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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嫌隙顿生

回到南泉庵,兄妹三人让静洁住持携众人进地窖准备午饭,他们借口到“烽火台”察看敌情,实则是去了观音秘室。从那里取来三十一副缁衣盔甲,带到南泉下院发给众人。吃过午饭,众人都回房略事休整。

高经纬对静洁住持道:“师父,农民队伍中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着实令人堪忧,今后不得不防啊!”静洁住持道:“毕竟多数人是好的,不要因为这件事一叶障目,失之偏颇,要学会容忍,要有大将风度,要看到在对待土匪的态度上,大家的立场是一致的。”

高经纬看了一眼静洁住持道:“师父,这么多人都坐在车里,影响速度不说,一旦遇到敌人,这臂弩也施展不开,若是有人会骑马就好了。”“倒是听她们说起过,有人不仅会骑,骑术还不错。我这就找她们问问看。”说着静洁住持向外间走去。过了一会儿,静洁住持满面春风地走了回来,她兴高采烈地说道:“有十一个人会骑马,其中六人还相当娴熟。”高经纬双拳一击道:“太好了,待会就带十一匹马过来,我们即刻赶回龙泉寺。”兄妹三人将车马留在南泉庵,约好未时来这里接她们,于是驾着“大将军”扬长而去。

路上霍玉婵问高经纬道:“师父今天的举动很反常,即令遇到什么不痛快,也不能缺了礼数,你瞧那些农民说得有多难听。”高经纬道:“这能怪师父吗?往下扔金银是你经的手,可你知道经那些农民的手交回的有多少吗?半数都不到。师父不是小气之辈,更非不识大体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关键时刻慷慨解囊,她是鄙视这些势力之徒的见利忘义,但师父还是够有涵养的,并不与他们计较。可你看那些小人得意扬扬的嘴脸,再听他们对师父尖酸刻薄的挖苦,是可忍,孰不可忍!倘若不是师父阻拦,我早和这帮家伙翻了脸。”霍玉婵道:“想不到这帮家伙如此卑劣!”高至善恨恨地道:“别叫他们犯在我手里,不然,有他们好瞧的。”高经纬道:“还是师父说得对,他们之中多数人是好的,我们必须区别对待,对于少数人今后要严加防范。目前与土匪之战迫在眉睫,这些区区小事留待以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和衷共济,共同对敌。”

兄妹三人回到龙泉寺。龙泉寺里的战前准备工作已然就绪,大刀队队员除原来的三人继续留守外,其余四十五人站在院内整装待发。就见他们衣着齐整,鞍辔鲜明,清一色的弓箭和腰刀;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每人肩上还斜背一皮囊,内藏弩弹数枚。

高经纬命李梧桐再选出十一匹性情温驯的战马带上,李梧桐办妥后,一声令下,队伍列成一行向山下进发。

兄妹三人驾驶“大将军”先行一步,一阵动如脱兔般地飞奔,“大将军”已来至南泉庵。此时静洁住持正率众人在车旁等候,大家都穿上了缁衣盔甲,益发显得英姿飒爽。静洁住持依然坐进驾驶舱,其余众人则登上马车轿厢,仍由霍玉婵姐妹驾车,不多时来到三岔路口,刚好与农民军队伍会合。南泉庵众人进行了调整,十一名女尼换成了骑马,静洁住持回到了车厢。

为了蒙蔽顾家屯的土匪,达到偷袭的目的,着土匪服色的大刀队在前,南泉庵僧众居中,“大将军”断后,一路杀气腾腾,径奔顾家屯而去。

午后的太阳像团火球在空中燃烧,天上见不到一丝云彩,难耐的酷热充斥着千山万壑,使得行进中的人马个个汗流浃背。村里的狗耷拉着舌头,无精打采地蜷缩在柳荫下,连叫都懒得叫一声,只有此起彼伏的蝉鸣响彻在村子的上空。

不远处就是顾府大院,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才几日不见的顾府大院,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的民房、府前的石狮和旗杆都不见了。原来的围墙向外拓展了许多,而且加高增厚,由过去的六尺多,增至现在的两丈高,上面还砌起了一人高的城堞。城堞后不时有土匪巡逻,从下望上去,隐隐可见一点头顶。围墙外一道两丈宽的护城河将顾府围绕其间,府门前高挑起一座近一丈宽的吊桥,旁边还设有一座带瞭望孔的岗亭。

