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午谈判开始半小时后你让手机多响几次,放在桌上调成震动,然后出去接,装着有电话进来很忙的样子,回来就悄悄在我耳边说两句,就说南美那边邀请我们过去考察,好吧?”
大志点点头:“这个绝对没问题。”
“这不是欺骗吗?”马丽诧异地问。
王大志说:“这哪叫欺骗,无非是耍点小手段而已,兵不厌诈嘛。”
三人又谋划了一阵,这才放松下来,集中精神地品起咖啡来。而5楼上,杰克、丹尼斯和保罗坐在Island Gourmet餐厅正吃着点心和甜品,杰克说:“保罗,你说说马先生那个时候突然提出要出去抽烟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保罗想了想回答道:“他肯定是觉得价格高了超出他的预计了,很突然,很紧张。”
杰克点点头,然后转过脸朝向丹尼斯,“丹尼斯,你觉得保罗的话有道理吗?”
丹尼斯总觉得杰克的神态和语气不太正常,他似乎闻到了些什么。从马总提出出去抽烟那一刻起,丹尼斯的脑海就一直在紧张地转动,他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杰克已经不信任他了,故意出这一招来捉弄他;或者杰克从一开始就没完全信任过他,他只不过是杰克手里的一个棋子,一个工具而已;或者杰克仍然信任他,只不过是耍一小计试探而已。各种可能都有,丹尼斯的思绪一直有些乱。所幸的是和马总的那次见面只是一对一的密会,没有任何第三者知道,杰克即便是怀疑,他抓不到任何的证据。
听到杰克问自己,丹尼斯有些恍惚地回答说:“对,对,保罗说得对。”
杰克望了望丹尼斯,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将提拉米苏送到嘴巴里。
12 危机边缘
下午,会谈继续进行。
马国枢一走进会议室时,看见会议桌上已经放上了一堆厚厚的资料,杰克说:“马先生,詹姆斯,这些资料是龙迪国际从开始考察、投资、注册、开建到运行所有流程的资料,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我开出这个价绝对不是乱来,我有充分的证据,摆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这里把这些资料从头到尾看一遍。我知道马先生是有实力的人,也非常看好我们龙迪国际的这片矿山,我相信按照当前的行情,你们投下不到3亿美元,不用5年时间就可以把这些钱赚回来。”
欧阳颂回应道:“杰克先生,我们从来都不怀疑龙迪国际的矿山是一块优质的资产,但3个亿的报价确实太高了,甚至可以说是离谱。上午你报出这个价的时候的确把马先生吓着了,我们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高价,甚至怀疑杰克先生是不是真的想卖给我们。中午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在想,如果杰克仍然坚持这个价,我们是不是还有浪费口舌的必要,南美那边的钼矿项目也在等着我们,它的投入回报不会比这个锰矿差,而且那边政局稳定。我们之间这么大的一个差距,我们真的在考虑是不是有必要继续往下谈。”
正说到这里,王大志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那你们认为多少价钱合适呢?”杰克继续追问。
“这个嘛,等会儿我们会回答你,但近3亿的价钱的确太贵了,你说5年能收回投资,可是你没有将政治风险算进去,5年时间太长了,谁也无法估计这其间会发生什么变化。如果是在中国、欧洲或者美国可以,哪怕10年都没问题,但在布卡拉国,我们投下这么多钱,每天都会提心吊胆的。再说了,如果杰克先生看好5年的行情,完全可以不用出售,租给别人或者承包给别人都可以的啊。”欧阳颂说。
“这一点你们过于担心了,现在不是亲华的人民解放组织上台了嘛,你们还担心什么。你们知道的,我这个项目是在统一战线组织政权下建立起来的,我们的时代结束了,所以准备撤退,让你们来干。”杰克这样解释道。
“可是布卡拉国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简单,不是和哪一个政权关系好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我想这其中的复杂程度杰克先生比我应该更有发言权。”
杰克见和欧阳颂一下子扯个没完,就转向马国枢,“那马先生的意思呢?你作为老板,有决定权,觉得多少价钱合适呢?”
