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线的雨打在台阶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幸亏西月穿的是用法术织成的雨靴,不然双脚早已被水泡得难受了。
两个看门的连忙支了大伞过来迎,丁小伍一直从二楼的窗户朝外望着,见了人也急急的朝大门而来,把两人迎到了里面。
一位身着水红色衣裙的女子飘飘然到了跟前,西月觉得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只见那女子笑盈盈的行礼:“胡大人!可把您给盼来了!快请楼上坐,楼上坐!小崔呀,赶紧去把那十八年的儿女红拿出来招待大人!”
西月便打量起她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柳眉凤眼,只略施脂粉,已经显得十分明艳照人,果然是个美人。衣裙料子十分轻柔,走起路来可随风飘扬。头上梳着灵蛇髻,插着一只白玉簪子、两朵洁白莹润的珍珠穿成的珠花,髻后应是一朵粉色的绢花,耳上一对青金石耳坠子闪闪发光,耳鬓留了一缕发丝,直垂到腰际。
而最令西月意外的是,这名女子身上散发着十分微弱的妖气,这一星点妖气比青儿更弱几分。那女子见西月认真的打量自己,也丝毫不害羞的打量起对方,然后扑哧一笑,西月便回了神:“你就是这里的老板花娘吧?还请花娘领我胡某去见各位大人呢!”
花娘婀娜扭着十分匀称的身段,笑着提了裙摆上了暗红的木梯:“大人请随我来吧!”
丁小伍便介绍其几位来客的顺序:“主簿大人是未正来的,邢大人和余教授是申初来的,杜大人带着宁教头刚刚才到,陶大人府上的管家来说陶大人尚未回府,恐怕是来不了的。至于马大人,他府上要远些,在城北双河口,估计要来得晚些。”
说话间,几人便上了楼,到了东北角。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立在两旁恭敬的撩起水晶帘子,花娘入内立在门边笑道:“各位大人,胡大人来了!”
屋里拉着一道纱帘,隔出了个小间,一溜儿摆着五张茶几一样的长条桌。几个人正坐着说话。
闻言一瞬便安静了下来,随即又有热切的欢迎之声。几个人都迅速的站了起来迎接。
西月听着,觉得有些紧张,这样的交际场面,她果然是不大能适应的。记得宫中赐宴时,她可是很平静的,不过那时在皇帝面前,有丞相带着,只需在后与人客气客气而已。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各位大人早啊!胡某来晚了,还请各位见谅见谅!大家都坐下吧,坐下吧!”
众人见入门的是个极为年轻的公子,穿戴与一般书卷气的公子相似。脸上嘴上虽笑得热情,眼神中不免有几分轻慢。丁小伍便与西月一一的介绍起众人来:“这是县尉杜常侍杜大人,身边这位是宁如常宁教头。”
西月看那杜常侍,一身武夫打扮,拄着一只豹头拐杖,约有四十五六的年纪,被旁边留着八字胡的年轻男子扶着。西月不知该说些什么,差点把右手伸出去握,终于是忍住了,才作了揖道:“以后还请杜大人和宁教头多多帮助。”
“胡大人不必客气,我杜某是个大老粗,大人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事只管来找我!”杜常侍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接着咳嗽了起来。
西月就问起他的腿伤,杜常侍十分不介意的说是伤了筋骨,再休息个把月就好了,西月就关切的说:“伤了筋动了骨,最是不容易好,还怕留下后遗症。我家祖传了一味秘药,治这些外伤是最有效的,不出十天定会痊愈,也不会留下什么不便。回头我叫小伍送一瓶到你府上去。”
杜常侍爱骑马,因腿伤行动不便,很久没有过瘾了,想着还要等上一两个月,心里正痒,一听西月有秘方,顿时大喜,高兴的谢了。
丁小伍走到一个大大腹便便的人前道:“这位是漕运使邢高阳刑大人。”
西月看他身形十分富贵,衣着比其他几人更为讲究,双手养得又胖又白,满脸的肥肉,笑起来有几分可怖。西月强笑着作揖:“邢大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邢大人笑着行礼,眼珠子滴溜溜的在西月身上转,很快发现了她腰上的金镶玉带,眼里放出了光来,见丁小伍和西月正见主簿张启正,拉了身边的宁教头私语,后者便瞪了眼睛朝西月的腰瞧了一眼。
西月接着又见了思敏书院的余平教授。
西月才脱去外面罩着的白纱衣,腰上的金镶玉带十分显眼。众人才都发现了,眼里露出惊诧之色,笑容更热切了几分。
大家就热热闹闹的退让着坐了下来。西月坐了中间一桌,左边一桌是邢高阳,再左一桌是余平,右边一桌是杜常侍和张启正,宁教头坐了最右一桌。
众人正说着,农使马浚伟来了。
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肤色偏黄,一双小眼,剑眉。看得出他平日十分严厉。
他身后跟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厮,却留了两撇带勾的八字胡,除此之外,长相十分甜美,一双眼睛大胆的瞧着屋里的众人,看到西月时,却忽然低了头。西月目光移到他的喉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个小厮是名女子。
众人又见了礼,马峻苇便坐了邢高阳一桌,那女子便乖巧的立在他身后。
花娘指挥小丫鬟先端了雪豆蹄花汤、罗宋汤和萝卜羊肉汤上来,方端了几个羊肉和牛肉火锅上来。
众人都吃了两口,杜常侍便嚷开了:“花娘!怎么不上些酒来吃?没得酒这肚子里可不是滋味!”
