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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洪哥见四人如此不讲义气,正琢磨回头怎么收拾他们,却突然被李主任一句话“泼醒”:“又是你……”刚说了三个字,见旁边副校长经过,连忙去打招呼,洪哥眼疾脚快,借机开溜,跟一旁守株的周洲会合。周洲从株影后走出来,慌忙问洪哥怎么办。洪哥毕竟是老江湖,应急措施少不了,打了个指响,飞快追上浓眉大眼,上前就是一脚。花美男果然不禁打,一脚就被洪哥踢得趴倒在地。一旁周洲暗暗喝彩:“好手段!”就要上前救美,却听夏沫喊了一声:“哥!”而后扶起花美男,一阵梨花落雨。

周洲只听这一字就立刻傻了眼,再也不想做什么英雄、狗熊了,只一门心思想逃回寝室理清头绪。洪哥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又半天不见主角出场,剩自己这么个龙套在这干玩“零碎儿”,不知怎么收场,心中早将古惑仔系列倒背一遍也没找出类似情节,只恨自己电影看得太少。

如此过去十多天,周洲不敢再见夏沫,只怕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心里盘算着夏沫恐怕早已知道真相。事实果然不出周洲所料,这堵本来就不甚坚固的危墙,被于文涛一口牛皮吹得摇摇欲坠,墙的那边李燕听到了风声,又将这风吹给了夏沫。周洲听说后直骂于文涛大嘴巴兼大尾巴狼,于文涛反笑道;“总比打伤大舅哥的白眼狼要强。”周洲只恨自己交友不慎,上了贼船,差点成了陈光蕊被贼人灭口投江,于是从此潜心修行,不问红尘。哪料行人不惹梅花红,梅花自落行人肩。高考倒计时100天,班主任突然宣布学校要组织三次模拟考试,周洲的考号正挨着夏沫。于文涛决定要再度出山,帮助周洲挽救残局,被周洲一口回绝。于文涛不死心便暗地里给李燕透了风,说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可怜周洲这三次模拟考试怕是要泡汤了。李燕倒是颇有同情心,就把这事告诉了夏沫。果然第一次模拟周洲如坐针毡,根本没什么心思答题,出榜之后夏沫见周洲成绩一落千丈,恻隐之心滋生,便写了纸条让李燕转给周洲——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总喜欢把跟自己不搭边的事怪罪到自己身上——周洲不经意间利用了夏沫这个弱点,博得了同情心。可见感情的事有时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招数层出往往起了反作用,周洲大悲大悟,俨然已经修练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周洲打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想让我原谅你,就先考出个好成绩。”女人果然是感情的高手,短短一句话顶得上一升强心剂。周洲本已万念俱灰,只见这一句话便立刻死灰复燃,于是压抑心头万千激动,着手复习,准备应对第二次模拟。

一周过后,周洲带着万千杂绪来到考场,见到夏沫后的第一眼,差点没哭出来。夏沫面带淡淡微笑,并未发一言半语。这淡淡微笑恰到好处,既坚定了周洲考出好成绩的信心,又不至让周洲想入非非。周洲见到夏沫的笑,心头无限感动,只恨自己愚笨至极,伤了这女孩的善良。曹雪芹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当真绝妙无比。周洲心想:“再厚的泥怕也抵挡不住这一瓢弱水。”

两天过后,第二次模拟考试终于结束了,三天过后,二模的大榜便贴了出来,如此判卷速度令人咂舌。其实一中的教师队伍人才泛滥,丝毫不亚于一中领导队伍庸才的泛滥,只是从教师慢慢熬到主任,便将才华熬得油尽灯枯,最后只剩训训学生开开会这些生存本能,当然,还有守守大门。

记得高二的时候,一中校长发现学生午休、晚休时间总爱订校外的盒饭、小吃,甚至还有个别学生将小吃留到课上偷偷消化,于是大为恼火,痛斥学生不守校纪,便派了十几个学校的各种主任去守大门。学生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主任亲自来守大门,活像十多个哮天犬守着华山,吓得沉香们乖乖溜回食堂吃饭。周洲走在路上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中这么多年来从没管过校外订餐的事,今天突然下了死命令,还派了十几个学校主任来“宣读诏书”。到了食堂后,一切才真相大白,原来食堂饭菜从今天开始各种提价。学生们不满学校所为,便纷纷****。当然,所谓“****”不过就是只打米饭和5毛钱的土豆丝,回去之后就着香其酱混个吃饱。可怜学生毕竟太天真,学校只管学生成绩,哪还管得了学生的肚子。几天后,便纷纷有学生禁不住饿,叛变革命了,后来又听说原来学校食堂盘给了一个姓黄的,这姓黄的原是一中校长的大学同学,据说干黄了附近几个学校的食堂后,赚了一大笔钱,便来一中找到老同学,投资了新项目。学生听说后纷纷感叹教育部门水太深,便都偃旗息鼓,从了“粮”。

