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多时,高经纬对高至善道:“别闹了,咱俩还有正事要办。”扭头又朝霍玉婵道:“师妹留下洗澡,我和师弟去去就回。”霍玉婵道:“你们去哪?为什么不带上我?”高经纬道:“我和至善想到上面走走,都好几天了,也不知寺院里情况怎样?有无异常发生?不瞅上一眼心里不踏实。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在家抓紧把澡洗完,一会儿回来我们还要洗。”霍玉婵这才无话。
兄弟俩带上武器正要进入秘道,高至善道:“我们何不先到瞭望孔瞧瞧?”高经纬道:“也好,就听你的。”两人从瞭望孔望下去,不禁大吃一惊,寺院里半数以上房间都亮起了火光,大雄宝殿前还有人影晃来晃去,兄弟俩不约而同想到肯定是土匪又卷土重来了。高至善道:“大哥,怎么办?”“别慌,正愁找不到他们呢,他们竟敢送上门来,我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让他们有来无回,咱俩这就去知会师妹一声。”
两人来到浴室门口,高至善在门外高声叫道:“师姐,洗完没有?”霍玉婵在里面答道:“马上就好。”片刻间霍玉婵手挽着头发从门里走了出来,问道:“你们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高经纬道:“师妹,外面有情况。”接着就把刚才见到的告诉了霍玉婵。霍玉婵既惊讶,又很奇怪道:“土匪前些日子被我们消灭了那么多,这才几天,就敢再度登门,他们也不怕重蹈覆辙?况且他们畏连弩如虎,轻易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体,这次却公然走来走去,毫无防范,你们不觉得有些违反常理吗?”霍玉婵一席话让高经纬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说道:“师妹问得好,也提醒得好,这件事情的确存在很多疑点。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师妹也学会理智地分析问题了。”又看一眼霍玉婵道,“师妹先去准备一下,回头我们就去上面把事情搞清楚。”
来到秘道中的十字路口,兄妹三人选择了先去大雄宝殿。在佛像的腹中,他们听到外边有隐隐的说话声,可不论怎样努力也听不清说话的内容。高经纬小心地拔下门闩,又轻轻拉开洞门,三个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大殿里的动静。
从供案的方向传来一阵推杯换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人在喝酒。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唉,都两天多了,也不见公子他们的面,该不是有意不见俺们吧!”另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接着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公子他们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打死俺也不信,他们会故意躲着俺们。”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也道:“公子他们都是讲信用的人,不然也不会让俺们遇事前来求援。”那个爽朗的声音再度说道:“俺也知道你们说得对,可土匪万一追到这里,没有公子他们的帮助,就凭俺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高经纬关上了洞门,又插上了门闩,三个人重新回到秘道之中。高经纬道:“看情形,这些人都是顾家屯一带的村民,是特地赶来投奔我们的。我们需要马上去见他们,但为了不泄露地下的秘密,我认为从牢房里出去较为稳妥。”霍玉婵也证实,那个老成持重的人是他的邻居李梧桐,也是上次村民们举荐的头目之一。
牢房的洞门向外弹出,黑暗中好像有重物被推到一边,兄妹三人上来后才发现那是一口袋粮食。接下来他们又摸到好多类似的口袋,他们明白村民们是把这里当作了粮库。高经纬返身关上了洞口,三人听外面没有动静,便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虽然好多房间亮着灯光,但甬道上空无一人。他们一路走过,逐间从有灯光的门缝向里张望,但见有的房间里住着村民,有的房间里关着马匹。很快他们就来到前院,一个从偏殿里走出的村民无意间看到了他们,欣喜若狂地大喊大叫道:“公子他们回来啦!公子他们回来啦!”听到喊声,三大殿里的村民全都跑了出来,一见果真是兄妹三人,也跟着欢呼起来。这声音传到后院,后院的村民也不顾一切地朝前院涌来,村民们像见到亲人一样,将兄妹三人团团围住,好多人禁不住泪流满面。兄妹三人也被村民们的真情流露所感染,眼里噙满了泪花,刹那间整座寺院都沸腾了。激动过后,村民头目李梧桐给兄妹三人讲述了他们来龙泉寺的始末根由。他讲道:“自打那天傍晚离开龙泉寺回到家中,第二天大清早仙人帮的七百多土匪就开进了顾家屯。原来顾家的人与仙人帮早有勾结,是顾家的人给仙人帮报了信。仙人帮在周边几个村庄都贴了告示,勒令凡参与在顾府行凶和分割顾家财产的村民,必须在当日午时前到顾府自首,逾期不到者,一经查出全家老幼尽皆屠戮。
