一种常规的东西，并不适用于那些披着合法外衣又干着非法勾当的公司呢？
回了办公室，宋书良还是给张行长打了电话，小心翼翼地问起这个令人费解的结果。不想，张行长听了有些生气，他说：“怎么可能？那天打印的所有报表，都加盖了银行的公章。再说，数据是从服务器上直接导出来的，绝无可能被人为篡改，况且，谁敢篡改？”
总之，问题肯定出在银行，难道是我宋书良故意冤枉的？宋书良本想回复这话，可他还是刹住嘴，觉得情况不明，不该盲目抱怨，于是改口道：“我并不是怀疑被人为篡改……要不这样，明天我再去一趟银行，重新将数据报表导出一份，新旧一比对，应该就清楚了。”
张行长自然不敢有意见，笑道：“欢迎，我们随时配合警方的工作。”
当天下午，宋书良还是放下手中的事，特地去了趟看守所。
果然，当工资报表分别交给唐荣信等人签字时，这些人众口一词，矢口否认。在那期间，宋书良很认真地观察了每个人的表情，不像是抵赖。
唐荣信说，他到公司上班这几年，所有工资加起来，也绝对不超过30万。眼前这份报表，居然高达150万？他拒绝签字，还冷笑说：“宋警官，您可不能这样陷害人啊！”
陷害人？真是笑话。
从看守所回来，宋书良很沮丧。
快下班的时候，他还是犹豫着敲开了王铭办公室的房门。不想，王铭这会刚好在会客，宋书良感觉有些尴尬。
王铭倒不介意，笑着就将宋书良让了进来，还把客人介绍给他，说那位是省厅总队的王东，然后又对王东说：“他是我们三中队的宋书良，小宋很不错，做事认真负责……”
听到一向和自己不对路的王铭如此评价自己，宋书良一时还真适应不了。他谦虚着，忙笑着上前和王东握了手。
几分钟后，王东说他不便打搅他俩谈正事，便起身告辞。
王东走后，宋书良很认真地将案子的办理情况，一一向王铭做了汇报。当然，他只字没提乌龙报表的事。
王铭听完似乎很高兴，说道：“好啊！这次你可算是给咱中队争了脸。很好，争取再把案子办得更漂亮些。”
“可是……”
“当然，涉案金额这么大，困难肯定是不少。不过，有任何困难，你都可来找我。”沉吟片刻，王铭又说，“这样，我决定，咱们三中队接下来的全部工作，就是全力配合你的这个案子。”
王铭又给宋书良提了几条中肯的办案思路，听得宋书良竟有些感动，突然间觉得自己之前不该那么小心眼。
事情谈完，宋书良感激地道了谢。
“你啊……”王铭指了指宋书良，笑了。
出门时，王铭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这次可要吸取以前的失败教训！”
以前的失败教训？宋书良不禁一愣。
王铭说的失败教训，其实就是那个“非法集资案”。
那是宋书良的软肋。
不经意间又被这么一戳，让宋书良顿感不是滋味……
8
宋书良的到来，张行长表现得相当平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马上叫来银行信息中心主任，吩咐主任亲自跑一趟，导出数据打印，还饶有意味地说：“绝不能再出错了，袒护经济犯罪的罪名，咱们银行可背不起！”
听张行长这么一说，宋书良有些尴尬。
不过，此刻他无意追究什么，只想取得正确的明细数据。信息中心主任答应后，宋书良顾不上和张行长多说话，急忙就跟了过去。
结果出来后，一比对，果然数据有出入，且出入得相当离谱。
信息中心主任见了，脸一下就白了，忙连连道歉说：“我们的系统昨天做过升级，可能是原先的程序错误没有发现……”
真是要命。宋书良忿忿地想。
就在这时，张行长也跟了过来。宋书良见状，不好发作，只淡淡地交代了句：“希望这次不会再出错！”主任赶忙回道：“不会，不会，这次肯定不会。”
张行长也当即诚挚地表示了歉意，同时，当着宋书良的面，他将主任狠狠地说了一顿，然后拍了拍宋书良的肩膀道：“老弟啊，这事你得多包涵！”
宋书良只“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回到行长办公室，张行长握住宋书良的手，说：“让你再跑一趟，我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顿了下，他又说，“要不这样，周末我做东，你和邱静一起来，咱们吃个饭，也算是为我们工作的失误赔个罪！”
宋书良这才笑道：“系统出错，谁也无法预料，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
张行长却很认真地说道：“哎，饭总是要吃的嘛！再说，邱静的事没落实，我这当行长的，心里也有愧。”
见张行长说得诚恳，宋书良自然没理由继续推辞，就答应说：“周五或周六晚上，再约时间。”张行长笑说：“行，你们警察忙，这能理解。”
离开商业银行后，宋书良路上不敢再有耽搁，马上抱着资料就回了单位。谁知，人未坐稳汗未干，他和石泉华就都被叫到赵江平的办公室。