里面的土匪远远瞅见一队人马正在靠近,瞅服色还以为是自己人出征归来,赶忙把吊桥放下。李梧桐见机呼哨一声,率队冲过了吊桥,旋即推开大门一拥而进。两个土匪岗哨见势不妙,正要喊叫,被刘、冯俩队长左右开弓立斩于马下。

南泉庵众女尼也跟进院中,静洁住持赶紧下车,指挥众女尼迅速登上围墙,正遇土匪的巡逻队。土匪刚想喝问,霍玉娥等几个走在前面的师太手臂已然抬起,八个土匪眨眼间死于箭下。静洁住持命令众女尼沿围墙散开,居高临下密切监视院内的土匪。

此时“大将军”已将吊桥拽起。顾府大门也今非昔比变得又宽又高,“大将军”不费劲就通过大门来到了院中。此时李梧桐正带领大刀队在各处搜索,结果发现前院除被消灭在围墙上的土匪巡逻队外不见其他敌人,兄妹仨瞧“大将军”无法通过后面的院门,只好将“大将军”停在一边,走出驾驶舱。

徒步来到第二进院落,三人紧赶几步追上快速推进的大刀队,奇怪的是仍旧不见土匪的人影,就在众人暗暗纳罕不已时,蓦然间传来一声雷鸣也似的巨响。从声音方位判断应来自第四进院落,跟着升起的硝烟也证实了众人的判断。

兄妹三人一马当先向后冲去,大刀队紧紧相随。穿过第三进院落,仍然未遇阻挡,来到最后一进院落,一股辛辣的气息直刺鼻端。众人朝里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偌大的院子中间围起一圈五尺多高的土堆,土堆里的硝烟还未散尽,土匪们正在土堆里上上下下地忙碌着。

有人瞧见了高经纬他们,高声断喝道:“看什么看?还不上来帮把手。”高经纬手一挥,率先跃上了土堆,大刀队队员们也纷纷跳下马,随之冲了上去。

下面是一丈来深的方形坑,坑底凹凸不平,木棍、木屑横飞,显见是发生了一场爆炸。坑外的土坡上倒卧着二十多个死伤的土匪。坑里人头攒动,看样子正在挖掘被埋的土匪。

高经纬用手一指李梧桐的背囊,李梧桐当即会意,指挥队员们迅疾掏出弩弹,拽掉后盖,然后一声令下,齐将弩弹投向坑底的土匪。只听嘭嘭声不绝于耳,一颗颗弩弹在土匪的身边炸裂开来,成千上万枚钢针在骄阳的映射下银光闪闪,在坑底肆意飞溅。土匪于浑然不觉中早已钢针注体、入肉三分。

这钢针十分霸道,一经入体便被心脏吸引,被注入者如利箭穿心,苦不堪言。坑底的土匪竟无一幸免,就连离坑下较近躺在坡体上的两个受伤土匪也被殃及。这些中弹的土匪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在一片号叫和呻吟声中足足经历了半袋烟的工夫,这才离开人世。

目睹了这些土匪惨死的全过程,只把坡上受伤且神志清醒的土匪看得心惊肉跳,股战不已。就是李梧桐一行人也看得两眼发直,五色无主。高经纬叹息一声道:“今后弩弹一定要慎用,不到万不得已切勿拿出。”冯立威道:“公子大可不必对恶人发善心,设想一下如果倒过来,弩弹是在土匪手里,他们用来对付俺们,会心慈手软吗?”高经纬登时为之语塞。

李梧桐拖过一个伤势较轻的土匪问道:“你们在这里做啥?”土匪脖子一梗、两眼一瞪,道:“要杀要砍随你的便,大爷什么都不知道。”冯立威一把抓过土匪,掏出弩弹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好小子,有种,不是想死吗?老子这就成全你。”说着用单臂夹起土匪就走。土匪面呈恐惧之色,忙道:“我说还不行吗?”冯立威把他往高经纬脚下一摔道:“那你就快说。”