“我们四个头目刚得知土匪进村的消息时,就预感大事不妙,立刻号召村民带上牲畜、武器和粮食到村外集结。有胆小怕事的人不听劝阻,早早赶到顾府自首,谁知竟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仙人帮不分青红皂白,见自首者就是一刀,巳时未过已有一百多个村民死于非命。
“午时将至,我们四人率领众村民投奔龙泉寺而来。走出不到四里地,也不知土匪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追了上来,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我们的人没有经过训练,武器也不称手,再加上人数上也处于劣势,没多久我们的人就死伤大半。若不是张朝阳和吴江滨两位首领率众弟兄拼死掩护,我们四十八人怎能全身而退?可怜两位首领在内的二百七十多个弟兄都惨死在战场上。后来土匪见我们已登上了龙泉寺的山路,大概是害怕公子兄妹,这才不敢再追。
“我们在寺里未见到你们,心里没底,担惊受怕地等了两天多。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高经纬团团一揖道:“学生兄妹这几天消灭了盘踞在南泉庵的土匪,又帮助师太们加强了防务,以至多有耽搁,还望众位乡亲们谅解。”他又接着道,“仙人帮的土匪太猖獗了,他们绝不会有好下场,那些死难者的鲜血也不会白流。一会儿我就同你们的首领商量,尽快拿出一套作战方案,争取早日向土匪讨还血债。”高经纬的讲话赢得了村民们的热烈掌声。
随后,高至善和霍玉婵登上了箭塔做警戒,高经纬和村民头目携手进入大殿议事,其余村民回房就寝。
村民头领共有三人,李梧桐和刘松樵是原来的,冯立威是因为这次作战勇敢村民们后推选的。他们对高经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四个人便议到了正题。
高经纬道:“仙人帮打着为顾家撑腰的旗号进驻顾家屯,表面上是冲着你们去的,实际上矛头暗指龙泉寺。他们以为在龙泉寺奈何不了我们,就想通过你们将我们引下山,然后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一举将我们歼灭。”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道:“唉呀,不好!”三个头领见高经纬脸色骤变,忙追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高经纬道:“土匪见我们两天多还没有动静,说不定就会变本加厉,对你们的家眷大肆杀戮,这样一来你们可就惨了。”
李梧桐不愧是一把年纪的人,遇事比较冷静,不易冲动。他说道:“即令如此,也只能听天由命。土匪虎狼成性,蛇蝎心肠,什么暴虐残忍的兽行干不出来?就是没有龙泉寺和顾家大院的事,我们这些人还不是照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破家、掉脑袋迟早都会发生。这样也好,无家无业,了无牵挂,从今往后,我这一百多斤就跟土匪耗上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誓不皱一下眉头。”刘、冯二头领也紧握双拳道:“李大哥,你说出了咱们的心里话。”
高经纬一竖大拇指道:“三位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豪言壮语,铮铮铁骨方显英雄本色。来,学生敬三位一杯。”说着捧起供案上的酒坛斟满四碗酒,当先举起一碗一饮而尽。三个首领也各端一碗仰头饮下,碗底一亮连呼痛快。
