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说他不知道,也很惊奇。”
“可是这钻石矿也不属于龙迪国际矿区的范围啊,这和速战速决有什么关系呢?”
王大志插话,“马丽啊,这你就不懂了,如果不把龙迪国际买下来,能单独去圈旁边的钻石矿吗?何况这消息本来就是秘密的,如果直接去买周围矿区,那不把对手们,还有那些潜在的对手都招惹来了?大家都瞪红了眼望着这块肥肉,到时还有没有我们的份还不知道呢。”
“我觉得呢,”马丽说,“速战速决倒是也可以,但不知道龙迪国际的开价和我们的底价会相差多大,如果不大,而且大家能谈得下来,当然早点签合同也是可以的。既然周边有钻石矿,那这个情况就复杂了,我查过资料,在非洲历史上曾经因为钻石争夺而发生战争的事有不少,像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布战争,好几个国家都卷入了,情况非常惨烈。而且从2002年底起对毛坯钻石的进出口贸易有了《金伯利进程证书制度》,布卡拉国并不在37个签约国之列,也就是说它这里出产的钻石是不能参与交易的,否则就是违法。”
欧阳颂和王大志边听边点头,王大志说:“那如果不能交易,开采出来也就没用了,毕竟我们不能在那里干黑买卖。”
马丽说:“是啊,电影《血钻》看了吧,就是讲这个黑色买卖的。”
王大志笑笑说:“那我们也通过一个签约国这个第三国渠道来走货嘛。”
马丽说:“你以为那么简单,要动刀动枪的,你能搞得定啊?”
王大志说:“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欧阳颂用手捏住下巴,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说:“布卡拉国历史上不产钻石,估计这也是他们不加入《金伯利进程证书制度》的原因,我们没这个必要。如果发现有钻石了,可以游说政府加入这个组织,我们要靠正规合法的途径才能保证钻石矿的长久发展。”
王大志说:“那这个工程量就大了,我们在国内跑贷款和批文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个非洲我们人生地不熟,要游说政府加入一个国际组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欧阳颂笑笑说:“大志,你也不要把非洲人想得那么复杂,其实他们很单纯的,我们不是用几包烟就搞定了好多事吗?那里基本还是人治社会,没有烦琐的程序,总统、内阁部长都见得着,要游说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马丽也点点头,说:“但这些事得早作准备啊!”
欧阳颂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一切一定得要秘密进行,否则就像大志说的那样,一旦让龙迪国际或者布卡拉国的其他人知道这个情况了,连发生战争都有可能,那基本上就没我们的份了。”
“可是马总在非洲那两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他已知道这个消息,怕知道人太多走漏风声才故意没给我们讲呢?”王大志说。
“马总知不知道我们就不管了,既然他提出了要抓紧,那我们就朝这个目标努力,不过呢,还是要讲究策略,先缓后紧,决不能让龙迪国际知道我们的迫切心情。”
“可是万一龙迪国际也这样想,同样的守株待兔呢?”马丽又问。
欧阳颂和王大志几乎同时说:“那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欧阳颂皱了皱眉头说:“昨天我去了一趟他们的北京办事处,丹尼斯说他刚从山东回来,具体情况没说,但我观察他的表情好像情况不错。”
“装的,肯定是装的,”王大志脱口而出,“你问他的时候就很想知道结果,他知道你想要了解什么但不好意思问,他也不能直接回答,所以就用表情来迷惑你。”欧阳颂点点头,“大志说得有道理,你分析人的心理还是有一套的。”马丽也捧他,“那当然了,我们的王大主任天天和各色人物打交道,没这点本事怎么在北京混?你说对吧。”
欧阳颂说:“这样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到马总的房间,把这些情况和我们的分析给他汇报一下。另外呢,把气氛弄得活跃点,轻松点,让他老人家开心起来好不好?”