土匪道:“俺们本来想在这里挖个地窖,以便用来贮存白酒和蔬菜,今日午后地窖已挖好,还用木棍进行了加固。没承想在下木桩时,竟掘出了一根金条,大家都猜测这地下可能有个宝藏,于是除了站岗和巡逻的弟兄外,其余人闻讯都来挖掘。刚才恰好挖到一个木盖,头领鞠振国想都没想上前一拉,就像晴空响起了一道霹雳,地窖瞬间被炸塌,三十多个弟兄被埋在了里面。我离木盖较远又靠墙,所以受伤不重,很快就被救出。”

高经纬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别处还有吗?”土匪答道:“俺们总人数有两千多,这次来顾家屯共出动了三百人,今天上午有二百二十人去攻打龙泉寺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留在家里的除站岗巡逻的十个人,余下七十人都在这里。”高经纬追问道:“你们的老巢在何处?距这里有多远?属于什么帮派?谁是你们的大王?”土匪道:“俺们山寨在千山南麓,距此有二十多里,因为是在仙人谷中,故起名仙人帮,大王叫董殿武。”高经纬又道:“你们不好生待在山寨,为何要与龙泉寺为敌?”土匪答道:“最初一个叫魏进财的别派军师用重金买通了俺们大王,并和大王结成金兰之好,随着他一起攻打龙泉寺,结果大败亏输,折损了不少人马。后来顾府的人前来求助,再加上俺们大王听说魏军师的人马在南泉庵屡屡失踪,大王将这一切都归罪于龙泉寺,这才决定进兵顾家屯,并想以此为据点,一举荡平龙泉寺。”

冯立威不耐烦听土匪的供述,他挥动腰刀把其余受伤土匪一一砍死,为防受伤土匪装死,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所有尸体心窝都捅上一刀。

高经纬押着土匪,带领众人搜遍了全部四个院落,验证了土匪所言不虚。

他把情况通报给静洁住持,还将站岗和巡逻的任务分派给她们,受伤土匪也交由她们看管。她们给土匪简单包扎了头上的伤口,就把他手脚捆住,关到对面一间空房里。然后静洁住持等十一人守望在大门上方的城堞后,其余二十人分成两组,一组由霍玉娥带队,一组由定安师太带队,在围墙上兵分两路相向巡逻。兄妹三人则率农民军去爆炸处一探究竟。

爆炸现场一片狼藉,坑上坑下,坑里坑外到处都是土匪的尸体。众人先把坑里表面尸体移开,然后向下挖去,很快埋在下面的尸体和木棍就被清理出坑底。高经纬告诫大家务必提高警惕,谨防爆炸,于是众人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将坑里的泥土运走。一炷香的工夫后,一块青石板地面被清理出来。三个外表相似,大概三尺见方的木盖,分列在边长约为一丈的正方形的三个角上,另一个角是一不大的方槽,周边已变得破烂不堪,看样子就是刚才发生爆炸的位置。

高经纬让队员找来一条绳索,拴在其中的一个木盖上,然后把众人集体疏散到坑外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躲在土堆后拉动了绳索。就听坑内哧哧声不绝于耳,待声音平息后,大家走到坑前观看,就见坑内几十支半尺长的钢镞竹箭散落其中,木盖下十张精巧的类似连弩的机栝环绕在一起。

高经纬又换过一个木盖拴好,如前拽动绳索。响声过后,众人嗅到一股难闻的恶臭,拥到坑前一瞅,坑中淋淋漓漓洒了一地黑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你们快来看,好厉害的毒水!”就见一个尸体沾上了黑水,脸部竟成了骷髅,大家这才恍然,原来黑水极具腐蚀性。众人用泥土将黑水覆盖,又用锹将其铲出坑外。

待众人撤离后,高经纬用上述方法把东北角最后一个木盖掀开,这次没有任何怪异出现。过了好半天,高经纬带头,众人这才壮着胆子慢慢地聚拢过去。木盖下面依然是青石板,只是上面多了个酷似钥匙孔的小洞。

高经纬琢磨了一下,思忖道:“下面极有可能暗藏着秘道和石室,而钥匙孔一定和开启洞口相关,但去哪里才能找到钥匙呢?眼下根本办不到,唯一可能的就是,凿开钥匙孔周围的地面,也许钥匙孔就设在洞门上。”