李梧桐道:“公子行侠仗义,快人快语,甚合我等心意,一切就请公子做主,我们听从号令就是。”高经纬道:“大敌当前,学生也就当仁不让,却之不恭了。学生以为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先将乡亲们组织起来,建成一支抗击土匪的队伍。就由三位具体领导,武器由学生提供,再找一个当过兵的人负责操练。”刘松樵插言道:“冯兄弟就当过兵,操练的事完全可以交给他。再有李大哥为人稳重厚道,我选他为正队长,我和冯兄弟都做副队长,这样公子调动起来也方便些。”冯立威当即表态道:“俺举双手赞成。”李梧桐还要推辞,高经纬道:“学生以为刘兄所言极是,就这么定下来吧。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么多人要吃要喝,不知给养方面情况如何?”李梧桐道:“这次我们带到寺里的粮食共有七八十袋,合一万五千多斤,此外还有七十一匹马。”高经纬道:“粮食是命根子,我们务必看管好,万万不可落入土匪之手。还有,从今天起我们就要设立岗哨,每班两人,一个箭塔安置一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可或缺。”李梧桐道:“公子放心,俺们马上去办。”高经纬停顿了片刻又道:“如果没别的事,学生兄妹还需下山一次,用不了多久就能返回。”
高经纬兄妹趁三个头领出去找人之机,疾速奔向后院,见四周无人,一头扎进粮库之中,不大工夫已回到拨云堡里。高经纬将千里眼揣入怀中,三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将牛、羊、猪肉、鸡蛋和白条鸡全都搬到怪兽室。“大将军”的肚子里一次容纳不了这许多,他们只好尽其所能,装上全部物品的三分之一。这才操纵着“大将军”离开山洞,向龙泉寺进发。
“大将军”停在龙泉寺山门前,箭塔上的岗哨早就发现了“大将军”,他们立即报告给三个头领。
三个头领正在连夜召集全体村民开会,会上宣布了组建抗击土匪队伍的决定,大家一致表示愿意参加。至此一支以抗击土匪为宗旨的农民武装正式成立,而每个上山村民都成为这支队伍的一员。
听到“大将军”回来的消息,队员们一哄而出。看到兄妹三人带来这么多好吃的,一个个无不喜出望外,众人扛的扛、抬的抬,眨眼间搬得一干二净。好多人自告奋勇要到伙房帮厨,李梧桐从中指定了十个,并由刘队长带队。高至善走过去告诉他们,伙房的阁楼上有油盐酱醋、干菜和各类调料,还帮他们找来了梯子。十一个人立即着手对伙房和斋房进行大扫除。
“大将军”又返回洞中,经过四个来回,不仅搬空了剩下的肉类,还搬来三十坛白酒。高经纬见众人群情振奋,睡意全无,与李队长商量后,决定由刘队长在家坐镇,其余三十五人燃起松明火把,跟随“大将军”去山下捡拾兵器。
一走进山谷,火光下就见土匪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一地,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腐臭。高经纬自语道:“仙人帮对他的下属也够绝情的,从他们上次夜袭龙泉寺被挤落山崖,到现在都几天了,却不见有人前来收尸。”队员们用衣襟捂住鼻孔,在尸体堆里翻寻着兵器,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拣出六十多件,全是清一色的带鞘腰刀。随便抽出一把,但觉冷气森森,寒光逼人,都是上好的精钢打造。队员们还想再找,高经纬一摆手道:“这里尸气太重,谨防染上瘟疫,还是见好就收吧。”
远离了露天的坟场,清新的空气夹带着野花的芬芳,不断向队员们袭来。路边的青草凝聚着晶莹的露珠,打湿了人们的裤脚。满天的云月星斗耐不住疲倦渐渐淡去,只有那颗孤傲的启明星还默默地高挂在九天之上,闪着不甚明亮的光。
前面就是上山的路口,可“大将军”却视而不见,愣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李梧桐约束着部队紧紧跟上,不久他们就来到另一个山谷之中。这时天边已现出了鱼肚白,大家扔掉了手里的火把。一块草坪和草坪上嬉戏的群马闯进了众人的视野,大家终于明白了“大将军”此行的目的。李梧桐和冯立威旋即将队伍分成两半,然后兵分两路形成一包围圈将群马围住,再逐渐缩小包围圈,等到群马发现要想夺路而逃时,哪里还来得及。只好乖乖地做了俘虏。队伍在“大将军”的引领下满载而归。
队员们每人都分到了一把腰刀,这腰刀既锋利又轻便,与他们过去使用的棍棒锨耙相比不啻天壤之别,队员们个个视若宝贝,爱不释手。
高至善和霍玉婵替下了箭塔里的两个岗哨,高经纬在队员们的簇拥下来到了斋房。
斋房已被擦抹得焕然一新,队员们先用了早餐,随后在三个队长的提议下,大家坐在一起,就队伍的名称和章程进行商讨。高经纬归纳和综合了众人的意见,给这支队伍取名为“大刀队”,并制定章程如下:“大刀队是一支以保护农民,保护寺院,消灭土匪,铲除邪恶为宗旨的农民武装。它隶属于龙泉寺,归高经纬兄妹领导,大刀队正队长李梧桐、副队长刘松樵、冯立威。大刀队的成员必须做到服从命令,团结友爱,对老百姓秋毫无犯,如有违背,轻者除名,重者杀无赦。”名称和章程被全体成员一致通过。李梧桐宣读了大刀队的花名册,点到名字的成员逐一站起来,为众人所认识。
接着队员们在冯立威的带领下,开始了紧张的军事训练,其中还包括集体放牧。刘队长则率领伙头军操持起晚上的会餐。
岗哨换回了高至善和霍玉婵,待他们吃过饭,兄妹三人开动“大将军”,从拨云堡中取来四十八张弓、四十八个箭筒、一千支羽箭、四十八个盾牌和三套盔甲一并交给了李梧桐。李梧桐大为兴奋道:“有了这些,俺们真是如虎添翼呀!”