老师们也暗暗替学生鸣不平,只是人在屋檐下,不敢乱说话,便将全部热情投到了课堂上。周洲的班主任姓刘,是位漂亮的女老师。刘老师总喜欢在课堂上讲一些题外话,比如自己的家庭生活、过去的大学生活,周洲每每听得入神,像是在听一位睿智的朋友讲述自己的故事,周洲从那时起便萌生了当老师的愿望,他也想有一天坐在教室里,给自己的学生讲故事,说人生。

今天,刘老师并没有讲故事,而是要讲讲成绩,刘老师讲故事时像朋友,讲起成绩却又是另外一个人。第一次模考结束,周洲就像死囚牢里的犯人一样,日夜等待执行的一天,用中国的俗语来说叫做“早死早托生”。出乎周洲意料的是刘老师却在第二模考结束,周洲成绩回升的时候训斥了周洲。很长时间以后,周洲方才明白刘老师的睿智和良苦用心。

夏沫虽没有刘老师的睿智,却有自己独特的包容。二模考试结束后,夏沫便找到了周洲,说自己已经原谅周洲了。周洲大感意外,心想自己二模成绩虽然回升,却并没有回到从前的名次,也就是说并没有完成自己的承诺,怎么夏沫就会原谅自己了?这大概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吧:水是感性的,因此能流遍四海;泥是理性的,因此只能筑造一城。

这段日子里,周洲跟夏沫可以说是咫尺天涯,根据于文涛的理论,如此悬远的距离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从此,周洲每日与夏沫一起学习,一起说笑,两个人如影随形,羡煞旁人。周洲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每天吃得饱,睡得香,学得轻松。最后一次模考,周洲大放异彩,考了全班第十名,这是周洲自升到高中以来,最好的一次成绩。周洲接到成绩后,第一个告诉夏沫,夏沫高兴地一把抱住周洲,却不料正被路过的李主任看到。李主任当机立断,找来了周洲的家长,反映了关于周洲早恋的事实。周父、周母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大骂周洲不懂事,耽误学业。

其实人都有一种思维,叫做惯性思维。好比一个人在客厅里放了一个漂亮的花瓶,即使花瓶上的雕饰再精美,也会有人问:“花呢?死了吗?” 若是将这花瓶摆在玻璃柜里,便又立刻成了艺术品,再没有“花在哪”的疑问了。周父、周母并没有注意到周洲成绩的变化,只注意到周洲早恋了,由于惯性,周洲也必然耽误了学业……

经过校方、家长协商,达成了一致共识:由周洲的班主任刘老师作为监督人,一旦发现周洲再有不轨行为,立刻予以劝退。

可怜天下父母心,难为天下儿女情。周洲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并不想跟父母争论什么,何况离高考也只剩短短两个多月了,大不了学习我党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迂回战术,以保存实力,等到陕北胜利会师,再图东进。

由于周洲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加上夏沫是女生,校方并没有深究,只派了李主任找来两人谈话教育。李主任将两人带到教导处,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周洲见状忙上前一步挡在夏沫身前。李主任不明所以,心想周洲护花使者当得未免也太敬业了,生怕夏沫受一点点委屈,不免有些感动,联想到自己当年舌战群儒只为博红颜一笑的往事,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便停止训斥,坐下来静静地回忆着。周洲万幸李主任只训了一半,否则自己非窒息而死不可。见李主任坐了下来,周洲长长地喘了口气,身后夏沫早忍俊不禁。谁知李主任突兀地猛站了起来,又继续喷云吐雾,可见他当年的意气风发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经不起回忆的观赏。

新一轮训斥来得猛,持续得也久,想是李主任赏花未得尽兴,便生了王伦之心,对周洲大训而特训,直训得周洲大气不敢喘一口,差点憋得晕死过去。李主任正训得兴起,忽见周洲脸颊通红,眼神迷离,额头上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暗骂当今教育不得当,害得学生心理素质普遍不过关。于是慌忙叫来几个学生,把周洲搀回教室。同学们见周洲这般惨象,全都感同身受,不寒而栗起来。于文涛大叹周洲命运多舛,还没到高考考场就已经感受了一把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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