进去后，发现王铭早已坐在里面了。
赵江平有些恼火地说：“你们搞什么名堂？几个涉案账户，几份明细资料，弄得一波三折，那余下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王铭显得有些慵懒，冷着脸，抽着烟，没说话。
面对赵江平的指责，石泉华只敢偷偷地给宋书良递来一丝苦笑。
宋书良心里却纳闷，究竟谁给支队长汇报了这事？他嗫嚅了一阵，红着脸说：“我刚从银行回来，是系统出的错。”
“怎么可能？”
“真是这样。”
赵江平忽又换了话题，朝石泉华呛道：“小宋办案缺乏经验，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石泉华只好连连点头道：“我，我今后会多注意！”
王铭这才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小宋你还是谈一谈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吧！”说着，他先翻开了手上的记事本。
谈到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当然还是继续锁定案件的主要嫌疑人，以涉案账户为中心，进行关联性追查，并一一落实取证。不过眼下，宋书良觉得工作的难点，还是找不到鑫誉公司的财务。很多点要连成一条线，没找到这个财务，还真成不了。
“老板锁定了吗？”赵江平问。
“还没有。”宋书良小声地回答。
“还没有？”
宋书良解释道：“只要找到财务，老板就跑不了。”
“乱弹琴！”赵江平拍了桌子，“路子被财务堵了，咱们就没路走了？”
“当然不是，可……”宋书良支吾着。
“泉华，你说说看。”赵江平望向石泉华。
“我们也曾想过办法，想从羁押人员口中寻求突破口，可那些业务员平常只听从唐荣信和黄妍两个人的，都没和他们老板直接接触。如今唐荣信在押，黄妍取保候审，所以，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也只知道他们的老板叫黄海，其余的确实一无所知。”石泉华理了下思路，回答道。
“那就先从唐荣信身上寻找突破口。”赵江平敲着桌面大声道。
所有人不敢再说话了，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安静。
出了赵江平的办公室，宋书良偷偷问石泉华：“赵支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石泉华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听说去了市局开会，许是挨了批。不管啦，咱们现在得赶紧把数据理一理，说不定，一理就全清楚了。”
“说得也是。”
就在宋书良与石泉华，还有几名三中队的同事，正认真地核查银行明细数据时，技侦部门给宋书良送来一份材料，材料上是所有嫌疑手机号的定位轨迹。
几日前，宋书良吩咐李响去了趟电信部门，打印了相应的通信详单。针对详单中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他和李响花了整整两个晚上的时间，汇总出十几个通话频繁的手机号码，随即就交给技侦部门进行技术分析。
真不错，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宋书良暗暗高兴。
这份资料很重要。
据宋书良的推测，鑫誉案发后，公司股东们不可能会沉得住气，要么闻风而逃，要么碰头议事。特别是从自己很快接到说情电话的情况看，该公司的股东们没逃，且动了。动了就好，只要有碰头，那些经常联系的手机运行轨迹就会有交集。而这些人当中，肯定会有一个或几个是鑫誉公司的老板。即便不是，随便锁定其中一个，老板也会跟着浮出水面。
果然，资料显示，案发当日，那些人全部都集中在悦帆大厦。而且，资料上还清楚地写着他们的名字，肖风、周强、蒋选维……
这一发现确实让宋书良激动不已。
不过，黄海的手机号，竟频繁地出入于省公安厅及经侦支队。
会是谁呢？
这么说，黄海很有可能就是公安系统的人，又或是与公安系统有很深渊源的人……一番猜测，宋书良的心又变得沉重。与此同时，压在他心底的另一个疑问浮了上来，到底是谁给了他那份举报材料呢？
事不宜迟，既然有了方向就得行动，宋书良马上带人去了悦帆大厦。
这天下午，石泉华和另外几位同事，已经将商业银行的涉案账户汇总出来。汇总的结果竟吓了石泉华一跳，单是一家银行，涉案金额就高达千万，其他几大银行还没展开侦查呢。
怎么会这么多？
石泉华点了支烟，思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