夏日骄阳似火,还未到午时,“大将军”浑身就被晒得滚烫,腹中更是亚赛蒸笼。兄妹三人待在里面已是汗流浃背,酷热难耐。霍玉婵打开了所有窗口包括舱门,这才稍有缓解。
“大将军”来到南泉庵,兄妹三人从舱口爬下。紧闭的庵门忽然敞开,静洁住持率众迎出,三人将“大将军”抬进山门,然后随静洁住持来到一处客房,大家分宾主坐定。
高经纬从怀中取出千里眼交给静洁住持,并向她介绍了用法。静洁住持贴近眼睛试了试,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为了让女弟子们也能一饱眼福,她把千里眼递给她们。众人接过来如获至宝,蜂拥着挤出房门,一睹为快去了。
高经纬将龙泉寺成立农民大刀队的来龙去脉也一五一十地讲给静洁住持,只听得静洁住持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对高经纬道:“贫尼想请公子兄妹一起去趟观音秘室,公子可肯应允?”高经纬道:“随时听候师太的调遣。”四个人避开众弟子走入庵堂夹壁墙里,屋脊过道上的岗哨已临时撤到庵门附近。四人经过水井、洞窟,从容进到秘室中。霍玉婵启动了夜明珠,四扇石门顿时显现出来。
静洁住持拉开第一扇石门,取出三套缁衣盔甲交给高经纬道:“三套盔甲不成敬意,请公子务必笑纳。”高经纬连连摇手道:“这万万使不得,此物乃贵庵之宝,学生断断不敢染指。”静洁住持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地说道:“公子说哪里话?真忒见外了。我们两家休戚相关,同仇敌忾,比一家人还近,为什么还要你的我的,分得那么清?公子兄妹是佛门的守护者,身系着佛门的荣辱兴衰。你们的存在,使贫尼有了依靠和希望,因此你们的安危是贫尼最为牵挂的事情,公子不知,你们在贫尼心目中该有何等重要。这几件盔甲算什么?在贫尼看来,不过是几件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穿在你们身上,却是物尽其用。能使你们的安全多一份保障,也是让我们这一方多一份平安,可是公子不理解贫尼,还要伤贫尼的心。”言犹未尽,抽泣不止。
静洁住持语重心长的表述,深深地打动了兄妹三人,三人的眼泪夺眶而出。高经纬给静洁住持深施一礼,哽咽道:“师太不要难过,学生收下就是。学生兄妹与师太一见如故,缘分匪浅,倘若师太不嫌弃,学生兄妹愿拜师太为师。”静洁住持破涕为笑道:“那敢情好,就怕贫尼没这个福分。”兄妹三人当即跪倒在地,给静洁住持行拜师礼。礼毕,静洁住持扶起了兄妹三人,至此双方的关系已变得亲密无间。
静洁住持指着其他三个门道:“那里的东西,如果用得着,你们也尽管拿。”高经纬道:“暂时还用不上,不过我倒有点建议想跟师父讲。”“你说就是了,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想取出三十一套臂弩送到南泉下院,供众人平时习练。练成后大家就可远距离攻敌,以避免与敌人短兵相接,造成不必要的伤亡。”静洁住持道:“正该如此。那么缁衣盔甲是否也一起发给她们?”高经纬道:“这个嘛,我看为时尚早,众人目前武功低微,还不能自保,一旦落入敌手,遗患无穷,就是臂弩也要力求不被敌人所得。”“经纬所虑不无道理,就按你说的办。”静洁住持拍板道。
兄妹三人将缁衣盔甲贴身穿好,外面套上原来衣服,倒也寻常得紧,只是帽子有些扎眼,但在一般人眼里也不过是一顶普通的僧帽而已。霍玉婵道:“回去后,在外面装饰一下就看不出破绽了,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接下来,兄妹三人每人扛起两箱臂弩,夹起一箱弩箭,静洁住持也抱起一套臂弩,四人沿原路返回。一路走,一路将所过之处恢复原状,神不知鬼不觉,四人把臂弩平安送到了南泉下院。