想到这里,他快步朝“大将军”走去,取下那柄巨斧又回到坑里。等众人全部撤离后,他对准钥匙孔就是一斧,只听一声脆响,一块约三尺见方的石门轰然跌落洞中,门后一道四指厚的石梁硬是从中断成两截。

高经纬探进头去,里面是一间长宽为六尺许,高为五尺许的地窖,从上到下摞着十五只棕色木箱,每只木箱都上着一把巨型铜锁。

高经纬俯身搬出一只木箱,用手轻轻把铜锁拽开,揭起箱盖一看,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金砖。

众人见无危险,早已围了过来,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心旌神摇,啧啧赞叹,有些队员的眼里竟冒出蓝幽幽的贪婪之光。

高经纬又搬出一只木箱,里面是满满一箱金条。他随手把两只木箱关好,又拿过铜锁轻轻一推将其锁上,然后招呼高至善和霍玉婵跟他下去。

兄妹三人边搬动木箱边走下地窖,很快他们发现贴地窖的东壁有一架放倒的铁梯。他们蹬着木箱陆续将其余木箱搬出地窖,剩下最后两箱,把铁梯搭到洞口,通过梯子将其运抵上面。

兄妹三人走出地窖,就见队员们围着木箱议论不休。有几个队员试图用手扭开铜锁,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奈何不了铜锁分毫,正想用兵刃去撬,刚好兄妹三人从地窖中走出,只能作罢,早已被高经纬瞧在眼里。

高经纬让李梧桐选出十四人守卫木箱。他正欲率众人搜寻车辆,霍玉婵告诉他在刚才的搜查中,她注意到在第三进院落里,有一辆靠墙侧立的四轮马车,只是未见轿厢。兄妹三人带领众人从上述地点顺利找到了马车,马车很坚固,跟已拥有的不相上下。刘松樵带人从马厩里牵来了四匹健马套上,一试之下行走如常。霍玉婵又从府门外把师太们乘坐的两辆马车赶来。兄妹三人着手装车,工夫不大,全部木箱以每车五只被分装完毕。

高经纬将所有人集中到前院,留下静洁住持一行人驻守顾府,然后率大刀队众人押着三辆马车往回返。走至钢板所在的地洞处,高经纬命令人马停下。而后派刘松樵一队把守东路口;冯立威一队把守西路口;李梧桐一队就地警戒。兄妹三人则打开洞口,将十五只木箱搬至地洞中,再把地洞口复原,接着传令收兵重归顾家屯。

队伍已走出老远,冯立威等人阴鸷的目光还不时睃向木箱的藏身地。

黄昏时分队伍回到顾府,高经纬带众人连夜对顾府财物进行清查。顾府现存财物颇为可观,粮食谷物尤为突出,其他如甲仗器械、布帛毛皮也数不胜数,看来土匪是打算长期占据此地。

在第四进院落的东北角,有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放着一个上锁的柜子。高经纬将锁掰断,拉开柜门,用灯一照,只见柜子共分上、中、下三层,上层是成色一般的散碎银两,中层是码放整齐的银元宝,下层是排列有序的马蹄金。

冯立威唯恐高经纬又把这些金银运走,没等高经纬发话,赶紧说道:“高公子,弟兄们跟你出生入死,每次脑袋都别在裤带上,不容易。依俺看这些金银就该分给大家,作为对弟兄们的犒劳,大家说是不是?”有几个人起哄道:“冯队长说得对,正该如此。”

李梧桐勃然大怒道:“想当初大家聚在一起投奔高公子,是为了让高公子带领大家共同抗击土匪保卫家园,不是为了谋私利求发财的。成立大刀队的时候大家也曾表示过,一切奉高公子的号令行事,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至于这些钱财高公子自有安排,用不着你们操心。”

冯立威正要反唇相讥,被高经纬严词打断道:“我早就看出你们参加大刀队别有用心,俗话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也别阻了你们发财的路,就按你们所说,将这些分给大家,但我还有话要说在前头。”他一指下层的马蹄金道,“这些金子没有你们的份,我将把它们分给静洁住持,作为上次的补偿。”冯立威两眼一瞪道:“上次战斗俺们也参加了,不比南泉庵出力少,为什么单给她们补偿,没有俺们的份?这公平吗?”

