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仔细看了看前方像似庭院的建筑，亦不由惊叹。这个庭院其实只是一个屏风，只是它大到和真实的建筑差不多，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这个屏风上的内容让人忘记了空间的限制，才让人觉得这个房间是一个庭院。房间的门意外地开着，端木笙在房中高速掠过，对唐飞摆了摆手，莫大师不在里面。
子夜时分不在屋内，这可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行为。就在此时唐飞突然感到心头一动，那扇巨大的屏风后，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怎么可能？端木笙和唐飞同时一怔，那里方才绝对没有人的气息！
“谁在那里？”唐飞冷喝一声。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大步向二人走近，脚步平稳而沉重。
唐飞目光收缩，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依然能够看清对方腰间赫然挂着一口长剑，剑柄上的手非常稳定。他笑了，这次的运气似乎比诸葛羽要好，凶手自己送上门来。
端木笙对着联络器说道：“诸葛，疑犯出现，你在哪里？”
“知道了。”诸葛羽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却没有更多表示，端木笙扫了斗志昂扬的唐飞一眼，后退到了阴影之中。
诸葛羽当然不会无故不回答他，而是他正面对着天下竞技场的擂主文恶来。
文恶来寻着诸葛羽散发出来的斗气而来，他快速地通过一道道走廊，终于在竞技场外的休息大厅中看到了诸葛羽。他看到诸葛羽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十分棘手，第二感觉则是这家伙易了容。
诸葛羽认得他，不由庆幸自己钓上了大鱼，嘴里却反客为主地故意问道：“听说天下竞技场是顶尖强者聚集之地，却没想到鬼影子都没一个，小子你是谁？”
文恶来心中寻思，明明感觉到三个人的气息，怎么只有一个？这家伙气息沉稳，却故作张狂定有所图。于是他咧嘴一笑，傲然道：“你管我是谁？既然知道此地顶尖强者聚集，还敢来此闹事，何不显显本事？”
对方心中所想，诸葛羽全都明了，这个文恶来发现敌人不大声示警，却自恃武艺发出挑战。好吧！那就看看这个在“天下”10个月不败的男子，到底有何本事。他抬手指了指文恶来，笑道：“大爷我纵横天下之时，你还不知在哪里投胎，要动手就先放马过来。”
文恶来本就脾气火暴，听得此言再不管对方还有两人在何处。他双臂一晃，摘下背上的两柄短戟，猛向诸葛羽扑去。但他身影刚动，诸葛羽就已不在原先的位置。文恶来连续换了五六个身法，对方好像对自己的招数了如指掌，他不由停住了脚步，怒道：“既然已经预知我的招数，又为何不反击？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诸葛羽哈哈狂笑道：“你小子绝不该只有这种水平，给我打起精神出手，否则大爷转身就走，没空和你这种狗屁高手过招。”
文恶来扬了扬浓眉，笑道：“你既然易容而来，又知道我是谁，就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我们在这里过招，虽然有些不明不白，却的确很有趣。”他挥舞了两下短戟，沉声道，“但是，若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挡住我，那就真是笑话了，我可是文恶来！”他的声音陡然变大，大喝道，“我是今之恶来！文恶来！”
眼前的文恶来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武者，似乎变成了古代沙场上披甲的猛将，全身散发出庞大的杀气。
诸葛羽看着面前那奇异的场景，亦不由道：“这是三国的恶来之将‘典韦’？”
文恶来大吼一声，两柄短戟轰鸣而出，金色的光芒从大戟上绽放开来，大戟舞动直取诸葛羽的心口。诸葛羽深吸口气，他第一次无法把握对方的心意，但他依然迎风而起，在狂风般的戟影中消失而去。而文恶来紧追不舍，两个人一退一追，地板都被罡风掀起。
退过三条走廊，诸葛羽逐渐适应了对方暴雨般的戟法，而他甚至在戟风中隐约听到了另一种沉重的呼吸声。诸葛羽恍然明了为何自己无法把握住对手的招数，原来对方是一个通灵者，正和自己的守护灵合体为一。他正思索着，联络器中突然传来了怪异的声响。
那边怎么了？诸葛羽的心神微微一分，而文恶来的大戟却突然提速。锋利的戟刃直迫诸葛羽的喉咙，而他的后背已贴上了墙壁。文恶来已经可以想象对方喉咙被切开的声音，他一直有所保留没有全力出手，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
诸葛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是一种看到对方美梦破碎，幸灾乐祸的笑意，一柄小小的匕首稳稳架在大戟之上。