四人出得庵来,高经纬让静洁住持派人找来工具和木板,接着自己动手,一个多时辰就做成了十个箭靶,还用朱砂在每个上面画了几个直径不等的同心圆圈。然后将箭靶全部搬入地窖之中。四个人戴上臂弩亲身试练,练得纯熟后,静洁住持将全体庵众除一名岗哨外,都召集到地窖里,先将臂弩人手一套分发下去,随后由高经纬边讲解,边演练,一众女弟子很快便掌握了要领。
兄妹三人见时辰不早,就要告辞,静洁住持让他们吃了晚饭再走。高经纬解释了必须回去的原委,又说道:“师父,你们白天在上面活动,晚上最好回到下面来,土匪气焰还很嚣张,我们万万马虎不得。”静洁住持道:“你的话为师记住了,你们就放心地走吧。”
回到龙泉寺,金乌已经西坠。兄妹三人将“大将军”搬进山门。霍玉婵和高至善不等高经纬开口,就主动替换下了两个岗哨。
斋房里灯火辉煌,一派节日气象,经过一天紧张操练的队员都已就座,正眼巴巴地盼着兄妹三人的到来。一见高经纬如期而至,大家都欢呼起来。李梧桐问道:“他们两位呢?”高经纬道:“他们不放心山下,非要在外站岗,不用管他们,我们开始吧!”冯立威立刻大吼一声道:“上菜!”就见各种菜肴流水价地摆满了五张八仙桌,队员们一边吃菜,一边不停地相互敬酒,他们沉浸在友情之中,暂时忘却了内心的伤痛和烦恼。
高经纬胡乱吃了几口后,走到李梧桐身边,告诉他今晚由兄妹三人担任警戒,他们尽可一醉方休,然后就去换回了霍玉婵和高至善。他俩匆匆地填饱肚子,又与队员们周旋了几句,于是回到箭塔之中。接着三人轮流守望,通宵达旦。凌晨两个岗哨前来接班,兄妹三人这才走出箭塔来到外面。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蒙蒙细雨,天空阴霾密布,不见一丝晨曦。极目远眺,灰暗的天光下,几乎每座山尖都笼罩在一团浓浓的雾气之中。兄妹三人决定再访祖越寺。
在通往祖越寺的山路上,“大将军”一路行来未遇一个游人和香客,更不要说祖越寺的僧侣。上得山来,只见祖越寺山门紧闭。
高至善钻出“大将军”,走上前去叫门,叫了半天,好不容易山门才勉强开了道缝,一个僧人探出头来。高至善合掌打了个问讯道:“这位师兄请了。”僧人瞥了一眼高至善身后的“大将军”,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颤抖着嘴唇低声道:“本寺规定,僧尼人等概不接待,小师父请到别处去吧!”高至善解释道:“师兄莫非看花了眼,这里只有龙泉寺僧人,哪里来的僧尼人等?小僧要见你家方丈有要事相告,劳烦师兄进去通禀一声。”僧人欲言又止,生恐高至善强行进入,忙缩回头将山门推上。
高至善从门缝里望见僧人躲向了门后,并没有去通报。气得他火冒三丈,略微用劲一推,只听咔喇一声脆响,半尺厚的榆木门闩从中断为两截,厚重的山门应声而开。藏在门后的僧人一个不留神险些被碰倒,苍白的脸上吓得登时没有了血色,刚想撒腿就逃,被高至善冲进去一把抓个正着。僧人倒像是软棉花捏的,一抓之下竟致昏死过去。高至善毫无思想准备,顿时慌了手脚,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后面天王殿大门忽然洞开,十四个僧人手握朴刀一拥而出,气势汹汹向高至善直逼了过来。高至善正欲开口说话,就见手中僧人一个鹞子翻身,头上脚下,两腿一弹顺势向高至善踢来,原来这家伙的昏迷是装出来的,高至善猝不及防胸部被狠狠踢了一脚。僧人满拟这一脚不送了高至善的命,也让他身负重伤倒地不起,没承想事与愿违弄个满拧,高至善毫发无损没事人一个,倒是僧人自己被高至善的上身一弹重重地摔在地上,双腿齐根而断,口喷鲜血,呜呼哀哉了。