高经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色俱厉道:“凭你也配谈什么公平!本来我不想说这些话,是你们迫使我非说不可。提起上次的战斗,为了达到全歼土匪的目的,必须用金银做诱饵,静洁住持毫不犹豫地将全部庵产交给了我。战事无常,她老人家当时并未指望战后能收回这笔财产,可是战斗结束后,你们又是怎么做的?通过你们的手交给我的金银还不及原来的半数,你们非但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反而对静洁住持出言不逊,恶语相向,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公正?”

冯立威色厉内荏道:“你别血口喷人,金银收不回来跟俺有什么关系?俺又没拿。”霍玉婵道:“拿没拿你自己知道,你不是说没拿吗,那好,你敢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们将你和你的队员都搜上一搜吗?”冯立威脸变颜色道:“当时大家都到过现场,凭什么光搜俺们?”李梧桐和刘松樵立即回应道:“谁说光搜你们?我们情愿奉陪,有种的,都站着别动,就让公子他们把大家都搜上一遍,看谁心里有鬼。”李、刘所带队员们轰然答道:“就这么办!”冯立威见状不妙,慌忙道:“俺只是随便说说,哪个要你们当真?不愿分就算了,就当俺没说。”

高经纬此时已冷静下来,觉得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势必会造成队伍的分裂,对目前的战局并无益处。他权衡再三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做人应该讲良心,不能见利忘义。也怪我过去没有把这些道理跟你们交代清楚,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这次既往不咎,今后谁若再犯决不轻饶。”

他转过身对李梧桐和刘松樵道:“你们先将下层的金子包起来交给我,然后按我刚才说的,把所有银子一视同仁分给大家,别忘了龙泉寺留守队员,我们兄妹和南泉庵师太不在其列。分完后,冯队长带人整治晚饭,刘队长率队休整,李队长到前院议事。”

刘松樵不知从哪弄来个大包袱,李梧桐将其铺在地上,两人取出所有马蹄金裹在里面,灯光下偌大一包看上去足有两千两。冯立威等人瞧在眼里只能干咽口水,心中不免又妒又恨。高经纬接过包裹,兄妹三人走向前院。

一层浮云像柔曼的轻纱,覆盖了月亮的脸庞,举头向夜空瞭望,依稀可见淡淡的月光。顾府门前一片漆黑,静洁住持一行人隐没在夜色里,用警惕的目光俯瞰着顾府内外的风吹草动。

兄妹三人沿楼梯登上围墙,静洁住持立即迎上前来。高经纬将包裹放在地上,对静洁住持言道:“师父,这些金子请您收下,算作是对上次损失的一点补偿。”“补偿的话再也休要提起,你们自己留着好了,跟我还用客套吗?”静洁住持轻蔑地瞟了一眼地上的包裹道。高经纬道:“这是南泉庵的公产,师父不能因私废公,况且我曾当众许诺要加倍奉还,您总不能让我成为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吧。”霍玉婵和高至善也劝道:“师父,您就收下吧,别难为我们了。”静洁住持这才叫来四个师太,将包裹交给她们,她们打开包裹不禁犯了难。对静洁住持道:“师叔,这么多金子让我们怎么拿呀?”静洁住持道:“你们先搬过一边看好,待走时抬到车上不就行了吗!我真搞不懂,那些俗家人常污蔑我们道:‘出家人不贪财,越多越好’,可你们倒好,见了这么多金子竟愁眉不展起来,让俗家人看了岂不有悖常理,贻笑大方?哈,哈……”大家听静洁住持说得有趣,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接着高经纬将下午发生的事逐一讲给静洁住持。静洁住持听后沉吟了半晌,道:“这些人心术不正,早晚必成心腹大患,不得不防啊!”

高经纬正待回答,李梧桐赶了过来。霍玉婵和高至善守住阶梯口,四名师太也分散开来担任警戒。静洁住持一指城堞后的长椅,三人一起坐了过去。

高经纬开言道:“把李队长和师父请过来,主要是想议一议顾府大院的取舍。经过土匪一番煞费苦心的修整,顾府大院已成为一座坚固的城堡,放弃抑或毁掉都很可惜,何况这里的物资储备充足,急切之间又无法全部搬走。依我之见,倒不如因势利导,索性把这里作为我们的据点,以此与土匪抗衡,不知师父和李队长做 何感想?”

