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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消失的人(1)

深夜,凄冷的秋风盘旋在通往市区的公路上,一辆高速行驶的警车在一阵猫头鹰的哀鸣声中猛地停下来,急刹车的尖叫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司机重重地在方向盘上撞了一下,要不是他系牢了安全带,很可能会从车窗飞出去。不过司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刹车而勒得生疼的肩膀,而是瞪圆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上肌肉抖动,强壮的身躯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在微微地战栗着。

司机叫李伟,今年刚过而立之年,是塞北市桥南区公安分局刑警队的队长。此时的他,完全没了平时的肃穆与威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略显疲惫而又惊恐的表情。

只见前方不远的树上,有一件米黄色的女士风衣在迎风飘摆,风衣上大片鲜红的血迹在车灯下清晰可见。

李伟知道,这是一份死亡通知书。

前几天,李伟接手了局内的系列失踪案。一周之内两名警察连续失踪,而在他们最后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发现了一件米黄色的女士风衣。风衣上沾满了大量血迹,经过化验可以断定就是失踪人的血。一个人流如此多的血,基本上是生存无望了。但奇怪的是,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

因为失踪的都是警察,所以李伟被局里委派进行秘密调查,这几天他一直在郊区取证,刚回来的路上就发现了这件挂在路边的风衣。

它每次出现都会让一个警察消失。今天它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李伟面前又意味着什么?今天风衣上大量的血迹又属于谁呢?

李伟从口袋里掏出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以稳定情绪。他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懊恼。作为一个警察,心理素质怎么会这么差?难道是这段时间办案劳累的?还是准备升级考试导致的心理压力太大?虽然听说这次升级考试的难度会加大,而且方式也会有所变化,但还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样吧。看来让自己焦头烂额的还是这个系列的警察失踪案。

李伟喘了口气,下车将那件染着血的女士风衣拿下来。望着风衣上面的斑斑血迹,他认定自己的对手是个疾警如仇、凶狠、狡诈且老练的家伙。他把风衣放在这儿,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今天李伟想看看他是怎么让自己失踪的。

对手越可怕,游戏才越具挑战性。

汽车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李伟忽然在反光镜上看到车后飞快地闪过一道黑影。难道有人在跟踪自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左脚猛地松开离合器,右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警车在剧烈的颤抖中如离弦之箭般穿了出去,车灯发出的光芒将前方照得亮如白昼,也把黑影远远地甩在车后。

车身周遭三面仍被阴暗笼罩,朦胧的光线下,风衣上大片的血迹宛如彩绘上的一只狰狞怪兽,张牙舞爪地向李伟张开血盆大口。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却不断有冷汗从掌心渗出。现在对手已经向他发出挑战了,所以无论对方是谁,有多么强大,他都要去战胜他,因为生存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个。

李伟决定马上回局里化验这件风衣上面的血迹,也许这是个突破口。虽然目前还搞不清对方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物证轻易地交给他,但现在只能这样做。

塞北市桥南分局坐落在美丽的清水河畔,隔着很远都能看到桥南分局那栋宏伟的大楼,霓虹闪烁之下与远处市政府大厦、市公安局大厦及市银行总部双厦等几座塞北市最为辉煌的建筑遥相呼应。

李伟把车开进分局院内停好。因为一会儿可能还要走,所以就顺便把手铐和钱包都留到座位上,然后抓起风衣准备先去检验科看看谁在值班,能不能先化验一下风衣上的血。就在这时,李伟听见门口有人喊他。

“你找谁呀?”一个秃顶的胖子从传达室出来,颇不友善地喊道。

李伟认出这个胖子是分局的保安门卫车秉友,年近四十还光棍一条,平时喜欢喝点酒。前阵子李伟的哥哥李宏儿子满月时他还送了一套衣服,今天他怎么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莫不是又喝高了?

“老车,是我呀!”李伟凑上前去从兜里掏出烟来。

车秉友推开李伟的香烟,皱着眉头问:“你是谁啊?”

“你又喝高了吧?我是李伟啊!”

“李伟?哪个李伟?”车秉友仍然在装蒜。

李伟这回真有点生气了,他没时间和保安逗闷子,于是有些不快地拉下脸来:“老车,我这儿还有事呢。”

“你有事?来公安局的人都有事,没事也不上这儿来,我问你找谁?”车秉友也不高兴了。

“我找局长!”李伟真火了,他不再理会车秉友,而是径直往楼门走去。

“你等等……”车秉友紧跑了几步又站到李伟面前,“你不说清楚找谁不能进去,你要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这么一吵,在静谧的夜里传出老远,满院都能听到动静。一个中年警察从楼里走出来问车秉友:“老车啊,什么事?”