僧人们见状都是一愕,一个僧人喊道:“这小子练过金钟罩、铁布衫。”高至善乘此机会扭身落荒而逃,僧人们随后紧追不舍。
外面高经纬和霍玉婵正为高至善担心,就见高至善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高经纬一眼就认出追在最前面的僧人正是辽阳县的总捕头刘田洋,而后面的僧人都是他的手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将军”迎上前去,一抖手中巨斧直奔刘田洋面门。刘田洋低头一闪,巨斧顺势砍在他的脖子上,一颗栲栳大的人头被砍落在地,叽里咕噜地滚出了好远。“大将军”一不做二不休,又乘机向人多处砍去。
霍玉婵不明白高经纬何以对众僧大开杀戒,但她确信高经纬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立即将连弩射向众僧。
回到舱内的高至善不甘落后,手里的连弩也向众僧横扫过去。顷刻间十个僧人已尸横就地,剩下四个早成了惊弓之鸟,拼命朝寺内逃去。其中两个运气实在欠佳,没跑多远还是做了霍玉婵、高至善的箭下之鬼。
直到这时高经纬才解释道:“他们哪里是什么僧人,都是官府里的捕快所扮。这些家伙良心泯灭,坏事做绝,我早有领教。他们躲在此地,一定是意图对我们不利,我岂能饶过他们!”高至善道:“怪不得他们居心叵测,出手狠辣,原来是官府鹰犬。”霍玉婵道:“逃进寺里的两个家伙,我们必须尽快找出来。”
三个人带上所有武器离开驾驶舱。一踏进山门,迎面就是那具偷袭不成反遭其祸的僧人尸首。高经纬扫了一眼道:“这家伙也是捕快。”又笑着对高至善道,“兄弟的武功大有长进啊,赤手空拳就要了他的命。”高至善有些迷惘,道:“我也感到很奇怪,这家伙先是诈死,后又趁我不备痛下杀手,我哪里有还手的余地?没想到他一脚踢在我这里,我倒不觉得怎样,他却死于非命,这真是一个难解的谜呀!”说着就摸自己的胸口。
高经纬愣怔间已明就理,说道:“这有什么难解的?还不是因为你穿了这身缁衣盔甲。缁衣盔甲果然非同一般,不仅能护身,还能化解和反弹敌人之功力。多亏静洁师父对咱们关爱有加,及时相赠,不然,兄弟恐怕难逃今日这一劫。”一想起静洁住持,三人的眼睛不由湿润起来,内心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温馨。
翻遍了天王殿的每个角落,不见坏人的踪影。大腹便便的弥勒佛前,一个表情呆滞的中年僧人机械似的往长明灯里注着油。背对着弥勒佛的韦驮菩萨像旁,坐着一个花白胡须,瘦骨嶙峋的五旬僧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面的大雄宝殿,右手下意识地敲击着木鱼,发出笃笃的响声。任凭三人怎样发问,他们都一脸茫然,充耳不闻,一言不发,活似两个泥塑木雕的偶像。
兄妹三人只好来到中间院落,继续搜索。巍峨的大雄宝殿中,几十支蜡烛一字排开插在佛前的供案上,忽明忽暗的烛光里,中间的释迦牟尼佛面容慈祥;左边的琉璃光佛神态肃穆;右侧的阿弥陀佛宝相庄严。供案前一个黄布包裹着的大蒲团上,脸朝殿门端坐着一个身披袈裟风烛残年的老僧。老僧面前十几个小蒲团上,十几个僧人与老僧相向而坐。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双手合十,两眼紧闭,纹丝不动,像是在入定,又像是在集体涅槃,模样诡异极了。整个大殿没有一丝生气,显得分外阴森恐怖。
高经纬按捺住内心的不安,走到老僧跟前深施一礼道:“方丈大师在上,学生高经纬这厢有礼了。学生兄妹三人乃龙泉寺普济方丈传人,今特来造访贵寺,有要事与方丈大师相商,不知可肯赐教否?”