李梧桐兴奋得满脸通红,搓着手掌,道:“公子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假若我们屯兵这里,可以说如鱼得水,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三大优势。平时既能练兵又能种地,战时又能让村民入住其中,村民不用担心土匪骚扰,我们又无须顾虑粮草短缺,真是一举多得。”静洁住持激动得站起身来道:“这一提法实为上策,诸般好处,何乐而不为?”

高经纬道:“既然如此,咱们一锤定音,从今天起大刀队就不走了。李队长,等你们的人吃过饭,派几个人来换防,其余的人收拾房屋。这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办,一件是收回所有队员手里的弩弹,特别要盯紧冯立威一伙人,要确保他们身上不留一颗;另一件是整顿队伍,根据各人意向,采取自愿组合的方式重新划分三个小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倒要瞧瞧都有谁与冯立威是一丘之貉?”

李梧桐道:“我早就看出这个人不地道,最近他与几个臭味相投的家伙搅得一团火热,成天鬼鬼祟祟,越来越不听指挥。有队员反映他们经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有人来,马上停下不说,一举一动都很反常。”静洁住持道:“养虎遗患,此人不除早晚会变生肘腋,李队长与狼共舞更要格外当心。”高经纬道:“终不至让他们成为尾大不掉之势,现在就给他们创造表演的机会,让他们充分暴露自己,以便尽早挤掉这个脓包。师父,您再稍待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队员们都已吃过晚饭,为僧尼们预备的素斋也已做好。刘松樵正要带人去替换静洁住持她们,却被李梧桐拦住,并将他们一个不落地带到后院的会议厅里。

会议厅里巨烛高照一派通明,李梧桐先让队员们把身上的皮囊摘下,放到中间的长桌上。兄妹三人早已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冯立威几个人的身上。不出预料,冯立威一伙人果然不肯就范,众目睽睽之下竟要把弩弹私藏起来。兄妹三人不敢怠慢,迅速冲了过去加以制止,顷刻间六个人的皮囊被卸下,人也被兄妹三人拽到一边。其他队员顺利地交出了皮囊,不解地瞅着冯立威几人。冯立威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要干什么?把俺们当敌人对待吗?”高经纬道:“不干什么,就是让你们执行命令。我们从未把你们当敌人对待,但是你们的做法处处与大刀队宗旨格格不入,瞧瞧你们近来的行为,不觉得有些过分吗?我劝你们还是应以大局为重,以全队的利益为重,不要一意孤行,总打个人的小算盘,更不要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大家应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因为只有土匪才是我们的敌人。”

李梧桐让刘松樵将皮囊集中到屋子的一角,然后宣布队伍进行改组。他说道:“大刀队成立之初,因为彼此间不是十分了解,所以分小队的时候未将队员的意愿考虑进去,这使得每次行动,队员间的相互配合都不够默契,为了扭转这一不利局面,今天我们要重新划分。还是我们三个队长,一般情况下仍旧一个队长率一个小队,大家觉得跟谁更适合自己,就站到谁跟前去。给大家一点时间考虑,然后就行动吧!”工夫不大,三个阵营已趋明朗,李梧桐一队十八人,刘松樵一队十七人,冯立威一队只有十人。

高经纬走到众人中间道:“我来告诉大家一个决定,从现在起这个大院将成为我们新的大本营,也就是说,这里将成为大刀队真正的家。这次队伍的重组,只是为了便于以后的具体行动,大家还是一个整体,不要因分小队而生分了,全队必须服从李队长的指挥。至于收回弩弹,纯属为大家的安全着想。因为弩弹威力忒强,稍不留神就会误伤自己,酿成大祸,所以要集中起来统一保管,没有别的意思,请大家不要误会。”

接下来刘松樵率队换下了静洁住持一行,并派人替静洁住持把包裹送到饭堂,李梧桐率队收拾房屋安排寝室,冯立威率队进驻伙房充当伙头军。

兄妹三人和南泉庵众女尼走出饭堂,外面已是月在中天的时候。李梧桐遵照高经纬的吩咐,打发人将三辆马车套好,并把刚刚收上来的皮囊连同里面的弩弹都放进了车里。静洁住持率众人分三拨坐了进去,兄妹三人每人坐上一辆,亲自赶车护送。