“这个人也不说找谁就往里闯。”车秉友愤愤地说。

李伟看到中年警察乐了,因为他认出是同事孙涛。

“孙涛,是我呀。”

“你认识我?”孙涛用疑惑的目光看了李伟好一会儿,“我们打过交道?”

李伟的鼻子都差点让他们气歪了:“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同事,一队队长李伟。”

“同事?整个桥南分局都没有叫李伟的。哦,对了,李全宝他儿子好像叫李伟,不过他才两岁。”孙涛还是平时那副凡事认死理的样子。

李伟都要被他们气疯了,他想取出工作证给孙涛和车秉友看看,一掏之下却发现刚才把大衣和手铐都扔车上了,包括钱包在内的所有证件都还在警车上放着,于是说道:“我有任务刚才出现场了,开着咱们局里的车回来的,你们俩今天怎么了?”

“开哪辆车?”车秉友插言道。

“局里的车,察O84620啊!”

“察O84620?咱们这儿有这么一辆车吗?”车秉友扭头问孙涛。

孙涛没有理会车秉友的话,而是反问李伟:“你说你是一队队长,有任务出现场了,是什么任务?”

李伟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接的这个案子是保密的。”

“那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呢?”孙涛的表情很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在车上呢,你跟我取一下。”李伟一指身后,他此时已经意识到八成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作为刑警的孙涛是不会开这么长时间玩笑的,况且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当李伟带着孙涛和车秉友来到刚才停车的地方时,他额头上的汗如瀑布般流淌下来。因为他看到这里停着的是一辆地方牌照的黑色“奥迪”,根本就没有他刚才开的那辆白色警车。

那辆警车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看到了吧,哪有什么察O84620!我刚才看你就是自己拿着这件风衣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的。”车秉友边说还边比画着李伟走路的姿态,看样子喝多的倒像是李伟。

深夜的冷风吹过,李伟不禁打个了激灵。他抚摸着有些发烫的脑门,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许久才对孙涛说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件风衣是很重要的物证,是我在路上发现的。而且我还有察O84620的车钥匙。”说着话他把钥匙和风衣递给孙涛看,补充道,“现在请你带我去我们队一趟,也许在那才能说清楚。”

孙涛冷笑几声:“你真是个认死理的人,这儿没人认识你,希望你明天清醒一点再来。”

望着孙涛冷漠的目光,李伟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对不起,可能我弄错了。”说着他走出公安局大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再不走怕真走不出公安局了。

可是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拿起手机把上面所有的联系人都打了一遍,但无论是座机、小灵通还是手机都永远处于占线状态。一瞬间,鬼怪、奇异事件甚至UFO都在李伟的脑海中闪现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失踪竟然是自己把自己混丢了。

当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李伟揣着那件风衣,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新华街街道办事处。他昨天半夜就跑回了新华街44号院——自己的家里,可家里竟然没人。

李伟还没结婚,所以一直和自己父母住在一起,以前家里从来没有过一夜无人的情况。好在兜里还有点钱,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个网吧对付了一夜,大早就来到了街道办。

因为刚上班,所以办事处里并没有什么人,一个挺瘦的中年女人接待了李伟:“你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44号院的李秀峰局长家没有人吗?”李伟很客气地问。

“李局长,是邮电局那个李局长?”女人似乎还和李伟的父亲认识。

“对!”

“哦,他们跟儿子去北京了呀,已经走了快半年了。”

“北京?快半年?”李伟感觉头有点晕,他父亲李秀峰一直退休在家,哥哥李宏在本市联通工作,怎么都去了北京?

女人似乎没有意识到李伟的表情变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是啊,他儿子叫李宏吧,听说在北京买了房,他们老两口又刚退休,所以说是去住一段时间。”

“那他们的二儿子呢?”李伟试探地问道。

“二儿子?”女人愣了一下,马上又笑道,“他们没有二儿子,整个44号院都是一批独生子女。”

“您确定?”李伟的心这次彻底凉了。

“当然确定,我们是老熟人了,他们家人我都熟悉。他儿子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北京外企工作。”女人很得意地说着,似乎以认识一个局长而感到自豪。

“那我怎么不认识您?”李伟怎么也想不通哥哥是什么时候去北京念了大学,还在外企工作,简直是不可思议。

“你也是他们的家人?外地的亲戚?”女人疑惑地问。

“是……是啊。”

“我说呢,他们本地的亲戚我都认识,你有什么事吗,留个电话回来我给你转告一声。”

“不用了,谢谢。”李伟冷冷地回答着,之后便离开了街道办。

现在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已经不认识他了,也就是说自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想起这些李伟不禁哑然失笑。但一看到手里的血风衣,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多年的警察工作经历使他养成了善于思考的习惯,于是他点燃了一支烟开始静静地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首先要确定的当然是坚持找到真相,否则也不合乎李伟的个性。但事情为什么会成这样?自己又怎么会消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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