JW万豪酒店。
杰克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酒,他望着维多利亚海湾,上面漂着点点的帆船,还有对面九龙半岛的风光,可他无心欣赏这些美景,他心里在盘算着出售的事。丹尼斯告诉他说华龙集团收购的意愿十分强烈,单从嘴里说出来是不可信的,需要证据,可证据是什么呢,丹尼斯没说,电话里也不太方便讲,这一次他想和丹尼斯当面谈谈,到底华龙集团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如果找准了华龙集团的真实想法,那这两天的谈判就再轻松简单不过了。
对于丹尼斯,杰克想过多次了,觉得应该信任他,毕竟他在负责龙迪国际最大的一块市场。自己给他的待遇高出市场行情将近1倍的薪水,这足以让丹尼斯好好珍惜这份工作。杰克一直担心的是,丹尼斯长期待在中国,会不会和这些客户勾结起来骗自己,自己远在非洲,要跨过几千公里的印度洋才能来到中国,虽然现在飞机方便,但毕竟远隔千里。对丹尼斯的考核,也只能通过市场销量和份额来进行,至于他每天到底在干什么,他和哪些人接触,他在想什么,实在是管不了的。
门铃响了,杰克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开门,丹尼斯和保罗站在门口,他侧过身将两人让了进来。
丹尼斯很夸张地打招呼,“哈罗,杰克,一路上辛苦了,香港的气候还适应吧。”
杰克边合上门边回应他,“哈哈,香港不愧是‘东方明珠’,国际大都会,一切都很好,虽然和我去年来的时候外观差不多,但感觉人更友好亲切了。”
丹尼斯说:“那好啊,在北京开奥运会时有句口号叫‘北京欢迎你’,在这里就可以改成‘香港欢迎你’,哈哈,哎,我先给你讲一件有趣的事。”
丹尼斯将在海关发生的香烟事件讲给了杰克听,杰克和保罗都笑了出来,杰克摇摇头说:“没办法了,有些东西不像赚钱那样要赚起来很快,这些是需要时间的。”丹尼斯点点头,但由于保罗在旁边,杰克不好说得太多。
杰克告诉丹尼斯,“矿山管理方面我已和保罗说了,要他多提出些问题,最好能难倒他们。商务方面,丹尼斯,你最清楚情况,你说说吧。”
丹尼斯将最近和山东钢铁厂以及和华龙集团接触的情况作了汇报,杰克没有打断他,边听嘴里边发出嗯哼的声音。
杰克不但想从丹尼斯的陈述中了解到收购方的信息,他还想通过一些零星的信息点了解丹尼斯在这中间到底做了什么事,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和态度。待丹尼斯陈述完毕,他问,“我们有没有必要主动去拜会一下马先生,就算是打个招呼吧?”
丹尼斯说:“如果从商务礼节的角度来讲是应该,但,嗯……这是重大谈判,谁主动谁吃亏,我认为就免了吧。”
杰克有些不同意,“我们要拿出诚意来嘛,就算合作不成,拜访一下打个招呼也是情理所在啊。”
丹尼斯对杰克这种突然之间还想讲仁义的做法感到有些意外,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说道:“那行了,你是老板,当然你说了算。”
丹尼斯和保罗准备出门的时候,杰克单独留下丹尼斯,装着不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华龙集团迫切想收购我们?”
丹尼斯怔了一下,“这个嘛……是马先生给我讲的。”
“是吗?他是在电话里还是当面讲的?”
“是,是当面给我说的。”
“哦,你那天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查了一下北京时间,是晚上9点30,那个时候你和马先生在一起是吧?”
丹尼斯心里一紧,“嗯, 是, 是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商量香港会谈的事,旁边还有其他人。”
“还有谁啊?”
“嗯,还有,那个朱,朱先生,嗯,对朱先生。”丹尼斯本想再说欧阳颂的,但怕说多人了露馅,于是就说了朱富国一人。他料定杰克有可能会私下向欧阳颂证实,但绝不会去问朱富国。
但丹尼斯这步棋恰恰算错了。
杰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拍了拍丹尼斯的肩膀,“丹尼斯,你的工作很辛苦,晚上也还要忙工作,很好,我会记住的。好吧,你和詹姆斯联系一下,说过半小时我们去他们住的酒店拜访一下。”
丹尼斯有些慌忙地转过身走出门,感觉脚有些飘。
马国枢和杰克的会面倒是十分简单,双方都没有主动说起一句关于收购的事情。杰克从助手保罗手中拿过一大盒东西,递到马国枢的手上,“马先生,再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上次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是我给你专门带来的,是非洲一个部落做的木雕,我请这个部落技术最高的工匠手工制作出来的,仅此一个。”杰克说着,他打开盒子,一块紫色木头做的一个脚印雕像显了出来。