杰克这一招很厉害,把马国枢架上了王位,逼着你表态,不表态就会失去威信,让人看笑话。
而王大志这时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进进出出地接电话,回来后就附在欧阳的耳朵边讲上几句。
欧阳颂和王大志玩的把戏没有和马国枢说,但他见到王大志忙忙碌碌的样子时,心里反应过来,想了想便说:“这一点我同意我们欧阳先生的说法,说实话,3个亿确实把我吓着了,根本就大大超出我的预计。我说过了,我是准备要退出江湖了,如果还要将我这一生赚的钱全部投进去,而且还要远隔千里万里去承担风险,我是不准备冒这个风险了,有这点钱我完全可以在中国过得非常舒适。所以即便要做,我希望的项目是哪怕失败了也不会影响我的生活,而且不要有太大的风险,不至于让我在老年睡不着觉。现在在我的圈子周围有种说法,要赚钱,但也要快乐的赚钱,对于我来说不是舍命搏大的时候,低投入少风险是我最大的原则,所以我希望杰克先生能充分理解到我这一点。”
杰克正要说话,丹尼斯在一旁出声了:“如果马总觉得价格高,其实还有种变通的做法,那就是买下一部分,其余的我们另外找寻买家,这不也挺好吗?”
马国枢坚绝地否定了这个提议:“丹尼斯先生,我一贯的意思是,要做就由我们一家来做,如果再分成两家甚至三家那就更没有意义了。在中国有这样一项制度,一个矿区只能有一个开采权,为的就是安全和减少环境污染,也是为了避免纠纷,我想布卡拉国政府也应该支持这样。”
欧阳颂边举手边说:“我这里刚收到几条消息,南美的矿山打来几次电话,正在确认我们赴南美考察谈判的时间,我叫王大志先生和他们说了,我们正在和非洲一家公司谈判。他们表示愿意等,不管和非洲公司能否谈成,他们仍然欢迎我们前去考察。”
王大志和马丽在一旁点着头,杰克笑了笑,从资料夹里抽出几份文件似的纸片,说:“不瞒你们说,我们除了中国山东钢铁厂、美国、日本、韩国的买家,最近一家印度公司也正和我们接洽,这是他们前两天发过来的传真,等我们从香港回去后他们就去非洲考察。这家印度公司可是做重型电力设备的,在印度名气非常大,他们还想进军布卡拉国的电力市场,我们这个报价对他们来说可是很小的一笔呢。”
这一天的会议就在拉锯战中结束了,没谈出什么结果来,形势仍处于僵持胶着状态。
用完晚餐马国枢提议去散步,就去酒店对面的香港公园。公园里种植有茂盛的树木和各式各样的花卉,还有假山和池塘,在蜿蜒的小径角落时不时还可以碰见卿卿我我的一对对情侣。香港公园位于市中心,是香港人难得的一个休闲去处。走了一圈下来,马国枢和朱富国想抽烟,欧阳颂提醒他们这里有禁烟标志,马国枢说:“这里是室外,露天还不准抽烟?”马丽说:“我上网查了香港的介绍,并不是露天都可以抽的,只有部分街边区域,而且要在垃圾桶旁,离垃圾桶还不能超过3米,你和朱总就不能少抽点吗?”朱富国说:“抽了几十年了,不抽不习惯啊。”马国枢把拿在手里的烟准备塞回烟盒里,“唉,算了,忍一下回酒店房间抽吧,看来这烟还真得要戒了。”
朱富国有些不服气:“这里只考虑不吸烟人的自由,那我们抽烟的也有自由啊,露天抽又不影响别人,限制得这么死干什么,我看香港的这个制度不是什么好制度,你说室内餐厅里不让抽还可以理解,露天都不让抽,这也是侵犯我们抽烟人的人权嘛。”
“露天抽你也影响别人啊,你那烟雾散在空气中也破坏空气啊。”马丽笑着说。
“这算什么,比起那些汽车尾气来,还有家家户户烧的燃气,这点烟雾算什么?我上次去欧洲,人家法国意大利都没这样呢,在路边的咖啡馆抽烟的多得很,而且抽烟的女的比男的还多。”朱富国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行,那您向香港政府提个建议,希望他们也要顾及烟民的权利和自由。”马丽调侃他。
一行人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一下子觉得轻松了不少。这个时候,马国枢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嘴里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问候一下我们的老朋友。”
杰克的心情很好,今天的谈话他占据了主动,他朝丹尼斯和保罗说:“华龙集团的人也不过如此嘛,他们想反驳我,却拿不出实际具体的理由,就知道耍些小阴谋,老是拿南美的矿山来吓唬我,我才不上他们的当呢,你说对吧,丹尼斯。”
丹尼斯点点头:“对,杰克,还是你英明,早早地把印度公司的资料准备好了,这对他们肯定是个刺激。”
杰克说:“丹尼斯,你也不能完全说我们好华龙不好,你应该帮华龙讲讲话,对吧?”