花娘在门边笑着应了:“大人别急,小崔正在地窖里取酒呢!大人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才不容易醉。寒玉,赶紧去后院瞧瞧去,小崔死哪去了,还不出来,”
西月就笑了,众人也跟着笑了。
屋里就想起了琴声来,声音十分悠扬。众人住了声,平息静听起来。
随即眼前的淡紫色纱帘缓缓的朝自动移开,露出里面一个广阔的舞台。舞台两边挂着水晶帘子,台上七八个妙龄女子正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各种美妙的开场姿势。中间的女子穿着桃红色广袖长裙,妆容十分淡雅,周围几名女子均着浅粉色长裙,如众星拱月。
琴音渐低,又忽地拔高,台上的女子轻盈的跳起舞来。仿若在水里滴了粉色的墨,轻轻的搅动,那粉色便一丝一丝轻轻绕绕的分开四散。又若玻璃池中美丽的鱼,时而欢快,时而沉寂,时而幽怨······
花娘从小崔手里接过酒坛子放在桌上。打开泥封的盖子,立即有诱人的馥郁芳香扑鼻而来。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杜常侍却歪着头望坛子里瞧,十分高兴的喊道:“美酒啊!美酒啊!”
西月知道女儿红也就是花雕酒,却没有见过,也凑过去瞧了瞧,只见坛中飘着一层水晶般的紫色膏状物质,十分好看。西月有些怀疑,这酒是不是坏了?
见花娘十分满意的脸色,西月心里吃惊却不好问。
花娘似乎感受到她的怀疑,笑吟吟解释道:“大人没喝过我这酒,怕是不知道这酒的厉害吧!上面这层水嫩得像豆腐一样的东西可是这坛子酒的精华所在,要兑了才能喝的。若就这样吃上一口,就是千杯不醉的人也会醉上两日去。若是别家的女儿红,怕是要存够一个甲子才有这些酒膏。”
众人都不由点点头,都夸好酒。
邢高阳便问:“你家的存十八载便成,别家的为何要存够六十载去?儿时存了,老了也未必喝得着,还有个什么存头?”
杜常侍就道:“邢大人有所不知了,花娘店里可是有祖传的秘方,别家哪里能比!好酒都是老子存的儿子、孙子喝的,就是花娘这酒,也是许多年前就存着的。呵呵~要喝着好酒,那也是要看缘分的,众然喜欢吃酒,却不是平白就能喝上好的。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位就点点头。
马峻苇身后的“小厮”有些欢喜的笑道:“是啊是呀!说明大家都是有缘分的。。。。。。”马峻苇回头凌厉的瞪了“他”一样,“他”有些不服气的低了头。
西月笑了道:“是啊!大家都是有缘的人!”回头看了那“小厮”一眼问道:“马大人,这位小哥是?”
马峻苇笑里含着宠溺:“他是舍······舍弟马钰苇,大人见谅,都是属下管教不严,才叫他胡言乱语。”
西月只点了点头。不知道马峻苇带着他这么大的妹子过来作什么。
马钰苇没理会场上几位大人看来的目光,只低头绞着衣角。
小丫头们陆续端了菜上来,有草菇蚝汁牛柳、秘制黑胡椒煲牛腩,孜然烤羊腿,红烧羊小排······等,
大家都喝起来,杜常侍喝得最为痛快,一直嚷着:“花娘,再满上再满上!”
余教授是个酒量差的,勉强支撑着互相敬了几回就双眼迷离醉眼看花了。
马峻苇和邢高阳也喝了不少。邢高阳的脸上泛起红潮来打着嗝与稳如泰山的马峻苇划起拳来。杜常侍也要划拳,可惜张启正正值孝期,以茶代了酒。杜常侍喝得稍多,就要与西月划拳。
见了西月的酒碗就嚷:“花娘,你怎么舍不得,大人的酒没了,还不给满上?”
花娘看着丁小伍眨了眨眼。
西月晃了晃脑袋道:“花娘,倒吧,你这酒酸甜苦辣四味都全了,又鲜又涉,比那四位轩还多两味咧,好喝好喝,再倒点,多倒点。。。。。。”
花娘倒了,两人便划拳来,西月输了,灌了酒,如是两回,杜常侍不干了,要重新定规矩:“赢了的才能喝!”。
待小丫头端了甜品来时,几乎都是喝得个半醉了。
丁小伍诧异的看着西月,虽然吩咐花娘少给她倒酒,但她今日也喝得也忒多了吧!居然还没有醉倒下。
西月正瞄到丁小伍的表情,偷偷的笑了。
众人喝得很放松,直到戍时才散了,由各自的小厮扶着上车回府去了。
眼见众人都走了,丁小伍便去寻车夫。西月叫秋菊拿了银子去付账,想了想,晃着脑袋拉了花娘到一旁:“花娘,我是不是醉了,怎么瞧着你身上有股子妖气呢!”