轰隆！文恶来被生生震退三步，他手臂上青筋暴起，恨声道：“居然是诸葛羽！”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用一柄匕首挡住文恶来的绝杀，那就是诸葛羽，即便是易容也掩饰不了那狂放的刀风。
而诸葛羽背靠的那面墙壁已完全震碎，人亦消失在尘埃之中。
仅仅交手三剑，唐飞就感觉出对方不是人，但之后他就开始鄙视自己，居然用了三剑才发现对方不是人，真是耻辱。因为对手明明就只是一台机器，铜质的机器……更让他觉得郁闷的是，这是机器也好，塑像也好，之后的二十多剑，他都奈何不得这个铜质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攻守有度，剑法雄浑，而且剑招还越来越快，就好像上紧了发条，越是出招发条就越来越紧，力量就越发地充足。
唐飞面沉似水，剑上的力量逐渐加强，无论这个怪物对手，是莫沉舟造的也好，还是哪里蹦出来的也好，他都是一台机器而已。他腾空而起，长剑光芒四射，带着风雷之声凌空击下。
“当、当、当……”每一剑都削下一片铜片，十余剑后，那机器除了手中铜剑还完好无损，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唐飞冷笑一声，长剑呼啸着直刺机器人的眉心，那机器人一抬手臂挥剑相架。但机器胳臂抬到一半忽然不动，唐飞一剑刺入机器人的眉心。
“当啷”一声，机器人的头盖被一剑挑飞，露出闪烁的电子线路，那些线路发出了怪异的声响。
一直在黑暗中的端木笙不知从哪里拽出一个白发老人，笑道：“莫大师，你做的机器人真不错，但用他去杀人是否有点离谱？”
“这机器何止不错……”唐飞对着那歪斜，但并没有倒下的机器人感叹道。
“你们深更半夜到我的家里来做什么？这机器你们知道多少钱吗？你们赔得起吗？这里是西门游云的地盘，你们居然敢来这里撒野！”莫沉舟怒道。
“喂！喂！莫大师，你这个机器人用的剑，我们发现和一起凶杀案有关，你有必要跟我们回去解释一下。”唐飞没好气道。
莫沉舟哼了一声，道：“我哪里都不去，机器人杀人？别开玩笑了，哪个法官会相信你们？”
端木笙冷冷道：“机器人的确不会杀人，但有你操控就不一样了。”
“那你就是说我杀人？我杀了谁？为什么要杀他？”莫沉舟冷笑反问。
“这三个问题，先不谈。首先你不是莫沉舟，虽然你的易容术不错，做塑像的技术也不错。”诸葛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端木笙和唐飞吃了一惊，都不明白刚刚到此的诸葛羽为何说对方不是莫沉舟。诸葛羽对端木笙做了一个拿掉面具的动作，端木笙冰凉的手指在莫沉舟的脸上划过，秀眉一皱，手指用力一揭，将一个精巧的面具的从对方脸上扯了下来，面具下是一张消瘦苍白的脸。
唐飞奇道：“老大，你怎么知道的？你才刚刚来！”
诸葛羽道：“我在E科的时候看了三个大师的合影，做出了猜测。三个老人的脸放在一起，唯有他的感觉不对。要知道老朽的脸是最不容易易容的，即便易容了，也定能看出破绽。”他看了一旁正在撇嘴的端木笙一眼，笑了笑，“妖怪除外。当我在这看到他时就确定了，毕竟易容出来的脸，只要用心去找破绽，就定能找到。”
“你很厉害。”冒充莫沉舟的男子苦笑道。
诸葛羽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道：“那么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是谁？莫大师现在在哪里？李旷云的死是否和你有关？”
这时，文恶来也追到了这里，看到这个情况也就不喊打喊杀，索性坐在诸葛羽边上。
“我叫莫兰城，莫沉舟是我叔叔，他已经去世9年了。”莫兰城看了端木笙一眼，端木笙轻轻地放开他，他继续道，“李旷云，是害死我叔叔的人，但他不是我杀的。”
诸葛羽静静地听着，没有提问，其他人也就只好忍着不发问。
莫兰城开始缓缓说起他的故事。
莫沉舟是雕塑大师，但他还有一个嗜好，他喜欢赌，而且赌术精湛。
9年前在澳门，他遇到了莫兰城，发现自己的侄子竟然是李旷云名下的杀手，而李旷云侵吞了莫兰城该得的佣金。为了帮助莫兰城要回应得的钱，他约了李旷云赌桌上解决。江湖事江湖了，莫沉舟赢得了牌局，李旷云付清了欠款，但在回程的时候莫沉舟却溺水而死了，没有人承认这是谋杀，但莫兰城坚信这是李旷云所为。”
“你没有报仇？”诸葛羽问道。
“没有，叔叔是18层的人，最终是西门大叔去和韩国人交涉，但我们并没有证据，而对方也愿意赔偿一定的费用，我没办法再追究下去。”莫兰城苦笑着道，“我所能做的就是离开杀手行业，回到这里用叔叔的名字继续他的工作。而你们看见了，我对机械有我的特长，也终于在这里立住了脚，一直到你们白天过来，我才知道李旷云死在了上海。”
诸葛羽摸了摸鼻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似乎是真的。但若你不是凶手，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知道，在我诸葛羽面前，是没有人能够说谎的。你还知道什么，说清楚比较好，谁是凶手？”
莫兰城抬起头，苦笑着望向了那个铜质的机器人。诸葛羽眉头紧锁，心灵倾听告诉他对方没有说谎，但是这怎么可能？