马国枢很惊奇,取出来捧在手里看,赞叹说:“哎呀,这么好的东西,做得真精致。”
杰克在一旁指着木雕说:“马先生,这个脚印是你去矿山那天我们一位员工拍下来的,他后来把这个交给了这个部落的工匠,按照你的脚印尺寸做出这个雕塑,含义是希望你的足迹能真正长久地踏遍非洲大地。”
众人在一旁惊叹不已,马国枢抚摸着木雕嘴里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杰克先生,你太有心了,这么好的礼物,我怎么承受得起啊。”
“马先生,不用客气,用中国话说,礼轻情义重啦,应该的。”
马国枢感动得一时语塞,“这,这……杰克先生,我可是……”
话刚说到这儿,一旁的欧阳颂突然打断他说:”马总,您不是也给杰克带了一幅中国画吗?体积太大了,不方便随身携带,明天就送过来,是吧?”欧阳颂朝向马国枢,然后又转头看着王大志,王大志赶紧说:“是,是的,明天肯定到。”
这一瞬间欧阳颂想到了,联系游艇会的朋友在铜锣湾开有一间画廊,明天完全可以叫他送一幅画过来。既然杰克这么客气,咱们也不能失礼,这是欧阳颂最本能的想法。
这一晚欧阳颂没有睡好,他一会儿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会儿又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夜景,思前想后将所有的资料和程序又过了一遍,确保每个环节都没有问题。虽然他也知道,在实际过程中肯定还会有变数。想完之后他又兴奋得睡不着,这种感觉好像在他的身体里缺失已久了。
第二天一早,在用过精美的西式早餐后,大家都身着休闲装坐上了一辆中巴车,简单寒暄之后中巴车便直奔铜锣湾游艇码头。不到半小时,车便停靠在海边的一座褐红色小楼前,王大志示意,到了,众人纷纷下车。放眼望去,港口海面上停靠着大大小小几十艘帆船和游艇,密密麻麻。一行人在会所服务人员的带领下进入游艇会所,小憩片刻后大家便登上一艘白色的游艇。首先进入的是游艇中间的客厅区,一席米色的真皮沙发,大概能容纳十来个人就座,旁边还有酒柜和吧台,陈设相当雅致精良,客厅的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浴室,前方是驾驶舱和甲板,甲板上放有几张躺椅,可以在那上面享受日光浴。客厅的后方,也就是船尾,是室外活动区,可以凭栏远眺,欣赏海上的美景。
欧阳颂给大家介绍着,“这艘游艇是我在美国的一个朋友买下的,是产自意大利的丽娃豪华游艇,据说价值两三千万港币呢,我们先请这位先生给我们介绍一下好不好?”众人齐声说好,服务人员身着白色套装,手上还戴有白色手套,引导着众人在游艇上转来转去。众人用手摸着游艇上精美的设施,啧啧赞叹,丹尼斯说:“马总,您也可以买一艘享受一下啊。”马国枢笑笑说:“我可没有这样的命,这些高级享受不是我玩的,高尔夫我学过两次,悍马、路虎也玩过,字画也收藏有几幅,这些东西确实好,可我发现它们不属于我,还是放弃了,兜了一圈回来,还是有根烟抽有杯酒喝最幸福,简简单单最好。”王大志在一旁说:“我们马总现在除了抽点烟,基本上个人没有什么消费。”丹尼斯点头说:“做父母的都是为了后代啊,听说马丽准备去美国留学,是报考哪所学校?需不需要杰克帮忙,他的夫人可在美国芝加哥一所大学里面工作呢。”
马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考虑好,正在补习英语准备考雅思呢。”马国枢说:“是啊,丹尼斯你说得对,我现在年纪大了,其实金钱对我来说够用就行了,和龙迪国际的合作如果能成功那最好,成不了我也准备退休了,去北京生活,要么陪马丽去美国读书,养养老算了。”
杰克在一旁也听着,似懂非懂,他们笑的时候他也跟着笑一下,丹尼斯转向他,把马国枢说的话翻译给他听,他听了表情很夸张地说:“马先生,你才50多岁,怎么能说老了,在美国六七十岁还在上班做事的多得很呢。不,你不老。”
马国枢说:“我的女儿都大学毕业了,我还不老?”然后望着马丽说:“只要她们这一辈有出息,我就无所求了。”说完后他又看了欧阳颂一眼。
欧阳颂笑了笑,算是回应。马国枢问:“杰克先生,你的小孩有多大了呢?”丹尼斯在一旁翻译,杰克说:“马先生的这句话我听得懂,我有两个小孩,大的有20岁,小的16岁,都还在上学呢。但我觉得自己不老,我还准备再干20年呢。”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落座之后游艇便缓缓驶出码头,向外海驶去。
杰克、丹尼斯、马国枢和欧阳颂四人手里端着酒杯走到了后舱的露天活动区,或靠着或用手抓住栏杆,享受着周遭的美景。丹尼斯举起酒杯说:“这么美的景色,来,我提议我们干一杯,预祝我们的谈判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