经过大门的时候,从前排房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静洁住持想起是那个受伤的土匪,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忙叮嘱高经纬好生看觑他。高经纬叫来刘松樵,告诉给他松绑,并施以饮食,只是要严加看管。

拉车的马匹显然喂足了草料,跑起路来四蹄生风,再加上夜里空气转凉更适宜赶路,仅用半个多时辰大家就回到南泉庵,高经纬帮着把包裹和皮囊送进了地窖。

静洁住持已知晓了大刀队改组的进展情况,她一再叮咛兄妹三人要多加小心。特别对冯立威等人掌管伙食她很不以为然,她从怀中取出一双银筷递给霍玉婵,告诉她今后每顿饭务必试过方可食用,目的自是怕冯立威一伙往兄妹仨的饭菜里投毒。

兄妹仨独自离了南泉庵,向来路驰去。经过路边地洞口时,一抖缰绳,高经纬将马车停下,霎时三辆车都停在了路边。高经纬开口道:“金子放在此地极不安全,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不久这里将成为是非之地。”霍玉婵道:“我们何不将其移走?”高至善也道:“事不宜迟,趁着有车现在就搬。”高经纬叹道:“我是害怕你俩体力不支啊!”霍玉婵和高至善忙道:“我们哪有那么娇气?大哥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还是赶紧动手搬吧!”

三人从各自车板下取来锹镐,不多时就将洞口打开,十五只木箱平均分成三份装上了车。三人盖上了地洞口,又用泥土草草掩埋了一下,便赶着马车直奔龙泉别院。

高经纬不想在龙泉别院入口附近留下车辙印,于是让马车停在离巨石不远的路上。三人徒步将所有木箱运至怪兽室中,而后将入口关闭并恢复如初,再用树枝把附近脚印抹去。高经纬还觉得不够,三人一边走一边用锹将土石路上的车辙填平,直到钢板所在的地洞口。

高经纬抬头眺望了一下天色,估计天已交寅时,他对地洞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决定还是趁此机会到里面认真打理一番。兄妹三人点亮油灯,在向升降屋行进的时候,高经纬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念头,愈思之愈强烈,竟至挥之不去。他想道:“升降屋是连接地面与空中走廊的唯一交通工具,一旦出了故障,或者像这次,空中走廊有人,而升降屋却停在下面,假设下面出了意外最终无人去接,上面的人又何以自处?岂不是糟糕透顶。建造者别的地方设计得都很周全,怎会在此留有疏漏?肯定还存在另外的通路,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他把这想法告诉了高至善和霍玉婵,他俩也有同感,于是三人在升降屋前的地道里仔细查找起来。终于高至善在距升降屋一丈远的西墙上,发现一道虽说模糊但却笔直的裂痕,用刀一划,竟然露出一条缝隙。兄妹三人一齐动手,很快划出一扇门的轮廓,门的大小与前几扇门仿佛。高经纬试着推了推,门虽然晃动起来但感到很吃力,高至善和霍玉婵也加入进来,合兄妹三人之力这才将门闩推折,把门打开。难怪石门推起来如此费力,灯光下他们看到石门竟不下四尺厚,创下了他们所见石门之最,当然更关键的还是门后那道加宽,增厚了的石门闩。

高经纬思索道:“如此厚重之石门,显而易见是用来阻挡进犯之敌所设。若非天生神力,集寻常人千八百个也未必能推开,即便能行,只有三尺余宽的地道又哪里容得下如此多人?种种迹象表明,此项工程也必然出自远古祖师之手,再说唯有他的属下才具如此神力。”

门后依旧是地道,只是略宽些,大概有五尺的样子。地道向西伸展一丈许折而向北,再经一丈许便是地道的尽头,一个直径为九尺余的天井,井壁为螺旋形阶梯径通上面。兄妹三人拾级而上,距地面约一丈高的井壁上,出现一条向北的地道。地道长约五丈,两面分布着十间屋子,看样子有寝室、伙房、饭厅、仓库和茅厕。令人惊喜的是,另有一道小溪流经伙房和茅厕。不愧是远古祖师的杰作,建筑风格与祖越寺和南泉庵地下工程如出一辙。

霍玉婵和高至善都道:“这么好的去处,大哥还不给它起个名字吗?”高经纬点点头道:“此地既然不在寺院之中,就叫它‘世外桃源’吧!”两人拍手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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