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才过,邢高阳心里想着前几日刚娶进门的第十二房小妾那娇惹的模样就坐不住了,却看西月和梁嗣承一来一往的商量着,杜常侍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小口的喝起来,听着两人的决议不时的或点头或摇头。
邢高阳轻轻的咳了两声,商议的两人就抬起头来瞧他,他局促的搓了搓手,欲言又止的笑了笑,西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斑驳的树影,歉意的说:“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辰了,家里恐怕等得着急了!我这就差人送三位回府吧!”
邢高阳神色一松,客气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秋菊就开了门进来,一个小厮捧着件黑色暗花斗篷进来服侍邢高阳离开。杜常侍看见梁嗣承有话要说的样子,就起身告辞。
梁嗣承就看着远去的马车道:“不知大人打算怎么处置?。”
西月知道他问的是从漕运衙门要来的张可张辛两兄弟,就把想法说了出来,梁嗣承听了略一沉思道:“既然要来了,却要好好观察观察,也好知道报信的人说没说假话,把他们放远了倒是万无一失了,却没什么作用,不如把他们安在眼前。”
西月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还是梁兄想得深远些。是我想得简单了,这样也给足了邢大人面子。”又催他快回府:“大嫂快要足月了吧,接驾的事也商量得差不离了,梁兄不如早些回去,多陪伴大嫂才是。”
梁嗣承含笑应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回府了。
此时长乐北街有名的清雅场所四味轩后院已经被一行从京城来的富商所包。中年商人眉宇间有些笑意,正于主位上端坐,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恭敬的立在他身后,却若木头人一般纹丝不动。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端坐下首,言语间甚是恭谦。
那富商捋着胡须笑到:“我儿果然好计!这乐山县看上去确实治理得不错!”
青年恭敬的答:“父亲大人明鉴!”见父亲笑中带着一丝朦胧,心下略一沉思道:“今日天色已晚,匆匆而过,看得不够深切,不如待明日再仔细巡查一翻?”
那富商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意。这一行走过多少个城池,还从未有过这般惬意的感受,看到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我心甚慰!”
青年脸上并无异色,只低头应是。随即两人用过晚膳,又闲话了半盏茶的功夫,青年才告辞回房。
待青年走后,那富商轻轻一拍手,墙角就闪过一个黑影,恭敬的立在他面前。只听那富商在他耳边轻声叮嘱了一句,那黑影低头应是,接着就如鬼魅般消失了踪影。
那青年回来自己房间,发现他最信任的朋友兼近身侍卫正在房中等他,见他立即行礼道:“可需我连夜走一趟?”
青年一摆手,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梁嗣承每月皆有密奏,这里是个什么情况,父皇心中有数。你我何须多事!”稍一沉思,又微微露出忧色:“却是不知道父皇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先是江南初现旱情,父皇要亲临求雨,中途却忽然要暂缓行程,绕道乐山县。东宇,你可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凌东宇见这位二皇子眼里隐隐有笑意,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眉目,却是凝着眉头想了片刻,才把心中想的那个关键人物说了出来:“国师!”
龙子宵眼里的笑意更甚,赞许的朝他点点头:“先是他建议父皇亲临江南求雨,途中也是他看似无意的提起天相来,还说到乐山县一片祥和之气,所以今年风调雨顺,父皇立即就要到乐山县一看究竟。”说罢露出一丝嘲讽来:“自这位国师来后,不但把朝野上下谈道色变的气氛一扫而空,更是把道法之说述之于口,入之于心,示之于行。”
凌东宇想着两年前国师为京城求了一场甘霖之后,就慢慢得到皇上的信任。这位国师自那时起边居住于皇上专为他所建的琉璃塔内,除非皇上下诏,否则决不出塔,又从不与皇亲臣工往来。这次却陪同皇上出行,自进了乐山县后却不见了踪影,心中就隐隐感到担忧,但他那冷峻的面上,却丝毫没有表情。
“会不会是与赤月剑有关?”凌东宇回忆起两年前的秘密任务,想起她满身是血的躺在野外,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蛇将她围在中间。而她昏迷不醒,手里却仍然紧紧握着那支折断的簪子。
龙子宵想着两年前自己战战兢兢向父皇禀报说赤月剑断成两截时,父皇眼中只闪过一丝遗憾,并没有其他的情绪,也并没有责罚于他,只是叫他把凌东宇召回京城。而此时此刻,凌东宇怎么会想到这件事?
他有些不解:“不是已经毁了么?”
凌东宇点点头,把这两年打听到的最新消息告诉他:“前几日寻访到柳家以前一个管家的后代,据他祖辈相传,言柳家传家之宝其实乃是一枚神器。”
龙子宵刚想否定凌东宇的说法,“哪里是什么神器,你我都见过,可没瞧出来什么特别。。。。。。”却是象回忆起什么似的怔了怔,慢慢的坐了下来,端了茶饮,看着凌东宇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到赤月簪时的情景?那时候她跟那卖扇子的起了争执。我记得那时她手中那簪子明明很普通,可眨眼间却变成了我们要寻找的东西。我一直以为是我看花了眼。。。。。。”又低了头摇了摇,“不对!如果是神器,为何那时会忽然变化?定是我看花了眼吧!”
凌东宇也一直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既然两个人都看到了,那定然不是花了眼。但如果赤月剑是神器,那它变化的关键又是什么?他看了眼饮了茶却紧紧握着茶杯的龙子宵,没有说什么。在没有弄清楚变化的关键之前,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赤月剑已断,即便是人力修复得如之前一样,也不再具有神器的作用。再去研究它其实已经没有意义,只是他却放不下,因为关乎到那个女人么?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明日的行程,凌东宇告辞回房,他的房间就在龙子宵的房间旁边。他临窗望着天上清凉的月,想起许久以前那月下起舞的曼妙天姿,眼神微暗。
那个女人,她心中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赤月剑的变化她不可能不知道。。。。。。
他关了窗,倒在床上,一头青丝压住交叉在脑后的双臂,心中烦躁,不由闭了眼静坐起来。他这是怎么了?其实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也觉得她是个陌生人,只是在雨天或者月夜,或者到了那样的荒野,他总会想起这么个女人来,然后鬼使神差的给她捎记些药材。他觉得这并不代表什么,她从未带给他只言片语,说明她也并不知道他的关心。
等等,关心?那是个什么东西?凌东宇心中纠结烦恼,又独自一人,面上已不复千年的冰霜,而是有些生涩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