一旁端木笙冷笑道：“一个遥控机器人会自己去杀人？是你控制它去杀人吧？”
此时，一个陌生而生硬的声音道：“或许，我不是遥控的机器人。”
诸葛羽吃惊地望着重新站直身子的机器人，这个声音就是白天在竞技场听到过的声音。难道真的是智能机器人？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莫兰城。
莫兰城低声道：“从科学的角度说，我不知道为何他有自己的思维能力，虽然这是我一直尝试赋予它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
机器人弯腰捡起了他的头盖，轻轻地焊回了头上，缓缓道：“如何得到的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莫沉舟给了我躯体，莫兰城给了我思想，我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侠者以武犯禁，武者打抱不平，李旷云的所作所为早就该死。”它缓慢地说着，一面用机械手抚摸着那柄铜剑。
“侠者以武犯禁，武者打抱不平。”莫兰城低声道，“这是老爷子当年常说的话。”
“机器人杀人，算不算谋杀？”文恶来忽然问道。
“技术上不算。但不能不做处理。”诸葛羽道。
机器人道：“杀人偿命，即便杀的是恶人，也是如此，这点我知道，虽然我不理解，但我会尊重你们的规则。只是，我一直希望能和真正的武者对决，你们能否满足我？”
唐飞上前一步：“我是E科的清场人，我来。”
机器人侧头看了看他，缓缓道：“正合我意。”
唐飞沉声道：“机器人，你可有名字？”
机器人抬头看了看边上奇美的屏风，生硬地回答：“最初，是莫大师开始建造的我，所以我想，我的名字可以叫沉舟。”
唐飞一抱拳：“请，沉舟！”
机器人沉舟抬起机械手臂，直指向空中：“一招定胜负。”
唐飞大喝一声，长剑放出耀眼的剑芒，那剑芒让一旁的文恶来和诸葛羽都为之动容。他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虹，飞射而出。
机器人沉舟亦发出一声蜂鸣，迎着剑锋挥剑而上。
“轰隆”，铜剑飞到半空，唐飞一剑刺中机器人的胸口，机器人被这一剑之威震得四分五裂，所有电路板都闪烁起来，化作一片焦黑，散落一地。
包括在监视器中观看的杜青锋，在场所有人一片沉寂。
“我说阿飞，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剑毁掉了人工智能界多少人的梦想？”苏七七听完过程后，近乎于大吼道。
“我管他！沉舟想要死得像个武者，我就成全他。”唐飞对所谓的科学嗤之以鼻。
端木笙思索良久，向诸葛羽问道：“你说，这真的和别人没有关系吗？机器人杀李旷云的时候别人真的不知道？”
诸葛羽笑了笑道：“你觉得那么大个机器人，背着所有监控系统离开18层，现实吗？”
“不现实！”罗灵儿抢着道。
“那么说起来，这些人都是知情者。他们是知情者，为何最后让一个机器人背黑锅？”端木笙皱眉道。
“因为机器人不是人。”丁奇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是人……”端木笙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这就是人类吧。”
“如果机器人没有生命，那就只是被用去复仇的剑而已，而西门大叔，或者莫兰城所作所为只是弃剑。”唐飞淡淡道。
众人一起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唐飞，这家伙的思路从来都没这么理智过。但随即唐飞愤怒地一拳击打在办公桌上，恨声道：“但这个机器人是有生命的，这就不同了！”说完他郁闷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此时，诸葛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菜鸟，打赌输了，就要剪头发，我是不会忘记的。”
唐飞的身子骤然一滞，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再没先前的霸气，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其他人也一起哄笑着散了。
诸葛羽独自坐在办公室中，重新回想着这一天的片段，打得那么热闹，18层的管理者都没有出现，是否意味着他们也想要回避什么？既然之前莫兰城可以控制机器人沉舟，那么再有其他人在别的位置继续遥控也并非不可能吧？
他微微摇头，会不会并没有所谓的智能机器人，一切只是一场戏？
不知道何时，端木笙又出现在诸葛羽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我宁愿相信机器人沉舟是真实活着的。我也不是人类，我能感觉到当时他的意识确实存在。而且杀人者死，这就是E科，乃至整个执法机构存在的理由。”
诸葛羽轻轻松了口气，眉头紧锁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