当高经纬自报名字时,老僧颌下银色长髯不易被人觉察地动了一下,这一切都被心细如发的霍玉婵看在眼里。
高经纬又道:“学生还有一事不明,也想求教于方丈大师,堂堂祖越寺乃佛门清静之地,何以会藏污纳垢与公门里的败类沆瀣一气?”高经纬见老僧依然无动于衷,只好接着说道,“剪除妖孽,替天行道,乃学生分所当为之事。今妖孽已躲藏起来,学生恐其逃遁,再去为祸人间,没有方丈大师允诺也得搜上一搜,冒犯之处还请见谅。”高经纬一拉高至善,两个人朝大殿东侧搜去。
霍玉婵站在原地,手端连弩,全神戒备,众僧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视线之内。不经意间她暼见老僧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向她射来。霍玉婵瞧向老僧,老僧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合着的手掌慢慢倾向一边,直指琉璃光佛的头顶,瞬间又恢复了原状。霍玉婵偷偷顺着老僧所指的方向望去,瞅见房梁上隐隐露出一双僧鞋,她立即找到兄弟俩向他们通报了情况。
兄妹三人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边搜查边向目标接近。猛然间兄妹三人同时举起连弩,对着房梁便是一阵疾射。就听两声惨号,两个家伙随之掉了下来。其中一个没有伤及要害,就见他手握朴刀挣扎着扑向老僧,嘴里还骂道:“老秃驴,让你出卖老子,给老子纳命来!”高经纬哪里容得他再行半步,跟上去就是一刀,顿时将他劈成两截,内脏流了一地。
“阿弥陀佛。”老僧高诵一声佛号,腾地站了起来。霍玉婵用连弩对着另一个坏家伙,高至善走过去查看,见一支弩箭正中其左胸深入至尾,眼见是不能活了,兄妹三人这才将老僧围了起来。
老僧捋着胡须含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几位小朋友身手了得,老衲实在佩服得紧。”高经纬追问道:“学生急于知道混进贵寺的坏人究竟有多少?还望方丈大师明示。”“共有十五名。”老僧答道。高经纬屈指一算所歼歹人刚好是这个数,于是对老僧道:“为防歹人漏网,请方丈大师随学生一一验来。”四人走至前院,又来到山门外,老僧仔细查验了每具尸体,确认无误,遂对高经纬道:“歹人悉数在此,无一疏漏。”
他仰头看了看天,天已放晴,一场毛毛细雨虽然不停歇地下了老半天,可是却刚将地皮打湿。“公子稍待,老衲去去就来。”说着老僧匆匆走进寺院。
不移时,一群二十多个僧人手拿锹镐抬着五具尸体和一个盛着内脏的箩筐,在老僧的带领下一声不吭地走出寺门,也未见老僧吩咐什么,这些僧人又抬起几具尸体径奔后山而去。
兄妹三人弯腰想搬余下的尸体,被老僧一把拦住道:“这些事不劳小朋友们费心,敝寺弟子会办好的,且请跟随老衲到一清静之所在,老衲有话要说。”
老僧带兄妹三人穿过后院的巳佛殿,来到一座独立的房舍内。房间不大,约九尺见方,地上除了一个车轮大小、一尺来厚的蒲团外,别无他物。老僧自嘲道:“这是老衲闭关的世外桃源,就是简陋了点,但也清静到了极致。”说着冲兄妹三人神秘一笑道,“不过对有缘人而言,或许这只是一种假象,说不定别有洞天也未可知。”
言罢,推开房门朝四下张了张,然后回身将房门关好,再插上门闩,这才坐到蒲团上。口中喃喃念道:“群山仰盼青龙吟,青龙翘首云雾中。”念到此处,老僧停顿下来,目光如炬,直视高经纬两眸。高经纬不假思索续道:“左摇右摆七八载,尘埃落定降甘霖。”老僧起身,紧紧握住高经纬双手,道:“老衲平生阅人无数,看好的人从未走过眼,今天也不例外。此处不可久留,谨防隔墙有耳。”
只见老僧走到东墙放置油灯的壁龛前,一手拿起油灯,一手顺势在下面用力一转。兄妹仨登时觉得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把他们身上的连弩和腰刀向地面上拉,兄妹三人只好将连弩和腰刀紧紧抱在怀里。高经纬心知是地面突发磁力所致,而壁龛里一定暗藏启动磁力的开关。老僧又回到蒲团处,俯身用力抱起蒲团,明显看出他是在克服着地面的吸力,尔后将蒲团抱至北墙半人高一块呈暗红的青砖旁,对准贴上去。说来也怪,蒲团竟和青砖紧紧地粘在一起,与此同时左侧差不多一尺远的墙上,裂开一扇约二尺见方的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