丹尼斯不明白杰克的意思,心里有些紧张:“这……我,我怎么能帮他们讲话呢?”
杰克盯着他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可没别的意思,你帮他们讲讲话是种策略嘛,我知道你的心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丹尼斯将头点得像敲鼓点一样,“那当然,那当然。”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丹尼斯走到僻静的地方按下接听键,听到马国枢说:“我们见个面吧,附近有个香港公园,那里挺安静的,我刚才去过了。”
丹尼斯沉吟了一下说:“马总,还是不好吧,人多眼杂的,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看见呢,何况那里有那么多探头。还是在电话里说好一点。”
马国枢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说:“消息不准确哦。”
丹尼斯说:“马总,很抱歉,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呢,昨天在沙滩上我专门问过杰克,他给我伸出一个食指,旁边的拇指和中指是卷曲着,无名指和小指是扣着的,我的确认为是指1个亿,今天进入会议室前他才说是指3个亿,大拇指和中指都算,唉,你说他,谁知道是这个意思呢!”
“那杰克是不是怀疑你什么了?”
“所以我也有这个担心啊,下午的会谈我才竭力要站在龙迪国际的立场说话,以免被他看出什么来。”
马国枢点点头,“嗯,这个……明天那你可得帮我。”
电话那头的丹尼斯沉疑了一下,半晌才说:“马总,您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另外,如果,如果这事成不了,我就把那东西退还给你。”
马国枢神秘地笑了下,说:“丹尼斯,你多心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成不成都是你的,是我的一番心意。”
丹尼斯仍有些犹豫,“这……”他还想说什么,马国枢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一晚丹尼斯久久不能入眠,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两边都在夹击着他,他觉得这钱拿得太有压力了,他甚至有点后悔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明天,明天会是怎样?丹尼斯想着就觉得头大,他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等待着他。
马国枢刚和丹尼斯通完电话,朱富国就敲门进来了。朱富国说:“马总,我看龙迪国际的人好像并不着急哦。”马国枢点点头,“这个杰克是个老狐狸,昨天装出很急的样子来,把我们胃口吊起来了他就沉下去了,今天让他占了主动。”
“那明天怎么办?如果他不肯降价呢,我们还是不是要签合同?”
“肯定得降,谈判哪有一点不降的呢,他以为他是抢手货,全世界唯一啊?”
“那你觉得降到多少我们能接受呢?”
马国枢想起了电话里丹尼斯给他讲的杰克那个动作,他伸出手来比画,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动作。无名指和小指扣着,其余三个手指变换着造型,食指始终竖着,大拇指比较矮,不弯也行,中指弯下来,的确可以说成是三。朱富国闹不明白,在一旁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马总,您这是干吗?是指价格吗?”
马国枢在专心地摆弄着手指造型,没有回答朱富国的问话。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这个老家伙居然还会来这一套,像耍把戏一样。”
第二天一早,谈判地点移师至JW万豪酒店会议室。
杰克不说话了,由丹尼斯致开场白:“昨天华龙集团给我们提出了一些很好的建议,在此表示感谢。商务方面除了在价格上仍未达成一致之外,其他的方面基本上取得了共识。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上次在非洲时也谈到的,杰克的意思是想这个矿能长久地经营下去,而不是卖出之后就不闻不问了,于是呢,我们保罗先生有些问题还想请教一下华龙集团,特别是朱先生。所以这里有两个大问题,我想请问一下马先生,您觉得先谈哪一个好些?”
马国枢说:“还是先把次要问题谈完吧,关键问题留到最后,我觉得这样的话可以避免反复和浪费时间。”
丹尼斯看着杰克,又看了看保罗,说:“那好吧,我们尊重马先生的意见,请保罗谈一下矿山管理方面的问题。”
保罗开始发问:“因为我们露天开采,灰尘大,这一块尘肺病比较严重,这个问题也一直没处理好,想请教一下,华龙集团或者说中国的煤矿在这一块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